費洛德像是已經睡了,接電話的時候鼻音有些重。


    他的病剛好沒多久,許是年紀大了,恢複情況也不如從前了,總覺得身體昏沉沉的。


    加上今天下午和晚上一直忙著處理各種事務,剛剛才找著機會眯一會兒,所以精神格外不好。


    不過手機響起的一瞬間他立馬驚醒了,然後拿過來一瞧,是沈瑟的號碼,他見了心裏還咯噔了一下,連忙接通。


    “丫頭啊,怎麽這個時間打電話過來,有事嗎?”


    沈瑟聽著他惺忪的聲音,以及關切的話語,突然有點不知道該怎麽問了。


    費洛德見沒有迴音更著急了:“快說話呀,到底怎麽了?”


    沈瑟便問他,有沒有跟程紹仲聯係過。


    “幾個小時前打過一次電話,他說在路上了,現在還沒迴家嗎?”


    沈瑟低下頭看著自己的腳尖,低聲道:“可能是臨時有點事吧,我聯係不到他,還以為跟你在一起呢。沒事了,我不等他了,先睡了。”


    費洛德還是挺奇怪的,畢竟程紹仲不是不靠譜的人,他要是晚歸怎麽都該跟沈瑟提前說一下吧,隻是如今情勢特殊,真遇到了突發情況也說不準。


    他安慰了沈瑟幾句,告訴她別多想,好好睡一覺,明天一早程紹仲肯定就迴去了。


    沈瑟應下來,然後掛了電話。


    費洛德因為這個小插曲也沒了睡意,他給程紹仲打了幾個電話,自然是沒接通。


    他在辦公室裏來迴踱了幾步,想了想,又聯係到了交管部門的熟人,托他們查一輛車的行跡。


    在許多人焦心的這個夜晚裏,也有的人心如死灰般,陷入了無盡的深淵中。


    顧紹季打開門的時候,發現屋內黑漆漆的一片,半點亮光和動靜都沒有。


    吳婷自從受了巨大的刺激後,每每到了晚上一定要把所有的燈都打開,否則她就會渾身發抖出冷汗,根本沒辦法入睡。


    可太過強烈的光線會讓她的情緒更加敏感反複,所以顧紹季更不願意迴來麵對這樣的妻子。


    上次他喝醉酒後被同伴送迴來,第二天清醒時發現吳婷就坐在床邊,直勾勾地看著他的臉。


    他嚇了一跳,隨即十分不悅,問她又發什麽神經。


    吳婷伸出手想摸摸他的臉,也讓他厭惡地躲開了。


    他連早飯都沒吃,換了衣服就直接離開了這裏,期間再也沒有迴來過。


    現在已然是淩晨,他會在這個時候迴到這,是因為沈瑟說的那句話。


    她讓他關心自己的妻子,善待身邊的人。


    按理說她跟吳婷沒什麽交集,不會突然提到後者,也不會說出這種話,所以他猜測她們兩個之間說不定有過什麽聯係。


    沈瑟當然不會主動聯係吳婷,那便隻剩下了一種可能。


    如果真的如他所想,那他非得好好算這筆賬。


    顧紹季先去到了臥室,床上空蕩蕩的,沒人。


    其他房間也找了一遍,仍舊沒見著人的影子。


    難不成吳婷出了門,打算徹夜不歸?


    雖然顧紹季覺得這有點離譜,不過他也懶得找了,既然不在,那就以後再說吧。


    他原本想另外找個地方睡一覺,這裏的空間讓他覺得很壓抑,連一秒鍾都不想多待。


    不過等他快走到門口,路過客衛的時候,他好像聽到從哪裏傳來“滴答滴答”的流水聲。


    客衛的門關著,其他的地方都很正常,那是哪裏在漏水?


    顧紹季想直接走,可腳步一頓,還是推開了衛生間的門。


    裏麵仍舊是黑漆漆的一片,隻不過流水聲已經變大了。


    他打開燈,待到眼前變得通明,才看清楚水流的源頭。


    然後他呆愣地站在門口,看著麵前的景象,已經發不出什麽聲音。


    花灑的水滴滴答答地落下來,落在浴缸裏,水在滿溢之後,便沿著邊緣流了出來,地麵都是濕漉漉的一片。


    這樣細微又連續的動靜不知道持續了多久,總之並沒吵醒躺在浴缸裏的人。


    吳婷的頭軟軟地靠在一旁,身體完全浸泡在水中,她的鼻尖正好觸及水麵,但凡再低幾毫米,她就會瞬間溺斃。


    時間似乎過了很久,顧紹季覺得自己的腿都變僵了。


    他慢慢地挪動開步子,皮鞋踏在水中,濺起了一朵朵小的浪花。


    眼前的情景變成了慢鏡頭,就好像在某一部恐怖電影裏見到過。


    顧紹季在接觸到吳婷的皮膚之前,就已經預想到,她的身上會有多冰冷。


    將她從浴缸裏抱出來的時候,水開始猛地向外灌,顧紹季的身上也濕了大半。


    而且他懷抱著的人出乎意料地沉重,吳婷明明已經瘦削到近乎皮包骨,但此時的她像是吸附了水的重量,一個勁兒地在下沉,再下沉。


    顧紹季在將她抱出衛生間的時候,甚至有幾次差點脫手。


    即便是這樣大的震動,吳婷依舊沒有任何反應。


    她似乎連唿吸的起伏都沒了,臉色慘白,渾身冰的嚇人。


    顧紹季將她放到了沙發上,然後拿來毛巾將她身上的水跡擦幹,又用毯子給她裹上。


    做完這些後,他才用力拍了拍她的臉,低喊道:“吳婷,吳婷,醒醒!”


    吳婷還是一動也不動,似乎生命的能量已經流失殆盡。


    顧紹季的精神已經緊繃到了極點,不過他竟然沒有慌,在撥打了急救電話之後,他將室內空調的溫度調到了最高,然後將吳婷放到地上平躺著,給她做起了心肺複蘇和人工唿吸。


    在長達半個多小時的時間裏,他一直重複著簡單機械的動作,整個後背已經被汗浸濕,額前的頭發也濕漉漉的,臉色更是變得脹紅。


    他似乎不認為吳婷死了,即便她始終沒有絲毫的反應。


    醫生和護士趕到後,檢查了一下,初步判斷是低體溫症,需要馬上送到醫院急救。


    對顧紹季的舉措,他們也表示了肯定,說幸虧有他在,不然情況會更加危急。


    顧紹季坐在一旁的地上,粗粗地喘著氣,他連站起來走路地力氣都沒有了。


    他看著吳婷被抬上擔架的場景,突然與不久前的記憶重合。


    那個時候,也是救護車趕來,將一身血汙,已經看不出麵容的顧少淑帶走。


    之後便是天人永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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