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惚間,何東的身體輕輕靠在椅背上,似乎已經沉沉睡去。


    被黑曜龍紋方尊加持了三成藥力的撣塵丹,藥效十分顯著,那個何東苦苦思索了五年而一無所得的場景,在夢境中宛如真實地重現。


    這是潛藏在何東自己記憶深處的東西,但因為時光的層層沉澱,早已埋得極深,如今卻被撣塵丹的藥力拂去了記憶上的塵封,重新顯現在夢境裏。


    五年來,小溪邊摸石捉魚,想盡辦法也無法探知神奇視界的奧秘所在,何東隻能將最大的疑點指向那條親手放生的白狗。


    時間的光輪被逆向轉動,何東清晰地看到自己的身軀漸漸縮小,迴到五年前的十二歲。那時的何東,還幸福地生活在父母疼愛的羽翼之下,隻因一念不忍,來到這裏放生從小玩到大的夥伴。


    爹、娘……


    即便在夢中,何東遙望楚門鎮上,家的方向,淚水險些奪眶而出。


    逝者已矣,撣塵丹的藥效僅能維持半刻鍾,現在可不是追憶親情的時候!


    何東強行驅散了那些不請自來的念頭,揉了揉已經模糊的雙眼,將目光投向近前的那條白狗。


    “走!快走!走了就別再迴來!”


    似曾相識的訓斥,在夢境的天空中響起,渾厚的迴聲飄飄蕩蕩。


    汪汪!


    於是,狗兒發出低沉的嗚咽聲,似是懵懂,似是通靈,終於撒開四條狗腿,在潺潺流水的小溪邊上蹬了一記……


    就是這個時候!!


    夢中的何東睜大眼睛,死死盯著白狗的每一個眼神,想要從中看出些不同尋常的東西。


    可是,他終究還是失望了。


    觀察入微,但結果卻依然隻是似是而非。或許可以說白狗的眼中蘊含著超越凡俗的智慧,但也可以說,那隻是普通生物與主人被迫分別時,自然而然的感情流露。


    究竟是不是它搗的鬼?!


    何東憑借丹藥的神效,反反複複將這個場景看了無數次,腦子都快炸了,依然無法確定。


    噗!


    一蓬水花第無數次被濺起,直竄進何東眼睛裏,那股火辣辣的感覺可以被清晰感知,也正是從那以後,何東便擁有了神奇視界的能力,並且憑借這項不為人知的能力在楚門山上,子虛門中漸漸聲名鵲起,單憑劍道毒術,便位列前十。


    或許之前的生活中,會藏有價值的蛛絲馬跡?


    何東實在無法從這一幕夢境中看出確鑿的證據,便隻能繼續向前轉動時間光輪,將那些被時間潮水層層淹沒的記憶重重解封。


    十一歲,我帶著老白第一次去林中打獵。


    十歲,我與老白在院子裏燒烤,我吃肉,它啃骨頭。


    九歲,老白生病了,是我忙前忙後照顧著,還去鎮裏請郎中,被人當場罵了出來。


    八歲,聽爹娘說好像老白是發情了,我當時也不知道具體是什麽意思,總之找遍了左鄰右舍所有能找到的母狗,但一次也沒有配成功。


    七歲,老白與我有個小秘密,不讓爹娘知道!


    六歲,我第一天上學堂,有人欺負我,被老白在腿上咬了個血洞。


    五歲、四歲、三歲……


    越到年代久遠,夢境便越發模糊,三歲之前的記憶,仿佛是戛然而止,何東隻覺得一陣陣頭疼欲裂,卻不敢再強行向前推進,唯恐遭到丹藥反噬,傷了神識那便十分麻煩。


    遺憾的是,這些與家中白狗相處的點點滴滴重新浮現眼前,在丹藥的挖掘下仿佛重新經曆一遍,卻始終找不到有用的線索。


    好像……就真的隻是一條普通的狗兒啊!


    何東枯坐在椅子上,夢境中的頭疼讓他下意識地伸手扶住前額,有些失望地撥弄著時間光輪,一幕幕場景便像皮影戲一樣從眼前片片掠過,掠過十幾年的童年記憶,再一次掠向十二歲的那年。


    啊!


    是爹娘!


    似有心,似無意,無法從白狗那裏揭開秘密的何東,不知怎地就把畫麵切到了一幕熟悉的場景中。


    那是他最後一次見到爹娘……


    爹,娘!我迴來了……可是……你們已經不在了……


    這一次,何東的淚水終於還是沒能忍住,悄然墜落,不論是在夢中,還是在現實。


    “混賬!”


    是爹爹何雷的聲音,他如此清晰地站在何東麵前,拍案怒道“都知道你舍不得從小玩到大的伴當,可難道連命都不要了麽?還要搭上你爹娘這兩把老骨頭陪葬?”


    “我、我去找他迴來!”


    天空中自有稚嫩慌亂的童音響起,而夢中的何東隻是個虛無的幻影,能看得見,卻無法參與其中。


    “哎!東兒……你……小心些!爹娘以後不在身邊,可得……”


    是最最親愛的娘……


    何東慘然一笑,下意識地向後避了避,似乎不願意讓娘親見到自己悲傷,哪怕眼前的她已經隔了數年時光,恐怕永遠也無法見到此刻的兒子。


    嘭!


    一聲悶響,眼前的畫麵陡然間支離破碎,化作點點光塵消散在空中。


    這枚珍貴的撣塵丹,藥效已經到了盡頭。


    何東失望,並沒如願探查到神奇視界的秘密所在。但同時何東又絲毫無憾,因為他再次見到了爹娘,他們的身體仿佛依舊康健。


    默默擦去滿臉的淚水,夜已深沉。


    休息吧,明天還要繼續問道鬥法……


    嗯?!


    不對!!!


    何東渾身忽然劇烈顫抖了一下,猛地抓住了一個極不尋常的關鍵!


    “哎!東兒……你……小心些!爹娘以後不在身邊,可得……”


    爹娘以後不在身邊???


    何東忽地站起身來,全身氣機瞬間紊亂,狂暴的太陽真火幾欲透體而出,將這整個房間焚成灰燼。


    娘說,爹娘以後不在身邊??


    不對!


    這話不對!


    當時李老四才來過第一次,限時明日內交出老白狗,所以自己才離家拚命尋找。


    誰又能想到,僅僅半日不到,事情又有了意外的變故,爹娘被抓捕下獄,後來才……


    可是!可是這話!


    這話分明是表示,早在那個時候,娘親便已經知道了一切?準確預言了這場禍事?提前知道了爹娘以後不能在身邊?


    這……這並不像是娘親慌亂時的胡言亂語!


    不對啊!


    不對啊!!!


    何東像是被拋到岸邊的魚兒,張開嘴巴用力唿吸,卻還是覺得胸口一陣陣抽緊,氣息幾乎接續不上。


    他想要再次迴憶起娘親說這句話時的表情神態,進一步確認是否隻是她胡亂說的話。


    可是,既然已經從夢境中出來,這一幕原本就深埋在記憶深處的場景,竟然一點一滴都無法記起,畢竟當時他也慌了神,急著去找老白迴來,哪裏顧得上娘親似乎隨口的一句絮叨。


    夢境!


    我必須要再次進入夢境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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