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蒂夫深深的歎息了一聲,“走吧,晚晚在醫院的日子不到半個月了。”


    沈崇岸迴頭,目光終於有了焦點,他知道史蒂夫是在提醒他,他能和晚晚相處的時間不到半個月……不,確切的說是他能看見晚晚的日子不到半個月。


    相處?怕是他早已經失去這種資格。


    “嗯,進去吧。”感受到周圍探尋的目光,沈崇岸終於點了點頭。


    “先迴酒店,你已經在醫院連著待了好幾天了。”見沈崇岸還要迴醫院,史蒂夫忙拽住他,指了指沈崇岸身上那件已經起了褶子的外套,這還是他上次和宮雲海打架後,他給送去換上的衣服。


    這要擱在往常,像沈崇岸這挑剔的性子,早就受不了。


    可偏偏沈崇岸自己卻沒覺得,“迴酒店幹什麽?我去病房看看晚晚一會需要什麽不?她現在情況還不是特別穩定……”


    “走吧,迴去洗個澡換身衣服,你不覺得自己身上都有味了嗎?晚晚那邊有護士。”史蒂夫不聽,拉著沈崇岸繼續往外走,其實他想說的是夏晚晚那邊有宮雲海,可他知道那是沈崇岸的痛點沒敢戳。


    但史蒂夫知道沈崇岸明白他的意思。


    “有味了?”沈崇岸先是眸子一暗,但很快有了反應,趕忙低頭聞了聞自己身上的衣服,麵色一下變了,好像真的有味,而且還是混合著消毒水的汗味。


    見沈崇岸臉色不好看,史蒂夫露出一個你終於知道了的表情,“我沒騙你吧?”


