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你要忍住。”


    “哦。”


    “要以大局為重,忍忍就過去了,暫且讓他猖狂幾日。”


    “知道了,二弟怎麽一直提這個?”


    柳家大宅。


    池塘邊,一間棗紅色的涼亭內,正在輕拋魚餌沉思的柳子文不禁轉頭好奇看向柳子安。


    下午柳子安從縣衙迴返,第一時間便把這次與年輕縣令會見的情況稟告給了柳子文。


    仔細聽完後,對於歐陽戎的拿捏態度,柳子文並沒有太過意外,不過是臉色有些陰沉。


    然而他發現往日一向穩重寡言的二弟情緒有點激昂。


    柳子安搖搖頭,沒再解釋。


    等大哥晚上過去就知道了,那個歐陽良翰說話確實太過欠扁,令人十分窩火來氣。


    柳子文沒在意這些,皺眉問:“栗老板走了?”


    柳子安頷首:


    “是,昨夜乘船走的,他說武這一塊已經有了,接下來,再去準備個文的。”


    柳子文閉目,仰頭長歎一口氣:


    “可他才剛走,今日,歐陽良翰就又給咱們來了一招狠的,此人絲毫不按套路出牌啊。”


    柳子安揉了把右臉,沉聲說:


    “兩個月內,鑿出一條分流蝴蝶溪的新渠……劍鋪和蝴蝶溪到底怎麽礙著他了,這麽和咱們過不去!”


    柳子文幽幽道:“栗老板那邊的外援先不等了,今夜走一趟淵明樓,先請客,會會此子。”


    柳子安聞言若有所思,轉頭看向不遠處的一座新騰出的南軒小院。


    裏麵正安頓著一位新來的客人,柳府的家奴仆人在院門口進進出出,送菜送酒,頗為熱鬧。


    柳子安眼睛看向那邊,嘴裏道:


    “請客,斬首,收下當狗,後麵一條路已經走不通……所以大哥這次讓我去示弱請客,是想先穩住歐陽良翰,待他放鬆警惕,再伺機斬首?”


    柳子文歎息一聲:


    “我若說,那日我與栗老板說的話是真的,我的眼裏是大局,除了三弟的事外,與這個歐陽良翰的私人恩怨並不多,二弟信嗎?”


    柳子安看著兄長的背影,低垂眼皮:“信。”


    “那二弟就不應該問我剛剛的問題了,


    “若是斬首,能立馬解決折翼渠的問題,那自然不能手軟。


    “但若斬首用處不大,反而風險極高,為何不換個法子,先請客吃飯,利益交換,看能不能拖延住此子和折翼渠,待大事成亦,或是栗老板找尋的外力來了,再迴過頭,像螞蟻一樣捏死他,豈不是更加穩妥?”


    柳子安迴味了會兒,頷首:“還是大哥冷靜。”


    亭外池邊水麵上倒映著的尋常富家翁打扮的男子搖搖頭,眯眼道:


    “我並不冷靜。


    “二弟,我現在心裏悄悄升起了一團火,越是臨近那個日子,火燒的越旺!但是我想,十二年我都等過來了,隻有這最後兩個月,即將帶領咱們柳家躋身那層次……你說我有什麽事不能忍?


    “但隻要是不長眼擋住柳家麵前的,我就算是死也要把它給撕咬個粉碎!”


    柳子安望向地板,一時默然。


    “大少爺,二少爺。”


    這時,一個瘸腿僮仆從新院子那邊走來,他剛剛又送了一批雲水間的桂花釀入院。


    瘸腿僮仆麵色恭敬的稟告:


    “那位郎君說,看在甲三爐那柄快出爐的劍份上,他可以考慮出劍,但隻能出手一次,咱們到時候指明目標,且後麵必須做好收尾,他會去割下目標之人的腦袋,攜劍迴長安,其他什麽事都不管。


    “但若因為此事,讓身上沾了髒東西,他就迴趟柳家再割幾顆頭走。


    “最後,桂花釀要管飽。”


    柳子文與柳子安轉頭對視一眼。


    眼裏並沒太多意外神色。


    如此霸道的條款,二人沒覺得多麽不對。


    畢竟……這是一位朱氣中品練氣士,哪怕在雲夢澤受傷跌境過,也不是尋常地方家族能請得起的。


    他們柳家,還是勝在有波斯商人的協助,所擅長的鑄劍營生又戳中了這位叫阿潔的古怪劍俠的痛點,才能如此勉強順利。


    “好。”


    柳子文立馬頷首,麵色愈穩。


    他又交代了幾句,瘸腿僮仆領命退下。


    柳子安皺眉道:


    “這人的本事,或許如栗老板說的那般厲害,但咱們這麽用,是不是太奢侈了點,殺雞焉用宰牛刀。會不會浪費了一柄好劍。”


    “獅子搏兔亦用全力。”


    柳子文搖頭,掃了眼柳子安,忽冷不丁道:“不然用誰,難不成用你那個方士?”


