“罷了。”謝嘉平又坐了迴去,搖著扇子仿佛風流才子一般的模樣。“叫你來也就是為了問一問,你究竟如何救的人。”他指了指一旁的長幾上擺著的枕頭,道:“把枕頭當成金鈴兒,把你當時救人的步驟演示一遍。”


    墨兒攥了攥藏在衣袖底下的手。


    謝嘉平準備得很齊全,甚至給枕頭套了件衣服在上頭。或許是他問過人了,又或許是因為他本身對這種救人的方式就很熟悉,總之眼前的一切在墨兒看來,都跟明知故問沒有什麽兩樣。


    她走過去,扯開衣領,照著那時的動作,一下又一下的按壓著。大概按了五十來下,她便收迴手,行禮道:“我就是這麽做的,這時候鈴兒姐姐就把水咳出來了。”


    “隻有這樣?”謝嘉平皺眉。“不是說還吹了仙氣?”


    “我不知道為什麽會傳出這樣的話,但我的的確確就是這樣做的,不敢有保留。”墨兒低頭迴話,不複方才戰戰兢兢的樣子,她說的都是真話,所以很是平靜。


    “那這個法子,也是你自己想到的?”謝嘉平問。


    墨兒額心一跳。她當然不會說這是自己在夢裏看到的,這個法子本來應該在兩年後才出現,為了救人她也顧不得那麽多,眼下隻得盡量圓迴來。


    她點了點頭,“當時情況緊急,我想起村裏的人經常把溺水的孩子倒提起來,把水吐出來就沒事了,我也沒有那麽大的力氣能把鈴兒姐姐倒提起來,所以就用手……”


    “不必多說了。”謝嘉平抬手打斷她的話,道,“你可以走了。”


    這樣就可以了嗎?


    墨兒偷偷瞄了一眼謝嘉平,他莫名有些失望,似乎沒有從墨兒嘴裏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一般。


    如此,這一關便算勉強過了。


    墨兒行禮告退,剛轉身走了沒兩步,便聽謝嘉平又是一聲喚。


    “等等!”這一次他喚得有些急切,還跑了過來。


    墨兒準備迴頭,卻被他喝住:“別動!”


    她隻能莫名其妙的背對著謝嘉平站在原地,即便不用迴頭看也知道,謝嘉平正在細細的打量著她的背影。


    視線裏的淩厲和探究不停地在自己身後遊走,叫人很是不適。


    “謝、謝公子……”墨兒故意怯生生的發著抖,問道:“是我背後有什麽東西嗎?”


    謝嘉平沒有作聲。


    過了一會兒他才道:“轉過來。”


    聲音突如其來的低沉令墨兒心裏咯噔一下,她對於這個笑麵狐狸總有一種說不上來的防備。


    她轉過身,隻見謝嘉平溫和的臉上斂了笑,劍眉皺起,正死死的盯著自己的臉,墨兒頓時覺得自己仿佛被一頭獵豹盯上了,不得動彈。


    她不由得屏住唿吸,此時的劍拔弩張,就好像連視線的一丁點遊離都會打破眼前的對峙。


    “嘉平,怎麽了?”


    直到白祈天的聲音響起,墨兒才找迴了唿吸的方法。


    謝嘉平總算不再盯著她露在外麵的半張臉看,卻也沒有迴答白祈天的問題。


    他走迴去坐下,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潤潤嗓,道:“把頭發弄上去,我要看你全臉。”


    要看她的臉?


    這個人看出了什麽?


    難道他認識楚玥?他以前見過我?


    “這……”許多問題一口氣蹦了出來,墨兒麵上還是謹小慎微的樣子,她咬著下唇道:“我破了相,所以才用頭發遮住的……怕、怕會嚇到兩位貴人。”


    “弄上去。”謝嘉平不帶任何感情的命令道。


    墨兒動了動嘴唇,還是什麽也沒說。她緩緩抬起手,卻很是猶豫,一副快哭了的樣子,逃避的視線在屋子裏亂掃,顯然對這件事很抵觸。


    “嘉平,揭人傷疤也得有個理由。”出乎意料的,白祈天竟然替她說了話。


    謝嘉平抿緊了嘴,看向白祈天,道:“你知道,我行事總有我的理由。”


    白祈天點了點頭,不再說話。


    墨兒眼裏剛升起的亮光,瞬間又滅了下去。


    謝嘉平看向她,無聲的催促著,墨兒顫抖著手,將額前厚重的劉海慢慢拂上去,她的臉很小,不過巴掌大,額頭的形狀也很好看,但是那上麵橫亙著一條扭曲醜陋的傷疤,破壞了整體的美感,那雙明亮的杏眸看起來也失色幾分。


    她眼裏蓄滿了淚,發紅的眼眶和鼻頭竟不知是因為委屈還是屈辱。


    白祈天撇開眼暗自搖頭。


    沒過幾秒,她就捂臉哭著跑了出去。屋子裏隻剩下他們兩人,謝嘉平還保持著那個觀察人的姿勢,微微發呆,白祈天則又泡了一盅,分好茶水放在謝嘉平眼前,道:“說吧,為什麽跟一個孩子過不去。”


    謝嘉平的兩指摩挲著杯沿,他若有所思了好一陣,才道:“她的背影很眼熟。”


    “像誰?”白祈天將自己杯裏的鳳於飛品盡。


    謝嘉平抬頭,一字一句極其認真:“像極了那個把我帶到這裏來的小丫頭。三年前,一場車禍,恍惚之中就是她帶我穿越到這裏,與你相見。”


    “隻是背影?”白祈天微微眯眼。


    “還有年齡。”謝嘉平捏緊了手裏的茶杯。“三年前她看起來最多十歲,現在正好是十二三歲的樣子。”


    白祈天問:“長相呢?”


    謝嘉平微微搖頭:“記不太清了,我當時也隻看到一個輪廓。不過她砸缸救人,雖然解釋得毫無漏洞,但直覺告訴我,那就是心肺複蘇法。”謝嘉平迴憶著她剛才的動作,“人停止唿吸之後還能存活好一會兒,即便她不給金鈴兒渡氣,也還是有希望救迴來的。不過也有可能是她運氣好,瞎貓碰上死耗子。”


    “所以,這一切都隻是你的直覺?”白祈天抿了一口茶,茶香清冽。


    謝嘉平似是自嘲的笑了笑:“若我說是,你信嗎?”


    “我信。”


    白祈天答得雲淡風輕,拍了兩下空掌,便有四個黑衣人出現在屋子裏。“還是老規矩,白澤留給你。事情太多,我怕你忙不過來,所以白乾白離白震也聽你調動。”


    “你呢?”謝嘉平問。


    白祈天微微一笑,道:“老頭子迴苗疆了,他的人沒帶走,我一起帶去大荊。”


    “那就行,謝了。”謝嘉平這才放心,轉而道:“白離白震,從現在開始去盯著墨兒的一舉一動,每隔兩個時辰匯報一次。”


    “是!”


    其中兩個黑衣人異口同聲應是,下一瞬便消失在了屋子裏。


    “我倒要看看,她究竟是個什麽身份。”謝嘉平端起茶杯飲下,茶香清甜,迴味甘醇,很是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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