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道玄與武庸同時停住腳步,俯下身慢慢靠近,明顯對方沒有想到還會有外來者,沒有做太多的戒備。


    武庸已經能隱隱約約聽到傳來的對話聲,當他還準備向前靠近一點時,莫名的危機感突然湧上心頭,他下意識抬手去接,黑色的箭頭在他額前兩寸的地方仍不停地旋轉,吳道玄扔掉長箭,不再隱藏身形,武庸古怪地看了一眼吳道玄,說不出是感激還是別扭,畢竟在賽烏郡被吳道玄整的心裏留下陰影了,加上毫無反抗的機會,有再大的不甘隻能隱忍。


    “唿日特?”對方喊道,手中的弓再次舉起。


    “怕絲鷹。”吳道玄迴答道。


    對方遲疑了片刻,問道:“燕國人?”


    吳道玄道:“不是。”


    對方幾人起身,謹慎地舉著弓箭走近,將吳道玄和武庸圍在中央。這幾個人都罩在黑色的夜行袍中,看不清臉,為首的人身材略微矮小纖瘦一點,其餘幾人高大魁梧,手中的弓箭更是巨大驚人,足有六尺,與人等高,射在身上猶如巨石擊中。


    對方首領打量了一下吳道玄與武庸,問道:“誰派你們來的?樂邡?”


    吳道玄艱難地說:“其實我們是來散步的。”


    首領右臂下揮,“嗖”“嗖”“嗖”三支勢大力沉的箭矢直接射出,這樣近的距離被箭射中,骨骼極有可能被直接震碎。


    吳道玄右手在麵前一晃,便將三支箭收入掌中。


    對方立刻扔掉弓箭,從腰間抽出短刀,衝了過來,從刀的外形上看,是北狄人使用的彎刀。三人都視吳道玄為大敵,團團圍住,彎刀在夜晚的月光下反射著眩目的光彩,像無數根致命的彩帶在空中飄舞,慢慢收緊。


    吳道玄手臂一振,原本軟綿舒適的衣服像鋼鐵一般堅硬,將對方的彎刀蕩開,對方退後幾步,蓄足了氣勢,同時又衝刺過來,這次彎刀帶著更耀眼的光芒上下躍動,大地仿佛也跟著一起一伏。吳道玄沒有硬撼對方的殺招,急速退後幾步,原本落腳處已被砸過一個大坑,亂草飛舞,視野被遮擋的瞬間,對方首領突然從原地消失,下一刻出現在武庸身邊,從衣袍裏探出兩隻潔白的手要囚住武庸。隻是武庸像是早已料到對方的突然閃現,稍稍退後半步,手掌作刀與對方的雙手觸碰了一下,各自退後。對方首領站在原地,漸漸變得透明,像消失在空氣中一樣。


    “啪”二人再次對過一掌,對方首領沒有想到武庸是怎麽識破自己的隱身術,兩次偷襲都沒有成功,感到非常意外。


    其實在武庸眼裏,對方首領並沒有消失,而是被月光裹於其中,產生了類似隱形的效果,停止不動時很難發現,一旦行動起來,還是能夠看到如同水麵波紋的流動。


    “銳摧!”對方首領喊了一聲之後,立刻迅速撤退,餘下幾人也不作任何戀戰,果斷地逃離。武庸緊緊跟隨其後。


    對方在草原上疾奔了十幾裏地,也沒有將武庸徹底甩開,一方麵是武庸在黑夜裏有著異乎尋常的感覺力,另一方麵是吳道玄這樣的強人在背後協助,任何小陷阱和伎倆都被他輕鬆化解。


    雙方已經進入到草原的腹地,追逐了半個時辰。


    “咦!”武庸心中再次升起一種不好的預感,他明顯感覺到又有一股氣息出現,未等他做出任何反應,眼前憑空出現了一道巨大的血色裂痕。


    “啊!”有兩人被裂痕擊中,直接裂成屍雨。


    一個帶著野獸氣息的高大男子在所有人麵前出現,手中持著一柄細長且透著紅色光澤的刀,剛剛正是他一刀劈殺了兩人。男子帶著猙獰的微笑擋住了所有人的去路。


    “卓琳,你想背叛部落嗎?”男子對著那名首領吼道。


    卓琳非常謹慎地看著男子,憤怒地說:“你們才是部落的叛徒,看看你們把部落都變成什麽樣了?哈納,你看看你自己都變成什麽樣了?”


    哈納輕輕撫摸著長刀,刀麵上的血跡一直在來迴流動,像有生命一般,不會凝固,也不會掉落。“我們能讓部落重新強大起來,隻有真正的力量才能做到這點,你這是在害怕力量,還是在憐憫敵人?”


