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振宇開著一輛深灰色寶馬轎車,向火車站奔去。很久沒去過火車站了。他外出的交通工具,遠的坐飛機,近得開車。去火車站的次數少得能數過來。現在把他逼到一定要去火車站接的人,是一個素未蒙麵的網遊友徐若秋。

    那款國服的網絡遊戲還沒真正玩明白,卻認識了個若秋。他和若秋第一次聊天,就被這個女人吸引。她不但溫柔善良,說話也很特別,還有能猜得到對方心思的能力,頗有點讓振宇心動的感覺。

    以遊戲中情侶的身份,在一起玩了大半年。突然連著幾日上線都找不到她,不覺有些擔心,好不容易在遊戲裏聯係到了她現實中的一個朋友,才知道若秋可能婚變。他就要了若秋的手機號。

    他也不明白為什麽要這樣做。電話打過去,他沒想到若秋的聲音會這麽動聽。清晰溫純含蓄,振宇報出了遊戲裏的名子。不知是因為婚變讓她過太傷心,還是預感到他會打來電話。對方居然一點沒表現出意外。振宇問:“你最近出什麽事了?一直不上線。”若秋輕聲說:“謝謝你的關心,沒什麽。”振宇說:“我聽你朋友說,你的婚姻……?”對方沉默了一會兒說:“我半個月前離婚了。”若秋的聲音有些顫抖,振宇能感覺到,她在無聲的流淚。他的心也沉得憋悶。他說:“那你打算怎麽辦?”若秋說:“我現在也不知道,我想離開這個城市,可能會去海南吧。”振宇突然說:“不如你先到我這兒來散散心。”話一出口,把自己也嚇了一跳。怎麽會這麽說呢?雖然在遊戲裏聊天時,也無數次約她帶著一家人,來他這兒玩兒,但現在對若秋一個人提出邀請,又是在她離婚以後,這不是明擺著動機不純嗎?可是潑出去話也難再收迴,隻希望對方不要誤會才好。若秋似乎考慮了一會兒,說:“會不會給你添麻煩?”“不會。”振宇迴答,他並不是要故意表現得這麽堅決,隻是覺得猶豫會讓對方誤會他不夠誠心。若秋說:“那,我坐火車去,應該是大後天到,到之前,我給你發短信,行嗎?”振宇說:“好的,我們見麵再聊。”“嗯。”

    沒想到這麽輕易約來了一個網友。振宇並不是網遊上的常客,是他的合作夥伴也是好朋友的夏明翔,給了他一個遊戲號。正趕上冬季沒有工程,就上去試試。早就想放棄了,隻是有一個若秋牽掛著。振宇在現實中有什麽不愉快的事,總喜歡和若秋聊天。聊一會兒,就把不愉快都忘了。這也是若秋最吸引他的地方。振宇有一個沒登記的妻子周桐。也不是特意不登記。去登記時,蓋章的人出去了。又急著去做別的事,沒登記成。之後,每次想去時,不是振宇有事,就是周桐很忙。時間久了,兩個人也就都不在乎了。

    振宇也想過,要若秋來做什麽?他說不清楚。他並不想換掉周桐,周桐不但漂亮而且有能力。在很多人眼裏,他們是極相配的一對。他也不能說愛若秋。因為他對她的了解隻限於虛擬世界裏,所以無法正確的判斷他對若秋的感覺。但是他還是很想見見她,必竟他對這個女人太好奇了。至於以後怎麽樣?他還沒有想好。

    振宇第一眼看到若秋時,實在掩飾不住失望。若秋穿著一件紅色的休閑裝,有些褪色。披散的頭發,並不鬆散且很亂。眼睛無助又失神,臉色暗沉發紅。一點都不像他想像的清麗脫俗。但他還是迎上去,禮貌的接過若秋手中的旅行包,微笑著問:“路上還順利吧?”若秋表現得很怯懦,她躲避著振宇的眼睛,木木的不敢前行。振宇引她上車時,她也隻是愣愣的站在那兒,似乎在猶豫著要不要上車。振宇溫和地笑著打開車門,寬大的手掌輕輕推著若秋腰。若秋才坐到車裏。

    路上,若秋也一直低著頭,緊張得擺弄著挎包的拉鏈。振宇精準的判斷出,這是一個不會給他帶來任何麻煩的女人。就算是他讓她做幾個月的情婦,再拋棄她,她也隻會默默的走開,而不會給他帶來任何後患。他當然不是那種男人,而且振宇選女人,是有原則的。

    振宇和周桐舉行婚禮到現在八年了,他們沒有孩子。曾一起去醫院檢查過多次,都很正常。振宇很長一段時間認為是周桐的原因,就準備在別的女人那兒試試。他先後選擇了兩個女人,都是身材玲瓏,相貌出眾,氣質高雅,人品正派。他想過,如果任何一個女人有了孩子,他都會不惜一切代價來留下孩子。也不是喜歡孩子,隻是覺得別人有的,他也應該擁有。但是沒有。加上在周桐之前的兩個,他和五個女人有過男女之事,連孩子的影子都沒見著。所以,在振宇見到若秋的第一眼,感覺若秋好像還不如那五個女人中的任何一個。

    振宇帶若秋來到紫閣花園。這是一處相對高檔的小區。這裏的幾處高層是振宇蓋起來的,甲方頂帳給他幾幢房子。振宇都已轉手,這一處是他留下來住的。這個房子有一百六十多平方。他打開門後,若秋沒有向前邁。振宇溫柔地輕輕推著她。若秋遲疑著走進來。從腳下開始,慢慢的打量著這個房子。