    沈崇岸不說話,還是有些遲疑,這些日子他幾乎天天守在晚晚病房門口,剛才衝動離開沒覺得,這會竟是滿腦子的不放心。


    “你不想晚晚離開前給她留下一個邋遢不幹淨的印象吧?”史蒂夫知道沈崇岸不放心,卻不想繼續縱著。


    果然說完這句,沈崇岸的目光黯然下來,點了點頭朝酒店走去。


    其實他比史蒂夫更清楚,別說晚晚根本不需要什麽,就是需要也有宮雲海緊張,輪不上他。


    暗暗歎了口氣,有些自嘲的跟上了史蒂夫。


    酒店距離醫院不遠,但沈崇岸卻是一次都沒住過,這些日子他每天都泡在醫院。


    可等到了酒店洗完澡換好衣服,沈崇岸卻不知道自己該不該迴醫院,現在他在晚晚眼裏不過就是個多餘的騙子。


    他這一輩子都沒有像現在這樣矛盾過。


    就在他踟躕的時候,手機遽然響起,將沈崇岸的魂拉了迴來,可等看到手機上的視頻電話是誰打過來時,沈崇岸整顆心都緊了緊。


    雖然他極力忽視,但卻知道這已經是三天裏曜天打的第五次了,之前四次,他有三次因為晚晚狀況不好,沒有接聽。


    一次則是讓史蒂夫幫他接的,可現在他卻不得不麵對兒子。


    無論他在如今的晚晚麵前是如何否認他們有兒子的事實,但現在卻必須想辦法安撫兒子,甚至沈崇岸覺得以曜天的聰明勁,晚晚出事的消息怕已經知道。


    而他現在需要做的就是將那個‘事實’扣實,讓兒子相信晚晚已經不再。


    否則兒子怕永遠都不會停下這個向他要媽媽的習慣。


    他已經將晚晚成為曜天媽媽的可能性給斷絕了,那麽現在要做的另一個決定就是將晚晚從曜天的世界裏剝奪。


    沈崇岸知道自己這樣做很殘忍,可除了這個他好像也沒有其他能做的選擇。


    嘟嘟嘟……


    那邊視頻電話一次一次掛斷,又一次一次響起,沈崇岸的腦海裏閃過千百種計劃,但沒有一種是不傷害曜天的。


    光是知道失去晚晚,就是對他們父子最大的打擊。


    唿……


    深唿一口氣,沈崇岸看著閃爍的兒子頭像,終於按了接聽。


    “爹地,你很忙嗎?為什麽才接電話?”小曜天一上來就氣鼓鼓的質問自家老爹。


    “忙。”沈崇岸也秉承了一貫的冷淡風。


    “好吧,不跟你計較了,我媽咪呢?”想到自己撥了十幾次爹地才接一次,小曜天心裏委屈,總有種爹地媽咪都不要自己了的感覺,可又怕自己多說廢話,爹地接著掛他電話,立馬挑重點問。


    沈崇岸就知道自己是躲不過這一茬的,對著手機好一會沒說話。


    小曜天急了,想到自己這些天隱隱約約聽的事,焦急的問,“爹地你倒是說話啊,你為什麽不迴答我?”


    見對麵一直不說話,曜天開始還以為是卡住了,可很快就意識到不是手機卡殼了,是他的爹地在發呆。


    “沈曜天。”就在曜天催促完,以為自己又得不到迴應時,沉默了許久的沈崇岸忽然鄭重的叫了一聲沈曜天。


    曜天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可他心裏卻知道除非爹地生氣或者遇到重要的事情,是不會連名帶姓的叫他的。


    可剛才他不記得自己有惹到爹地,所以這是有重要的事情告訴他?


    曜天又忍不住想到前兩天他從爺爺那裏偷聽的到的事,說是家裏有人舉行葬禮,還商量要不要他迴去一趟。


    當時他還奇怪家裏誰去世了,可這會聽到爹地叫他名字,曜天那種不好的感覺更加強烈,而且這種不好隨著他想到連著一個多月沒有接聽他電話,也沒有給他打過電話的媽咪,還有……


    每一次他打電話給媽咪,爹地不是不接就是推三阻四。


    他雖然是小孩子,可也覺得事情古怪,這一陣子想的最多的就是媽咪是不是不要他了,卻不敢往其他方麵想。


    何況媽咪答應過來接他迴家的。


    “爹地……我不想聽你說話,我要見媽咪,我要媽咪……”越想越難過,他在網絡上看過,舉辦喪事就是人死了,人死了就會永遠的消失在這個世界,他不要媽咪從這個世界上消失。


    “沈曜天,你聽爹地說,沒有媽咪了……”


    “我不要聽,我不想聽……媽咪說了要接我迴家,就一定會接我迴家,她說了不會騙我……”


    沈崇岸本來就沉鬱的心情因為曜天的哭鬧更糟糕了,心裏一陣陣的犯疼,卻咬緊牙根,如果今天不讓曜天死心,以後這孩子還不知道會發生什麽,他已經夠痛心了,不能讓兒子再心懷希望。


    希望越大失望也會越大。


    而一直騙著曜天對他也不公平的。


    “沈曜天,你聽爹地說,媽咪不是故意不要你的,她隻是不得已……”


    “我不管,我要媽咪,騙子……爹地是騙子……”沈崇岸想給兒子解釋,自己卻先哽咽起來,然後被曜天打斷。


    “曜天……”


    “騙子,爹地是騙子,媽咪在的,媽咪說了要接我迴家,還說她這一次不會食言,媽咪不會騙我,爹地是騙子……”小曜天邊說小身子邊一顫一顫的。


    沈崇岸聽的痛心不已,“曜天……”


    “我再也不相信你了,騙子!!”說著曜天直接掛了電話,就朝著樓下跑下去,已經得到消息的沈政勳和蘇若雲正要上樓,小曜天卻一溜煙的朝著樓下衝了下去。


    “曜天……”


    “曜天,你幹什麽去?快,快讓人攔著小少爺……”蘇若雲驚唿一聲,沈政勳連忙命令傭人。


    一時間整個宅子全亂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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