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德鍾在經曆了多日的糾結之後,整個人的狀態也處於幾近崩潰的邊緣了。


    終於,在這一天,他找到了自己在檢察院的好友,說要約後者出來吃頓飯,聊一件重要的事情。


    好友問他有什麽事,私事還是公事。


    林德鍾猶豫了很久,最終答道:“有一個很多年前的案子,我有重要的線索。”


    約好了地點,林德鍾搓了搓臉,然後向經理請假,說是下午有事要出去一趟。


    經理的年紀比他還小上許多,平日裏有些傲,對待下屬也很是嚴格。


    他問林德鍾:“你的事情真的有那麽重要,下班之後解決不可以嗎?一定要占用上班時間?”


    林德鍾心裏有些躁,可是忍了下來,說:“我的年假還沒有休,就算是休一天年假,行嗎?”


    “休年假有正式的審批程序,不是我說批就能批的。”經理還是沒有鬆口。


    林德鍾原本心情就不好,此時被如此為難,脾氣到底是上來了:“那你想怎麽樣?”


    “什麽叫我想怎麽樣,我身為法務部的經理,職責就是把所有的工作按部就班地推進,要是因為你一個人耽誤了進度,你能負起這個責任嗎?”


    外麵有人聽到了他們的爭論,有些麵麵相覷。


    林德鍾自打來到法務部之後,雖然是從基礎的崗位做起,可是因為業務能力好,加上性格也很踏實熱情,在同事之間很有人緣,大家也很尊重他。


    經理算是“空降”來的領導,先前並不是做這一行的,所謂隔行如隔山,有的時候安排工作就會出現一些偏頗,底下的人拿不準,就會去請教林德鍾,後者也從來不會推脫,總能幫著一起解決問題。


    也由此,在無形之中,經理和林德鍾之間的關係就有些微妙了。


    林德鍾已經到了這個年紀,早就已經沒有什麽上進心了,每天做完該做的工作就已經萬事大吉了。


    可是經理不同,他年紀輕輕做到現在這個位置,正是求表現再進一步的關鍵時候,怎麽可能區居下風,處處被人壓一頭呢?


    職場上的人都是人精,就算平日裏一切正常,也有人敏銳地感覺出來,經理對林德鍾總有一些若有若無的針對。


    就像今天,一件無足輕重的事,放在別人身上根本不值得扯皮,而對林德鍾來說,就是個過不去的坎了。


    林德鍾的臉色已經完全沉了下來,想當年他在法庭上激昂雄辯的時候,經常能用氣勢把別人震懾住,所以他身上也有種不怒自威的氣質。


    不做律師之後,他有意收斂起了這種鋒芒,每天樂嗬嗬的,旁人隻覺得他是個樂天派的老好人。


    可是老虎是永遠不會變成貓的,就算是短暫的蟄伏,也不會徹底抹平棱角。


    經理看著林德鍾隱隱勃發的氣勢,有些被震住了,語氣也變得有些遲疑起來:“你、你這麽看著我幹什麽?你覺得我在故意為難你?”


    “你想怎麽做是你的自由,但是我告訴你,不要太過分,仗勢欺人這種行為,我見的多了,也不會害怕。”林德鍾說完就要走。


    經理在後麵高聲說道:“我還沒有批假!你這麽走了就是曠工,嚴重的會被開除的我警告你!”


    林德鍾頓住腳步,轉頭冷冷地說道:“就算你開除我,那個地方,我也必須要去。”


    林德鍾離開後,整個辦公區內靜悄悄的,大家都埋頭做自己的事情,好像對方才發生的一切都恍若未聞。


    經理走出來的時候,還有些餘怒未消。


    這個時候若是撞在了槍口上,肯定會成為可憐的出氣筒,那就可憐了。


    “剛才銷售部提交上來的合同嗎?都審核完了嗎?”經理大聲問道。


    一個人站起來,小心地解釋說:“初審已經通過了,就等著林律師再確認……”


    “什麽都要等著他做!難道法務部離開他就不能運轉了嗎?!”經理更惱火了,這讓說話的人也是大氣不敢出。


    “行了,把合同拿給我,上級本來就催得緊,容不得你們這麽摸魚!”


    經理帶著合同迴到了自己的辦公室,關門的時候還帶著氣。


    這下子外麵的人才舒了口氣,有人嘟囔了句:“他看得懂合同嗎……”


    旁邊的人戳了戳他的胳膊,意思是言多必失,別多嘴了。


    空氣靜寂了一會兒,又有人弱弱地問道:“林叔不會真的離職吧,我還有好多問題不懂要請教他呢……”


    這個問題沒人能夠迴答,因為決定權永遠是在有權力的人手裏的,林德鍾的去留,也是他們一句話的事情而已。


    ……


    林德鍾開著車來到了一家咖啡館。


    他看了眼時間,來的有些早,好友說了,手頭還有些事情,恐怕會晚到一會兒。


    正好,有這個空當,還能讓他再準備一下。


    林德鍾扯了一下領帶,鬆了鬆領口,然後要了杯美式咖啡,苦澀的味道瞬間彌散開來,讓他的精神也隨著清醒了不少。


    此時此刻,他還是沒能完全下定決心,這麽匆忙地找好友出來,連晚上都等不了了,也是因為這個原因。


    他怕自己再變卦。


    好不容易做好的心理建設,不知道在哪一刻就會崩塌,要是不抓緊機會,恐怕又要無限期拖延下去了。


    上次程紹仲見麵的時候,他告訴過林德鍾,這件事要快,不能拖得太久。


    林德鍾也清楚,這就是幾句話的事,後續根本不需要他費什麽心,隻要說出來,他既可以完成接受的囑托,也不用承擔任何風險,根本就沒什麽可糾結的。


    人就是如此複雜的事物,有的時候事態萬分緊急,一步走錯就會千差萬別的情況下,反而會頭腦清醒,步步為營。


    偏偏是這般沒什麽餘地,結局也已經確定的時候,反而會生出這樣那樣的艱難。


    林德鍾感覺自己就身處在這樣的泥潭荊棘中。


    他將自己圈起來的困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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