    卓琳搖頭道:“你是個瘋子,所有跟你一起迴來的人都是瘋子。”


    哈納越過卓琳,看到後麵的吳道玄和武庸,嘲笑道:“這就是你找來的幫手?燕國人?看來,你的信仰並不如你所說的那樣純潔啊。我先解決掉他們,再跟你慢慢算賬。”


    哈納遠遠舉起長刀,氣勢慢慢上升,地底上仿佛有無數的聲音響起,在輕聲低吟著經文。


    武庸看到不斷有黑氣從地麵冒出,依附在死氣越來越重的長刀上,哈納雙目赤紅,如同充血一般,表情更加猙獰,當死氣已經濃鬱到液化時,哈納像野獸一樣嚎叫一聲,長刀黑光暴漲,與武庸的距離由數丈立刻縮短到不到一丈。


    吳道玄探出一步,長袖無風自鼓,要與黑刀硬撼。就在此時,武庸雙眼卻閉了起來,對眼前裹著黑光,如獸首一般嘶叫殺近的長刀也視若無睹。突然間月光似乎被遮擋了一下,所有人都有著天地在剛剛一瞬間關閉了片刻的錯覺,當萬物恢複明亮時,局勢已經變得奇怪。


    武庸背後張開一個巨大的虛影,它盤膝而坐,威嚴肅穆,緩緩伸出的左掌抵住了哈納勢不可擋的一擊。


    虛影與長刀碰撞在一起,沒有發出驚天動地的聲音,反而是有一種吸力將一切激蕩出的破壞力量集中壓縮在一起,雙方碰撞在一起的部位凝聚了極大的能量,黑光被巨力擠壓後竟透射出白色的輝芒,然後不堪重壓迸裂破碎,哈納被彈出數丈遠,全身無數血線噴出,再也無力站起來,不可置信地呐呐道:“這是什麽招術?這是什麽招術!”


    卓琳難以置信地看著武庸,吳道玄倒是一副了然於心的表情。


    虛影一擊之後便漸漸淡化,很快消失在黑夜中。武庸雙眉緊鎖,一口鮮血噴出,身形搖搖欲墜,吳道玄在武庸胸前輕輕一撫,將淤血散去,這樣武庸才好受一些。


    武庸睜開朦朧雙眼,對剛剛發生的一切有一些了解,又有一些陌生,這明顯不是他自身的力量,卻又不像當日在鴻水轟出那一拳,那一拳陽剛炙熱,至強至烈,而與哈納抗衡的虛影卻帶著陰冷森寒的氣息,與黑刀硬撼時沒有體現出屬性相克的能力,反而是同源屬性等級差異的壓製,或許與糾纏不清的附身怨靈有關吧,隻是過去從來不曾見它展現過如此的威能,究竟是什麽原因誘發它的出現,武庸實在想不通。看吳道玄一副成竹在胸的表情,臉上仿佛寫著“快來問我啊,我都知道,快問我啊”,武庸立刻斷了詢問的念頭。


    躺在草地上的哈納突然發出了奇怪的笑聲,在遠處自言自語道:“好厲害的燕國人啊,看來大祭司說的話果然很對,燕國早晚是一塊死地,你們都得死,不,你們現在就已經死了,哈哈!”


    卓琳冷冷地說:“人都是要死的,起碼我們還能帶著靈魂去死,比你現在隻剩個皮囊強上百倍。”


    哈納撐起已經被自己鮮血染透的上身,用手指著武庸說:“你以為他就比我們好嗎,他是更黑暗的存在,你看到他剛剛使用的招術了嗎,你明白那代表了什麽嗎?哼哼,你跟他在一起,靈魂恐怕會被侵染的更深,等你我都魂歸祖地的時候,再來比一比誰更虔誠吧。”


    卓琳一言不發,也不去辯解什麽。一直沒有說話的武庸終於說了一句:“留點力氣止血吧,廢話這麽多。”吳道玄身形一晃,差點主動開口說“人家都這麽艱難了,就不要拆穿他了好不好”。


    這時從遠處的黑暗中憑空走出兩個人,穿著一模一樣的金紋黑袍,高聳的袍肩向外突出,綴了透著骨白色的飾品,黑袍下擺至腳處在微微晃動,似乎與地麵仍有一段距離,難道他們是浮在空中的?


    所有人都露出凝重的神情,連吳道玄也認真起來了。其中一個人用北狄語對躺在地上的哈納說話,他的聲音完全不像是從一個人的身體發出的,而像是從一個滿是窟窿的金屬盒子裏發出來的,帶著奇異的金屬感與嗡鳴。


    哈納在他們麵前也收斂了狂放的姿態,非常謙卑地迴應著,同時也用眼神看了一眼武庸,似乎在講述剛剛的情形。聽完哈納的解釋,兩個金紋黑袍人同時抬頭看向武庸,在袍帽裏他們的眼神像四顆光輝的星辰,充滿了威壓與浩遠,但他們的臉卻像死人一般蒼白。


    “你得跟我們迴去。”黑袍人用中原話說道,語氣不容違逆。說完抬起雙手,兩道暗紅的閃電鏈從指間射出,襲向武庸。


    武庸原地一蹬,向左側移過去,閃電鏈在剛剛立足處索了個空,在空氣中發出刺耳的爆鳴聲,顯然對方並不在意是否帶著活的武庸迴去,可能在他們眼裏,活人跟死人的差別並不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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