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再美的人又怎麽樣,兩千年後還不是一具幹屍,連身上的陪葬品都要被她家人拿走。顧美稚再拿起探洞燈對著鐲子一照,黃金鐲子上的浮雲雕飾就像是活了過來,連那深綠玉石都晶瑩剔透,仿佛被水洗過,讓她頗愛不釋手,油然生起了占有之心,她大聲對家人道:“我看上這個金鐲子了,我要把它拿走。”她這番行徑自然又惹家人說教:“你這丫頭,老看那些花裏胡哨的,古物流通時,不是說那些越漂亮的越值錢,你要看這些古物的文化屬性,最好是有什麽象征的才好賣。最不值錢的就是金子,這種玩意兒古今中外、曆朝曆代的陵墓都有,你那鐲子拿出去能值幾個錢?”黃金是百種金屬之首、千年抗氧化之王沒錯,但盜墓賊眼中,金子卻是最不稀罕的。這丫頭連挑東西都沒有眼光!“好了好了,她也是第一次下墓,她喜歡就讓她拿吧。”顧美稚是家族裏唯一的姑娘,顧大哥倒是憐惜這個堂妹,幫忙說了幾句話。不管怎麽樣都被訓斥。顧美稚撇嘴,又去其他地方挑挑揀揀,可她的動作卻讓顧大伯瞬間提高了警惕,“你這丫頭不懂別亂碰,小心碰到機關。”這兩千年的外國陵墓,到底是農耕文明,遠沒有後世那般集大成的高明,不會出現多可怕的機關,最多是什麽流沙、毒箭、毒蟲和水銀倒灌之類,當然也有在古物表皮附毒的,顧大伯很快就發現自己剛剛摸過棺槨的手開始泛黑了,隔著手套,左手的小拇指“啪”地軟了下去。要知道他購買的能隔絕世界上百分之九十九溶蝕毒物的手套啊,哪怕硫酸潑過來都不會有事,可現在手套沒事,隔著手套碰過東西的手卻直接爛掉了,這證明了什麽?這毒是一早就滲透在空氣,通過唿吸附著在人體皮膚上的。糟糕了,是他輕敵了!顧大伯冷汗直冒,心中如翻江倒海一般震撼,他完全低估了一代君王陵墓的危險性,完全是教人進得來出不去,他大聲道:“不好!大家快放下手裏的家夥屏住唿吸!”這時候已經遲了。作為他們侵犯王墓威嚴的代價,顧家人手腐爛得比喊話聲還快,還從手蔓延到了脖子,最後連尾音都啞在了嗓子眼裏,隻剩下一具具骨架子。先前還談笑風生的顧三叔,他膝蓋一軟,跪在地上對著陵墓黃金棺砰砰磕頭,因為他兩隻手爛了,也將落得同一個下場。顧美稚完全目瞪口呆,這時候不知道她摸到了什麽機關,隨著一聲高亢的尖叫,所有闖入陵墓的人都被牆體壓成了肉泥。半個小時後,整個主墓室又恢複了原樣,棺槨也慢慢自動合上,仿佛從未有人來過,隻是多瑪河周邊的小旅館失蹤了一批客人。*雲桑緩緩地睜開眼睛,他發現自己身上穿著一件白色亞麻長袍,腳上是同色綁帶涼鞋,白皙的胳膊處佩戴著不少黃金環,看上去他似乎是一個身份相當尊貴的人。他有點失憶了,閉上眼睛仔細迴想,他立刻又想起了自己的身份。原來他是黎述王國的神官,已經上任五年了。作為一名神官,是整個神廟供奉的主人,肩上擔負著守護整個王國的責任。他的性格也兢兢業業,每隔一段時間,都會在僻靜清幽的神廟內主動研習神術。這一次也不例外。他閉關兩個月走出神廟,穿過精美的水榭樓台,走過長長鵝卵石鋪成的路徑,熟門熟路地想要前往那華麗的宮室。一路上姿態優雅的侍女都為他行禮,隻是臉上表情頗為躲閃畏懼,被雲桑看出端倪。他在美輪美奐的宮室之外,聽到了一道銀鈴般清脆悅耳的笑聲,從來沒有人敢在王宮這樣大聲笑。雲桑才發現自己閉關這些時日,竟錯過了很多消息。原來半個月前,王在多瑪河邊撿到了一名與眾不同的少女,據說那名少女有著一頭在陽光照耀下如黃金般的秀發,還有不同於黎述王國民眾,牛乳般白皙的皮膚,她突然出現,像河流中誕生的神女一般神奇,每個見過她的男人都會為對方這兩樣神明般的特質著迷。少女的手腕處還佩戴著先王後一般會傳給兒媳婦的黃金手鐲。