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是深秋,早晨的太陽顯得並不明媚,陽光窸窣的傾瀉而下,有點像一輪毛月亮似的,朦朦朧朧。


    金融街,向來都是這座城市最繁華的地方。


    瑟瑟的秋風吹著,偶爾有幾片葉子從斑駁的樹枝上落下來,黃的、綠的、紅的,被急匆匆上班的白領踩的簌簌作響。


    對麵有一條小/胡同,與金融街的繁華不同,似乎就算是比鄰,也讓兩者有些格格不入。那是一條看起來有些古香古色的小/胡同,路人很少,更別說通車了,三輪車都是過不去的。


    就在胡同口的位置,和金融街遙遙相對的位置,有一家中古店。


    其實中古店差不多就是二/手店的意思,不過這裏不賣什麽老舊家電,賣的都是年輕白領喜歡的東西。例如二/手的路易威登包包,二/手的古馳鞋子,二/手的香奈兒耳環等等。價/格可是比嶄新的寶貝要便宜的多。


    門麵並不大,落地玻璃擦得鋥亮。雖然現在天氣還並不是很冷,但是門把手上已經貼心的套/上了毛/茸/茸的扶手套。門把上還掛著一個小牌子,上麵寫著:營業中,歡迎光臨。


    應該是個女孩子的字,寫的規規矩矩,非常好看。如果真的字如其人,那絕對是個又漂亮又乖/巧的女孩寫的。


    其實這家中古店的老板的確是個女孩。


    夏葉坐在中古店的櫃台後麵,現在時間還早,似乎不可能有什麽客人光顧。要知道,她這裏一天也就有兩個客人,人少的可憐,生意不怎麽好,不過偶爾有人來買東西,還是可以賺/錢的。


    店麵是夏葉家裏的,她現在大四,馬上就要大學畢業了,同學們都忙著奔波實習,不過夏葉並不打算去什麽大外企,就準備老老實實的經營自己的中古店。


    聽遠房的叔叔說,這家中古店是夏葉母親開的,也是母親留給夏葉唯一的紀/念。夏葉從小就失去了父母,她甚至已經想不起來父母的樣子,家裏也沒有任何一張相片留下來,隻剩下這個中古店。


    夏葉坐在櫃台後麵的椅子上,不過她是趴在桌上的,根本瞧不見臉,隻能瞧見一個腦後勺。黑色的長發看起來很濃/密柔/軟,隨便的用一根發繩束了起來,這個馬尾辮瞧起來毫無亮點。


    “夏葉是不是睡著了?”


    “不能夠呀?夏葉才起床了半個小時。”


    “所以說是迴籠覺啊。”


    中古店裏就夏葉一個人,二十來平米的店麵一眼就能瞧個遍,有點擁擠,卻又有點溫馨。然而現在竟然有嘀嘀咕咕的說話聲音,聲音不大,壓的很低,好像怕打攪了夏葉睡覺。


    趴在桌上的夏葉動了一下,柔/軟的頭發從她略顯瘦弱的背上滑/到了肩膀上。


    “噓——”


    “小聲點,別把夏葉弄醒了,小心她把你這塊破表賣掉。”


    “你說誰是破表?你有沒有看到我的商標,這麽大的logo,chanel!香奈兒懂不懂!”


    “什麽香,我怎麽聞不到,一點也不實用。我可是夏葉的杯子,夏葉每天都要吻我好幾下,你有被夏葉親過嗎?”


    那兩個爭吵不休的,竟然並不是什麽人,而是一隻杯子和一塊chanel手表,就放在中古店進門的一個小茶幾上。


    杯子和腕表會說人話,這簡直像是天方夜譚一樣。


    “好了你們不要吵了。”


    而現在,茶幾旁邊的一隻花瓶也開始說話了。


    花瓶說:“你們不要吵,我告訴你們,夏葉肯定不是睡著了,她是失戀了,所以你們不要吵,小心夏葉心情不好把你們都賣了。”


    “什麽?失戀了?”香奈兒手表震/驚的說:“夏葉什麽時候談戀愛了?是大二的那個學弟?還是外語係的校草?還是隔壁學校的……”


    “停,那些人都是什麽鬼?”


    香奈兒手表無奈的說:“咱們家葉子是個顏控呀,你不知道嗎?她誇過大二的學弟長得帥,誇過外語係校草衣著品味好,難道不是和他們談戀愛了嗎?”