    柳子安不動聲色道:“至少龍首橋上那一次做的不錯,當眾落水,無人懷疑。”


    柳子文冷聲道:“後來呢,他人不還是好好的下山迴來了嗎?什麽李代桃僵,裝神弄鬼一點屁用都沒有。”


    柳子安臉色也有些驚疑,欲言又止。


    主要是事後那個方士也不知道這是怎麽迴事,那日施展的異術儀式明明已經成功了的……


    但現在擺在眼前的事實是,這個歐陽良翰最後又生龍活虎跑下山上任了。


    說實話,弄的他們有點尷尬。


    反正自此,大哥已經不太信他這邊的人了,隔了很久都沒提此事。


    柳子文迴過頭,繼續伸手,撒防魚餌:


    “上迴東庫房燒帳也是,若不是有死士,光憑那方士有屁用,被謝氏女攆著跑,若是被抓到,咱們就全完了。”


    柳子安忍不住道:“可還是有些方術,對咱們挺有用的……”


    柳氏少家主撒餌的手停頓空中,柳子安瞬間閉嘴。


    氣氛安靜了一會兒。


    柳子文繼續喂魚。


    他頭不迴吩咐道:


    “迴劍鋪守著去,以後少跟著那個方術士胡鬧,一切得按我說的來。


    “晚上我去一趟淵明樓,伱守家,這幾天給我好好盯著甲三劍爐,這答應做人報酬的劍,可別又出問題……”


    “是,大哥。”


    柳子安抿嘴,垂目道。


    ……


    傍晚,天邊猶然掛著一大片火燒雲,一輛馬車慢慢駛出鹿鳴街,車輪下發出“吱呀”的微聲。


    馬車內,某年輕縣令一臉狐疑道:


    “小師妹,為什麽你上午還步履維艱,下午就活蹦亂跳了?”


    有一位穿月白男裝文衫的俏俊女郎正襟危坐,點頭輕聲:


    “柳家太卑鄙了,要防止他們狗急跳牆,我要保護大師兄。”


    哪怕她外衣下的胸脯已被某條裹布緊緊束縛,但依舊宛若一雙明月藏胸間,高聳羅衣。


    特別是隨著馬車搖搖晃晃的節奏……


    眼睛管理大師歐陽戎目不轉睛,聞言搖了搖頭:


    “不是,我是問你的傷怎麽突然好了,小師妹別偏移話題。”


    “……”


    謝令薑目不斜視盯著他道:“大師兄能不能多關注點正事,別總揪不重要的小事不放。”


    歐陽戎不禁皺眉:“師妹之前該不會都是唬我吧?”


    “怎……怎麽可能。”


    麵對他固執深究的目光,謝令薑頓時有點小慌亂,嘴裏道:


    “前幾日是真傷的重,沒法下床走,不過,不過今日有急事,我打坐運了倆大周天的氣,就痊愈七七八八了。其實靈氣有時候對這類皮肉是有一定的治愈效果的。”


    “那你怎麽不早用?”


    “師兄怎麽這麽多問題,和我爹一樣。”謝令薑瞪了他眼,偏過頭去,“前幾日懶得用,自然痊愈不容易留痕。”


    歐陽戎搖搖頭,板臉嚴肅道:


    “小師妹,別以為你的小心思在我麵前藏得住,師兄知道你在想什麽。”


    “我……我在想什麽?”


    歐陽戎點頭肯定:“你就是想我給你送飯。”


    謝令薑頓時一顆心提到了心眼裏,旋即砰砰砰猛跳起來,然而還沒等霞飛雙頰,某人又一本正經的補充道:


    “這樣你就可以偷懶在漪蘭苑休息,真懶啊小師妹,院子裏那些蘭花是你栽的吧,我就猜到那些丫鬟不對勁。”


    謝令薑:“……”


    歐陽戎似是沒注意到某小師妹的幽怨小眼神,他繼續語氣不爽道:


    “好啊,難怪每天送飯過去,你都問這問那的,這麽關心公務,這和逃課偷懶但又擔心課業成績的學生沒什麽兩樣,都是虛假的焦慮。”


    謝令薑有點無地自容,不禁頂嘴:“師兄管得太嚴了吧。”


    這嘴硬模樣,令歐陽戎升起些逗弄呆萌師妹的心思。


    年輕師兄凝眉嚴厲道:


    “之前是誰誇師兄管教的對,請師兄以後繼續管教的?就忘了對吧?”


    他朝神色變了變的師妹點點頭道:


    “行,不是說靈氣能快速痊愈鞭傷嗎,哼,那師兄我就再來管教管教!”


    本就是玩笑語氣,歐陽戎以為會被師妹呆萌迴瞪,但卻沒想到對麵座位上原本正襟危坐的謝令薑肩膀微顫了下,耳畔纖指撩發,微微別過臉去,她小聲嘀咕:


    “迴……迴去再說,現在別來,你……你今晚還要忙正事呢。”


    “……”歐陽戎。


    馬車內頓時隻剩下二人節奏湊巧一致的唿吸聲。


    不過所幸這尷尬氣氛並沒有持續多久。


    “老爺,謝姑娘,淵明樓到了。”


    車廂外傳來柳阿山的悶悶聲音,車簾也被其隨之掀開。


    “好好好,來了來了。”


    歐陽戎立馬率先下車。


    謝令薑默默跟上。


    沒睡,來了!晚了億點點……從背後抱住大夥!


    (本章完)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不是吧君子也防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陽小戎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陽小戎並收藏不是吧君子也防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