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住!”


    “何人闖我子虛門?”


    “快去請孫長老過來!”


    盡管何東隻是個未滿十二歲的青稚少年,但既然敢孤身一人來勢洶洶,手上又握著滴血的匕首,頓時引起了一陣不小的騷動。


    前無去路,後有追兵,何東很快便被數十人團團圍住,索性便站定腳步,竭力壓製住咚咚打鼓的內心,稍稍打量一下頗具神秘色彩的楚門山山頂。


    花開似錦,綠柳輕拂。


    盛夏的楚門山顯得生機勃勃,似乎和尋常山嶺也並無區別。隻是掩藏在深林密葉中的幾座精致建築,隱約透露出一點神聖不可侵犯的意味。


    因為強大的自信,或者是別的什麽緣故,子虛門並沒有分派弟子專司迎客守門的職責,這才讓何東一劍刺殺周自橫之後,竟一路暢通無阻地直達山頂。但這會兒動靜鬧得不小,但見無數光芒從林中屋內激蕩而起,每一道光芒都蘊含著強大恐怖的氣息,隻需輕輕觸碰,便能將膽大妄為的何東碾成齏粉。


    見此聲勢,何東心中喜憂參半。


    喜的是子虛門果然像傳說中一樣住著神仙!隻是一搭眼的功夫,便至少見到有三五人禦劍乘風而至,那一柄柄小巧玲瓏的飛劍在神仙腳下拖曳出炫目的流光華彩,更將傲立劍上的仙人映襯得高大威嚴。若是神仙肯出手,世俗的律法想必能夠網開一麵。


    憂的則是自己倉促間想出的這一著險棋,遠遠談不上穩妥周正,能否成事並無多大把握。


    “這小子殺了半山腰裏的一個雜役!”


    “雖然死的不是門中弟子,但畢竟也是在楚門山上殺人,好大的膽子!”


    “刀上還滴著血,直闖上山來,他想要幹什麽?!”


    “噤聲!孫長老來了!一切聽孫長老吩咐!”


    人群分開兩邊,一位中等身材的修士緩步而至,瞧眾人眼色,便知道此人乃是子虛門內可以說得上話的高層人物,至少今日之事可全權做主。


    何東微微吸一口氣,目光落在來人身上,見他約莫五旬年紀,寬袍袖手,和楚門鎮上尋常的閑散富家翁倒有幾分相似。與剛才那些腳踏飛劍氣勢淩厲的弟子不同,這位孫長老身上反而感受不到令人畏懼的可怕氣息,隻是雙眉恍若自然地微微蹙起,臉上隱有愁苦神色。


    “老夫孫破虜,代師兄執掌子虛門門戶。”


    孫長老踱步到何東麵前站定,目光輕輕垂下,平靜道:“小友因何故在楚門山行兇,可否給老夫一個解釋?”


    是成是敗,在此一舉了!


    何東穩了穩心神,先俯身把沾血的匕首輕輕放在地上,以示對對方的尊重。先前持匕首闖山,是為了把動靜鬧大,現在既然已經見到正主,這利器自然已經沒有用處。此情此境,就算十八般兵器都掛滿身上也絕無用處,何況隻是一柄防身的短劍。


    “孫長老,我叫何東,來楚門山,是有求於山上的神仙。”


    此言一出,滿場嘩然!


    開什麽玩笑!


    殺人闖山,帶血的兇器就放在腳下呢,還敢說你是有求而來?


    天底下,哪有如此囂張的求人路子。


    孫破虜神色不變,沒有開口打斷,知道何東當然還有話要說。


    “我從小在楚門鎮長大,早就聽說楚門山上有神仙洞府,心生羨慕向往。這次是遇到了天大的難題,萬般無奈之下,想到請神仙相助,所以盡管唐突,還是連夜趕來楚門山。可是沒想到那個姓周的少年,巧言騙我出苦力在先,又陰謀奪取我身上錢財,事情敗露之後想要殺人滅口,被我失手刺死……”


    何東雙手比劃,神色驚懼,把被迫自衛時的無辜慌亂演繹得活靈活現、令人信服。


    哦?


    孫破虜眉頭微挑,問道:“你是說那個姓周的雜役,先要對你動手?”


    “正是!”


    何東剛才便確定了周自橫已經沒有唿吸心跳,可謂是死無對證,語氣十分篤定地補充道:“打鬥聲驚動了茅舍裏的許多人,喊打喊殺地追上來,我隻能奪路上山,在這楚門山上的神仙麵前,把事情說個清楚明白。”


    噫!


    不待孫長老說話,四周已經有不少恍然的輕歎。


    原來是被逼無奈錯手傷人,這倒是合情合理,不然就憑這樣一個身材尚未長成的少年,怎麽敢到楚門山上來逞兇,分明就是自尋死路嘛。


    “孫長老,事情經過便是這樣,請問現在我可以離開了麽?”


    何東在這盤棋上落下最後一枚棋子,拱了拱手,聲音中恰到好處地流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遺憾和失落。


    先前言明心慕子虛門的仙人,這才有求而來,卻在楚門山上遭遇了謀財害命的歹人!那麽作為楚門山的真正主宰者,子虛門中人怎麽可能讓自己就這樣轉身離開!若是消息稍稍泄露,再加上些以訛傳訛的擴散,豈不是說世人眼中的神仙洞府,其實卻是一窩山賊野盜?


    當然,世事無絕對,何東不能確定別人的反應。但今日之事,倉促間哪能處處求全,能到現在的局麵已經可以說是相當順利。


    接下來,就要看對方如何決定了。


    此之謂,謀事在人成事在天。


    “小友,且慢。”


    孫破虜略一沉吟,開口道:“雖然半山聚居的那些雜役並不是我子虛門的正式弟子,但既然在楚門山上,自當有一分責任。是我念在他們被淘汰後不肯散去有些可憐,平日裏也疏於管理,沒想到竟然做出這等事來。今日之後,我會著人拆了半山的茅舍,驅散那些所謂雜役,算是給小友一個交代。不過,先前你說是有求而來,不妨說說是什麽事。”


    唿!


    何東心中激動,不露痕跡地長籲了一口濁氣,籠在袖中的雙手緊攥成拳,指甲刺得掌心生疼。


    不出所料,這位孫長老果然不肯讓自己就此下山,否則對子虛門在世間的名聲恐怕有損。然而……不讓自己說話,其實還有一種眾所周知的最簡單最保險的做法——殺人滅口!


    隻需揮揮手,自己這樣一個小小孩童以及剛才發生在楚門山半山腰的殺人事件,就會被徹底泯滅。


    何東無法預測這位看不透心思的孫長老會做怎樣的選擇,雖說子虛門的名聲不惡,但終究也隻能說是一場以性命為籌碼的賭博。賭贏了,自己或許能得到一個可以救出父母的機會;賭輸了,生死隻在頃刻之間。


    現在看來,萬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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