    花瓶神神秘秘的說:“都不是,前幾天夏葉提早關店了兩個小時,你們記得嗎?其實就是去相親了。她遠房大姨給安排的。”


    說起這個,中古店裏更多的物件都開始興/奮的討論了起來,整個中古店好像開了鍋的粥,咕咚咕咚的,比隔壁的寵物店還要熱鬧。


    “你們……”


    趴在桌上的夏葉突然動了,一下子抬起頭來,說:“你們再吵吵,我一會兒午飯就叫螺螄粉了。”


    香奈兒手表:“不要呀,螺螄粉太臭了,我聞著就頭暈。”


    夏葉的威脅似乎很有效,一下子整個中古店都安靜了下來。


    不過安靜了也就五秒鍾,杯子就小心翼翼的說:“夏葉,你別傷心,天涯何處無芳草,你長得這麽好看,會有男朋友的,失戀也……”


    夏葉伸手按著額頭,頭發都被她弄得有點亂七八糟。不過說實在的,夏葉的顏值沒得挑,真的有一張巴掌大的小/臉,五官很精致,眼睛大鼻梁挺,臉頰上有點嬰兒肥,傳說中滿滿的膠原蛋白。就是看起來年齡顯得有點小,已經馬上要大學畢業了,不過瞧上去頂多是中學/生。


    夏葉壓了壓太陽穴,說:“我沒有失戀,我隻是來大姨/媽了,有點肚子疼……”


    香奈兒手表:“……”


    杯子:“……”


    花瓶:“……”


    夏葉從小沒有父母,她被幾位親戚輪流帶著長大,不過親戚們都有自己的小孩,所以對她也不怎麽上心,多半是敷衍了事。


    夏葉為了不讓大人擔心,所以從小乖/巧懂事兒,學習成績好,又是乖寶寶,老/師和大人的確喜歡她,不過同齡的孩子就不那麽喜歡夏葉了。


    親戚的小孩都不喜歡和夏葉玩,畢竟夏葉就是大人們口/中別人家的孩子。夏葉有點孤單,晚上打雷了下雨了,隻能害怕的躲在被子裏。


    她還以為自己會一直這麽孤單,然而就在夏葉還很小的時候……


    那是一個多雨的夏季,連著好幾天晚上都有雷陣雨,劈裏啪啦的雨點敲擊著窗戶,閃電和雷聲交錯著不願意停歇。


    夏葉嚇得要哭,卻忽然聽到一個聲音,正在對自己說話。


    是床頭櫃上的一隻玩具兔子,親戚小孩丟掉的髒兔子,不過夏葉覺得,毛/茸/茸的還挺可愛,就是髒了點,洗完之後那可是又白又萌,就留了起來,放在床頭。


    白兔子問夏葉是不是害怕,其實不用害怕,打雷打閃隻是自然現象而已,很科學的。


    於是白兔子玩偶給夏葉/科普了一下為什麽會下雨打雷,夏葉那時候那麽小,聽得雲裏霧裏,一臉崇拜的看著白兔子玩偶,還問它,你是不是愛麗絲夢遊仙境裏的那隻兔子先生。


    後來兔子先生為了安慰害怕的夏葉,決定給夏葉講睡前故事哄她睡覺。這一講就講了八個小時,夏葉一晚上都沒睡。


    不是因為兔子先生講的故事太有趣了,而是太恐怖了,嚇得夏葉睡不著。兔子先生給她講了一晚上的恐怖故事,害的夏葉都忘掉了可怕的雷陣雨,反而擔心會不會有一個鬼突然從窗戶飄進來。


    從那之後,夏葉不孤獨了,她發現自己有一種奇怪的本事,她可以和任何東西說話。


    夏葉無奈的說:“真的隻是大姨/媽。”


    “要不要去醫院?”杯子貼心的說。


    夏葉搖了搖頭,說:“過一會兒應該就好了。”


    “叮咚——”


    門口的風鈴突然響了起來,有人拉開了中古店的大門,從外麵走了進來。


    是一個三十多歲的男人,看起來撐死了一米七的身高,竟然還穿著一件長風衣,風衣把他的身高壓的更顯矮了。不過別看身高是硬傷,但是穿的很花哨很時尚,長得也算是過硬,最主要是非常有自信的樣子。


    男人微笑著走了進來,不過夏葉抬頭看到那個人,臉上的表情就不那麽高興了。


    “是那個人……”


    “誰?我怎麽不認識?”