    這房子的設計風格簡約又不失個性。振宇走進屋子,坐到沙發上時,才發現若秋還站在門口。他看出若秋的尷尬和不安,覺得很好笑。

    “要我幫你拿拖鞋嗎?”“不,不用,我自己來。”若秋有些慌張的說,她走進來,又不知該坐在哪兒。振宇說:“要不要先洗個澡。”他看到若秋臉一下漲紅了。振宇站起來,走到大浴室,把水溫調好,又準備出一條新毛巾,走出來對她說:“路上辛苦了,洗個澡放鬆一下。”若秋低著頭,從旅行包裏拿出一件睡衣,默默的走進浴室。

    其實在見到振宇的一瞬間,若秋很想躲避。因為她完全看得出,振宇是表麵上對人很冷漠的男人。一時間,她很想離開,因為振宇已經看到了她,她隻能硬著頭皮看著他走過來。在網絡中聊天,她看出,振宇在生活中也是話很少的人。但是她沒想到振宇會這麽出色,西裝革履下,絕對是大老板。加上振宇的寶馬車,車上明顯有主人身上的氣息。振宇舉手投足的沉著;得體的詢問;瀟灑的外表。都讓若秋自慚形穢,她迴答振宇的問話時,都緊張得臉發熱,頭皮發麻。

    在浴室裏,她想,我並不想在他這兒得到什麽,也不想破壞他的正常生活,我隻是以一個網友的身份來這裏放鬆一下心情。隻留三天我就走,沒什麽,坦然的麵對他。她這樣想了,心情也跟著平靜了許多。

    若秋洗了熱水澡走出來。她穿著一件寬大的白色的毛巾料睡衣,頭發顯得更加黑亮,膚色變得粉白幹淨,娃娃臉下麵的尖下頜顯得十分溫情和可愛。最重要的是她的眼睛,羞澀,感傷,含情脈脈。她斷定振宇不是一見麵就會要求上床的男人。她的步伐變得輕盈了很多。她和振宇保持著合適的距離,坐在沙發上。振宇正無意識地翻著一本書,在若秋走出浴室的一霎那,他驚異於若秋的變化。有些女人是每一眼就能看出迷人的氣質,有些女人則是在不斷的了解中越看越美。周桐屬於前者,若秋屬於後者。

    若秋看了一眼仍然翻著書的振宇,想了想,說:“這房子是你的嗎?真漂亮!”振宇聽得出若秋的隱約的擔憂,說,“嗯,我想一個人待著時,就會來這兒,你放心,不會有人來打擾你。”她又小心的說:“我一定給你添麻煩了吧?如果你很忙,我明天就走,我隻是想順路來看看你,我可以從這裏直接去海南。我叔叔在那兒。”振宇說:“我沒關係,既然來了就多住幾天,最近我不是很忙,可以抽空陪你轉轉。”若秋感激的笑笑,說:“我沒關係的,你能來接我,我已經感激不盡了。”振宇聽到這樣的話,心裏湧出幾分憐愛。說,“不要這麽說,做這點事,沒什麽。”然後,看了一下表,說:“我還有事,先走了,你休息一下吧,我明天再來接你。”說著,振宇放下二郎腿,站起來,向外走去。若秋不自然的遠遠的目送他。走到門口時,振宇轉身說:“缺什麽給我打電話。”看到若秋機械的點頭,顯得十分窘迫。有幾分從來沒有過的感覺。在他的人生裏,絕對體會不出若秋的尷尬。也許他們的生活環境相差太大了吧。振宇這樣想。

    男人必竟是男人,總是有疏漏。振宇沒有給若秋鑰匙,若秋看到振宇開門是要輸入密碼的,他沒有告訴她密碼。若秋不敢出門,她用冰箱裏的東西,煮了包方便麵,打發了從中午就空著的肚子。夜晚,若秋就坐在落地窗前,看著外麵的景色。顯然,這是市中心的一處高層建築,從這裏可以俯看整個城市的夜景。燈火闌珊,顯示出這座城市的繁華。若秋感覺到自己的孤獨和渺小。在這個陌生的城市裏,誰會在意她的存在呢?隻有一個抓不著摸不到的振宇。想起振宇,讓她感覺到陌生。

    在網絡遊戲裏,振宇玩得是一個“牛”號。那款遊戲有錢的人很多,他們用錢打裝備、升級,在遊戲裏pk起來也是所向無敵。但是人與人之間是有區別的,好多大號都不理普通玩家。若秋玩網遊時,在遊戲裏賺虛擬的銀子,是不投入人民幣的。但是振宇不在乎她是不是大號,他們聊得隨意又投入。玩網遊的女玩家很少,所以若秋也特別受歡迎。她在遊戲裏男玩家的朋友很多,但振宇是她最有感覺的一個。振宇也表達過對若秋的喜愛。可是網絡裏的東西,隻有她這樣的傻女人才會當真吧。她很擔心,甚至有些惶恐。振宇是怎樣看她的呢?會不會把她當壞女人呢?想到這兒,她心裏一陣陣的發冷。還是早一點離開吧,這個男人,還有這座城市,不屬於我。

    十一點多了,若秋真的很累也很困,可是她對那張床,有著抵觸心理。那張床是誰的?是不是睡過別的女人?如果隻有振宇一個人睡過,他會不會不喜歡別人睡在他的床上?不過,沒有辦法,另一間臥室裏,沒有床,隻能去主臥睡。若秋到了臥室,慢慢的脫去睡衣,這時手機響了。看來電號碼,是前夫趙兵的。她沒有去接,直接關機。她不想再和他有任何瓜葛。她想起決定離開他時,趙兵急急的說,你說過,如果我有別的女人,也沒關係,隻要你是正宮娘娘,現在為什麽又一定要離開呢?若秋目光直逼著他說,你能把這樣的話當作縱容嗎?趙兵羞愧又無奈的低下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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