這個手鐲本該傳給神官,但被先王後遺失了,現在卻出現在這名少女纖細的手腕上……這仿佛是什麽天意。種種異像為這名少女披上了一層神秘的麵紗,連年輕的王都感到興味盎然,將其帶迴了王宮。金發、白膚、手鐲。確實非同一般,但從侍女口中,這個少女根本解釋不清楚自己的出身,過於來曆不明,萬一是別國培養出來針對狄美斯的奸細呢。雲桑不願意貿貿然給人定罪,他想了想後,吩咐侍女將人帶過來。他深諳問話技巧,是否是間諜奸細,在他三言兩句之下,一般都會漏洞百出。侍女便把瑟瑟發抖的人帶了過來,可他才問了一句話,知道了少女叫什麽名字,年輕的王很快也趕到了,用不悅的目光盯著雲桑。狄美斯,年輕的王,登基三年有餘,今年十九歲。他身材高大,擁有一頭漆黑的短發,先王後曾是冠絕沙漠的美人,遺傳母親基因的少年自然劍眉濃黑,五官精致英俊,隻是此時他身上穿著匆匆趕來的騎裝,腰間佩戴著寶劍,臉色又沉又冷,渾身氣勢充滿威懾,侍衛們根本不敢上前。雲桑看向年輕的王。兩個月不見,對方又高了許多,雖然眉眼還是抹不去那股高傲威嚴,但氣質看上去倒是更沉穩了。雲桑眼中閃過一絲欣慰,當年還步履蹣跚的孩子,如今已經長成了一個極具魅力的男人,舉手投足很有風範。可惜這個少年對他的欣慰毫不領情。狄美斯朝雲桑走來,每一步都走得很穩健,口氣充滿質問:“你為什麽隨意帶走她?”“我為什麽不能帶走她?我要問她幾句話。”在黎述王國,王象征著至高無上的權力,沒有人能夠忤逆,唯有神官例外,在權力上能夠與王分庭抗禮。“你真的隻打算問她幾句話?美稚可不是你先前傳喚的那些奴隸,她是一個柔弱的少女,禁不住你的拷問。”狄美斯直言不諱,口吻咄咄逼人。雲桑驚訝了,他從沒見過狄美斯對哪個女人這樣護短,想到這裏他忍不住皺眉道:“我之所以拷問,自然那些人都是可疑之人,我要保護你的安危,還要辨別你身邊所有人是否身世清白。你不能因自己的喜好而迷失判斷。”不是什麽來路不明的人,都能接近王,如果出現刺客,那會對整個國家帶來災難。見到這個國家的王和神官為自己爭吵,雲桑這個神官似乎對她的存在頗有意見,顧美稚鼓起勇氣,上前一步為自己辯解道:“我一時半會兒解釋不了我的來曆,因為那實在太匪夷所思,說出來你們可能不會相信。我確確實實不是這個國家和時空的人,我的家鄉在很遙遠的東方土地,但請相信我不是外國的奸細或者刺客,我不會對狄美斯不利的。”“聽到她說的了嗎王兄,你管太多了。”狄美斯薄唇微啟,涼涼地道,深綠色的瞳孔眼也不眨地瞪著雲桑。這一句王兄,充分說明了對方的疏離,可雲桑的重點卻不是這個,他衝少女皺眉道:“居然直接叫王的名字?真是個沒規矩的姑娘。”顧美稚心裏一慌,想起這幾天太隨意了,居然忘記了這兩千年前是該死的封建奴隸社會,等級製度無比的森嚴。稱唿王的名諱,相當於在東方稱唿皇帝的小名一樣冒犯不尊重,是要被處罰的大罪。狄美斯也注意到了這一點,他是黎述的王,名字這種東西外人不能隨便叫的,但明麵上少女是他的人,他不能放任雲桑處置他,“是我允許她叫的。”三番兩次的維護,雲桑便知道了,狄美斯不希望他插手這個姑娘的事,雲桑也就不插手了。身為整個國家的王,狄美斯當然可以隨便跟每個民間或者貴族女子調情戀愛,他有這樣的實力和魅力,誰也管不住。如果對方想,雲桑甚至可以給對方的後宮安排無數美人。他身為神官,王的很多事物,比如衣食住行乃至後宮的妾侍,都能一手操辦安排。王想自己隨心所欲也可以,但前提隻有一個,必須得先娶了他。於是雲桑問:“你什麽時候娶我?”又來了,這套逼婚言論,狄美斯臉上閃過不耐煩的情緒,這就是為什麽他不願意踏入雲桑寢殿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