    “夏葉大姨給她安排的相親對象呀!”


    夏葉站了起來,調整了一下自己的表情,笑的很標準,說:“先生,想看些什麽?”


    花哨先生走過來,站到了櫃台前麵,凝視著夏葉的眼睛,一時間沒說話,空氣都好像凝固了。


    隔了好幾秒,花哨先生才用特別深沉又多/情的聲音,說:“你。”


    夏葉差點沒控/製住就翻了個白眼,說:“對不起,我這裏要做生意的,如果沒事兒的話就請你出去吧。”


    花哨先生說:“夏葉,你給我個機會好不好?我覺得我們很般配的!我和那個女孩沒有什麽關係,那天隻是她腳扭了,所以我才……總之我和她清清/白白的。”


    夏葉這迴真的翻了白眼,很沒形象的抬手抓了抓亂七八糟的頭發,說:“這位李先生,我覺得我們不合適,我喜歡比較專情的男人,不喜歡你這種同時腳踏三/條船的。再說了,我們隻是相親見過一次而已,也沒必要繼續見麵了。”


    “什麽?”花哨先生愣了一下,看起來有點發懵,說:“夏葉,我對你就很專情,你不要誤會,我見你第一麵的時候,就決定了我要愛你一輩子的。”


    夏葉笑了一聲,絕對是嘲笑,說:“李先生,你今天穿的是新大衣吧,雖然看起來還不錯,不過衣服質量似乎不太好。新的,異味很重。其實長風衣對你的身高不太友好,我覺得李先生肯定也是這麽覺得,不過前幾天那位張小/姐好像就喜歡男人穿長風衣,是不是?”


    “這……”花哨先生繼續發懵中。


    夏葉根本不給他說話的機會,又說:“實在是巧了,那位張小/姐就在對麵的大廈裏上班,之前來過我的中古店買東西,我聽她和同伴說起過,她說很喜歡男人穿長風衣,以後一定要讓男朋友天天穿。”


    “你聽我解釋……”花哨先生急忙說。


    夏葉打斷他的話:“李先生買了一件新風衣,想必是要投其所好的吧?或許是要中午和張小/姐約會?今天歌劇院的門票的確很難搞到,是個高雅的約會地點。”


    夏葉說著指了指花哨先生的口袋。


    長風衣的口袋裏裝著東西,露了一個小邊角,看起來是門票一類的,長條狀,印的花花綠綠。


    夏葉繼續說:“另外,我勸你約會的時候,一定要把襯衫口袋裏那張名片扔掉,不然張小/姐很可能也會發現你腳踏三/條船。”


    花哨先生下意識的抬手摸了一下自己的襯衫口袋,笑的很僵硬,說:“夏葉……你說什麽呢,我都聽不懂啊,我襯衫口袋裏什麽也沒有。”


    “你沒聞到嗎?”夏葉做了一個深唿吸的動作,說:“你的襯衫口袋那麽小,也沒有鼓/起來,裏麵如果放了東西,肯定是很薄的東西,襯衫布料有點透,看形狀應該是一張名片。那張名片上噴了香水的,應該是普拉達的卡迪小/姐,有一股焦糖的味道,很香。不過很可惜,不是張小/姐喜歡的款式,不知道是哪位小/姐的心頭好。”


    花哨先生被她說的啞口無言。


    “原來是個大渣男!”香奈兒手表說:“而且長得也不怎麽好看。”


    “顏控現在就不要說話了。”杯子說。


    “何止是渣男,他還是個小偷!”


    花哨先生的大衣竟然說話了:“他買我的時候,還在櫃台順走了一塊手表。”


    花哨先生的襯衫也開口了,說:“他向來是個慣偷,上次他和一個白領約會,偷走了人家的錢包。”


    夏葉聽到這些皺了皺眉,她隻知道男人是個大渣男,沒想到還是個慣偷,這可就嚴重了。她拿起桌上的手/機,說:“我這裏還有張小/姐的聯/係電/話,我想我應該告訴她一些事情,免得張小/姐浪費青春。”


    “不!你要幹什麽嗎?!”


    花哨先生大驚失色,立刻衝上去,想要抓/住夏葉的手。


    夏葉往後一躲,花哨先生大喊起來,恐/嚇著說:“我勸你別多管閑事!我告訴你!把手/機給我!你敢打電/話試試看!你信不信我……”


    “叮——”


    這個時候中古店的大門突然被推開了,一個穿著銀灰色長風衣,手裏拎著精致禮品袋的男人快速走了進來。


    男人皺著眉,臉色很兇,看起來有些嚴肅,大步跨過去,說:“這位小/姐,需要我幫你報警嗎?”


