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秋沉默了一會兒,說:“我給你講一個故事,好嗎?”振宇說:“好的。”若秋就講起來:“有一個女人,我忘了她叫什麽名子,她和老公結婚第三天時,要去旅遊。晚上睡覺之前,她把兩張車票放到床對麵的桌子上。他們談著明天要去的地方,談著去桂林會有多美。聊著聊著就睡了。她還夢到他們一起在湖上劃船。可是,當天晚上發生了地震。就是唐山大地震。在一陣陣地動山搖以後,她發現自己隻是有一點擦傷,而且可以活動。她摸索著愛人,摸到了他胸口上,有粘乎乎的東西,那是血。她絕望地哭著喚著愛人的名子。很久以後,她的愛人醒了。她高興極了,問愛人傷到了沒有,愛人說,一塊混凝土板壓到了他右邊的半個身子,要她幫著抬開。於是三隻手一起用力,混凝土板紋絲沒動。她哭了,愛人安慰她,對她說,一定會有人來救他們。讓她一定要堅強,不要哭。等到得救了,還要去旅遊。一想起旅遊,女人想起了車票,男人讓她去找找,看看還在不在了。女人在黑暗中爬行,越過了一些障礙,才到了桌子那兒,在桌子上摸了好久,沒有摸到車票。她哭了。男人說,會不會掉在地上了。她就蹲下來,在地上摸。終於,她摸到了一張車票。另一張怎麽也摸不到。男人說,會不會還在桌子上,再找找,別著急。她又摸索著站起來,在桌子上摸。她摸到了一個混凝土板,正好壓在另一張車票上。這個石板的另一頭,就壓著她的愛人。女人迴到床上,因為恐懼,她一直哭。男人勸她,他們一起想象著旅遊經過的城市,預想著旅遊的樂趣。就這樣,哭一會兒,想一會兒,聊一會兒,睡一會兒。男人一直鼓勵她,讓她在黑暗中充滿了對生的渴望。第三天,他們聽到了響聲,終於有人來救他們了,女人看到了光明。可是,當女人興奮地迴過頭去,想告訴愛人他們得救了的時候。才發現,男人的半個身子都是血肉模糊的,男人隻微笑著看了一眼他的愛人,就永遠閉上了眼睛。沒有人相信,男人一直陪著她活了三天。”講到這裏,若秋淚水滾了出來。

    振宇聽了很沉重,他不太理解若秋為什麽會講這樣一個悲痛的故事,不自然地笑笑說:“這樣的故事,不一定是真的。”若秋擦了擦眼淚,說:“我是在《讀者》裏看到這個故事的,很多年了一直沒忘,太感動了。其實是不是真實不重要,隻要能感受到作者要表達的情感。”看到振宇是認同的,她又問:“你說,如果世界麵臨大災難,隻有三天的時間,你會去做什麽?”振宇想了想,說:“這還真是不好迴答,我想,我會在陽光下靜坐吧。你呢?”若秋說:“我會和我的愛人在一起,和他一起迴憶共同走過的風風雨雨和美好時光。讓他緊緊摟著我,一起在很多很多年以後,變成分也分不開的化石。”振宇感覺這個想法很有意思,他想,如果那個人是我,也是很有意義的一件事?但他卻沒有說出來。

    若秋歪著頭,斜著眼睛笑著問振宇:“世界末日都經曆了,你還心煩嗎?”振宇這才明白,原來若秋繞了這麽大個圈,隻是想幫他排解心裏的煩悶。但是若秋這樣說又意味著什麽呢?她的意思是說,“活著就很幸福了,還期望什麽?”振宇問:“你感覺現在很幸福,過得很好嗎?”若秋說:“是啊,沒什麽不好的。”振宇說:“如果一個人對生活要求得太低,那他的生活質量也不會很高。”若秋看了看他,認真地說:“你說得對,但是人不能好高騖遠,不能期望太多得不到的東西,你說是嗎?”她又說:“你以前有過輕生的念頭嗎?”振宇聽了覺得混身發冷,說:“沒有過。”若秋淡淡地說:“我有過,我上初中時,就有過這樣的念頭。但是想來想去,覺得如果我死了就會變成塵土,就什麽感覺也沒有了。一想到這兒,我就覺得,就算是感受痛苦也是那麽值得珍惜。所以,我現在還好好地活著。”若秋對著振宇甜甜的笑著,振宇卻一點都笑不出來。

    眼前這個女人,明確地示意他,她曾經曆了很多。但是她隻是緊閉著雙唇看著他笑,那樣子就像是在挑逗地說,你想知道?我就是不告訴你。振宇想知道又不願意主動去問,他們都不說話,隻用眼神交流了一翻。

    過了一會兒,若秋說:“我想送你一樣東西。”振宇從深思中被喚醒,問:“送我東西?為什麽?”若秋說:“我覺得,你送我的東西太多了?”振宇奇怪若秋怎麽會突然說起這個,就問:“怎麽了?有什麽不對嗎?”若秋說:“你送我的東西太多了,對我來說也太貴了,這讓我有負擔。可是,以我的能力沒辦法迴報。我想了很久,應該送你點什麽,可怎麽也想不出來。你用的東西對我來說都太貴了,而且,你好像什麽也不缺。”振宇笑著說:“是的,我什麽都不缺,所以你也不必掛在心上。”若秋說:“不,我要送的,我要給你一件你能記住我的東西,我不想哪一天離開了,你會輕易地把我忘掉。”若秋說到了“離開”。振宇有一點失落。

    若秋從包裏拿出一個銀亮的東西。長方形的薄卡片,上麵印著一個惟妙惟肖的如來。精美細致,下麵用繁體字寫著“開光護身符”。若秋悠悠的說:“這個本身不值什麽錢,是我姑姑在一個法寺給我求的,我不是要你相信這東西一定能保護你,我隻是想讓你知道,這是我的祝福,也是對你的心意。請不要看重它的物質價值,而要看到它的意義,好嗎?”振宇看著若秋的眼睛,那眼神是害怕拒絕的,是怕被輕視的,也是真誠的,甚至有一點乞求。其實,振宇看到那東西的第一眼,就知道那是純白金的。他也弄不明白是若秋真的不認貨,還是裝作不知道。振宇笑著說:“太貴重了,你姑姑送給你的,有著特殊的意義。你還是留著吧,不用送我什麽,你的心意我領了。”若秋紅著臉說:“你嫌棄它嗎?”“不,不。”振宇忙說,“我真的是不忍心要你的東西,何況還是那麽有意義的東西。”若秋有些傷感的說:“我真的很希望你能收下,就當收到的是我的真心,行嗎?”振宇看著若秋可憐巴巴的樣子,真是沒有力氣拒絕了。若秋看出了振宇的心思,高興的說:“你同意收下了,是嗎?”振宇不語。若秋說:“把你我錢夾給我。”振宇順從地從褲兜裏,拿出錢夾來,交到若秋手上。若秋打開錢夾,找到了一個她認為很好的位置,把那張卡小心地插進去,再把錢夾原封不動地扣好,交還到振宇的手裏。眼裏閃著楚楚動人的光,裝作開玩笑地對振宇說:“我把我的心交給你了,你要天天帶在身上,要好好珍惜噢。”振宇什麽也沒說不出來,他既不能把這種話當成玩笑,也沒辦法不把它當作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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