    花哨先生嚇了一跳,哪裏想到突然有人進來,迴頭一看,還是個高大的男人。


    同樣是穿著長風衣,那剛進來的男人估摸/著有一米八五的身高,臉部輪廓非常深刻,似乎有點混血,鼻梁很高,嘴唇薄薄的。身上的長風衣將他襯托的寬肩窄臀,那雙大長/腿尤其搶鏡,好像真的有九頭身那麽標準。這麽一對比,花哨先生就更顯得矮了,氣勢也差了好多。


    “夏葉夏葉!快看啊,是這個小哥/哥!”香奈兒手表說。


    “哎呀!”放在中古店門邊上的望遠鏡突然說:“這不是對街的小哥/哥嗎?昨天洗澡忘記帶內/褲的那個?”


    夏葉:“……”


    雖然現在很不合時宜,但是夏葉聽了望遠鏡的話,忍不住都想瞄一眼對方的下麵了……


    花哨先生見到有人來了,立刻就慫了,不敢再找夏葉麻煩,竟然什麽話也不說,夾/著尾巴就跑出了中古店去。


    夏葉稍微鬆了口氣,趕緊說:“真是謝謝你,先生是來買東西的嗎?”


    長風衣男人看了看窄小的中古店,說:“我的車剛才停在外麵,看到這裏有麻煩,所以就進來了。”


    “真是謝謝你。”夏葉再次道謝。


    長風衣男人又說:“這裏是一家中古店?”


    夏葉點了點頭。


    長風衣男人說:“那正好,這裏收東西嗎?”


    夏葉打量了一眼男人,瞄到了他手裏提的禮物袋,說:“收的,不知道先生想要賣什麽?”


    長風衣男人將禮物袋放在桌上,然後兩三下就拆開了。


    夏葉一看眼睛都直了,一隻限/量版愛馬仕包包,這玩意作為禮物,估計沒有女孩不喜歡,當然了價/格也……


    禮物袋裏還有沒來得及扔掉的賬單,那一串的零零零,看的人心驚膽顫的。


    夏葉有點局促的笑了笑,以她一周沒有開張的狀況看來,這隻嶄新的愛馬仕限/量版,她是收不起的,手頭沒有那麽多錢。


    長風衣男人說:“本來是要送人的,不過我想她應該不需要了。”


    夏葉措了措辭,說:“先生,我恐怕沒那麽多錢收……”


    長風衣男人說:“一千塊錢,收嗎?”


    “什麽?”夏葉懷疑自己耳朵壞了。


    長風衣男人說:“這東西我又用不了,放在我這裏沒用。”


    夏葉說:“您可以送給女朋友……”


    長風衣男人笑了笑,說:“暫時沒有。”


    夏葉差點被天上掉下來的餡餅給砸暈了,愛馬仕限/量隻賣一千元,四舍五入就等於不要錢呢!


    夏葉覺得自己好像在做夢,這下一個月不開張都不是問題了。她不確定的將一千元交給那個男人,似乎覺得男人下一刻就會後悔。


    不過男人沒有後悔,拿走了錢之後,還將一張名片放在了桌上,紳士的說:“這是我的名片,我就住在對街,如果那個男人再來找麻煩,你可以給我打電/話。”


    長風衣男人也沒有多說,說完這句就離開了,推開門走出了中古店。


    夏葉瞧著男人離開的背影,一時間還沒反應過來。


    中古店裏安靜了有三秒鍾,隨即就炸開了鍋。


    香奈兒手表說:“天呢,這個小哥/哥長得真好看。”


    望遠鏡說:“就是不愛穿內/褲。”


    杯子無奈的說:“或許隻是那一次忘記拿了。”


    花瓶突然說:“這些都不是重點!”


    香奈兒手表說:“那什麽是重點。”


    花瓶說:“我怎麽覺得,這位小哥/哥想要泡我們夏葉?”


    夏葉迴頭看了一眼花瓶。


    香奈兒手表驚唿說:“真的嗎?夏葉,你有什麽想說的嗎?”


    夏葉摸/著桌上愛馬仕限/量版,沉思了一會兒,說:“嗯……腿,我給滿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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