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章 情到深處別恨離


    無殤向一朵伸出手,目光深沉如一潭深不見底的死水,所剩無幾的光彩在漸漸隕滅,隨著一朵不住後退的腳步,直至漆黑一片再無丁點光亮。


    “兔子!”他又唿喚一聲。


    一朵捂住耳朵不住搖頭。


    無殤高頎的身體猛然一晃,他在一朵的身上看到了那日在落花宮,阿牛死的那一瞬的絕望與恨意。那麽清晰曆曆在目,如一根毒刺深深紮在心底久久無法痊愈。甚至在午夜夢迴依舊會從睡夢中驚醒,那是一雙多麽美麗而又恨之入骨的眼睛。


    那雙眼睛,他好愛。而那恨意,又讓他好痛好痛,恍如痛入骨髓要伴隨他生生世世。他想要盡力彌補,十四年來對小白一朵百般疼愛,萬般嗬護,他以為他彌補了……卻錯了,一切都錯了。


    “兔子。”他又唿喚一聲。


    “不要再叫我了,不要再叫我了……我好亂!”一朵搖著頭,眼淚在眼角滑落,隨著卷落的枯黃葉子一並飄散的風沙之中。


    “他在你心裏就這般重要!”他憤怒一聲低吼。瞬時天空驟變,狂風大作,烏雲滾滾,飛沙走石,電閃雷鳴。


    “如此你便是承認了!”一朵亦迴吼。周身白光爍爍,隱約之間竟現了九條雪白尾巴的模糊影子,娓娓搖動如綢緞翻飛。隻是隻有其中一條真實可見。


    “一朵花竟是九命邪妖!”樹爺爺猛抽一口冷氣,用幾近驚悚的目光盯著一朵。


    顏女和兆瑾亦是震驚不已,望著靈光團團包裹的兩人,他們根本靠近不得分毫。


    “是我殺的又如何!不是我殺的又如何!”無殤周身寒冷的氣息越來越盛,漆黑的眸子中詭異的藍光忽明忽暗。


    “要我如何才能原諒你。”一朵捂住心口的寶瓶,心痛得好像被兩隻手生生撕裂開來,痛得無力喘息亦無力分辨。


    “原諒?”無殤悶聲低笑起來,如悶雷陣陣,敲得胸膛嗡嗡作響。“我又如何原諒你!為別的男人痛徹心扉!”


    “你根本就不懂!”一朵力竭地喊著,緊緊攥住胸口的衣襟,阿牛燦麗如陽光般明媚的笑臉在眼前忽隱忽現,一遍遍喊著她的名字。


    “阿朵,阿朵,阿朵,阿朵……”


    “阿朵,我就是不顧全世界反對執意愛你的男人。”


    “阿朵,嫁給我吧,我保證待你好。”


    “阿朵,不要哭,我心疼。”


    “阿朵,阿朵,阿朵,阿朵……等我們老了,還一起肩並肩看夕陽。”


    一朵的手中瞬間凝出一團光焰雪白的火球,直直向無殤射去。他竟然沒有躲,火球正中他的胸口,強大的力量揚起他的發絲,衣袍張揚翻飛,鋪張如朵盛開的黑色妖花,蕭殺的氣勢中卻帶著澀澀的痛。


    “為什麽不躲……”


    一朵嘶喊著,眼淚紛飛。又射出無數的火球,他依舊硬挺挺地受著,不躲不避亦不迴擊。她的心真的好痛好痛,如千萬把刀子切割她的心房,一片鮮血淋漓血肉翻飛。她好糾結,一麵想著為阿牛報仇,又希望他躲開哪怕迴擊將她打暈打死都好,隻要不再這麽痛。


    “為什麽不躲……為什麽不躲……”喊著,攻擊更勝。每一次重擊雖受在他身上,卻又好像都千萬倍迴擊在她身上,痛得幾乎無力支撐,直至癱在地上,無力痛哭。


    無殤高頎的身體終於撼動了下,一對漆黑的眸子藍光湮滅望著一朵痛苦滿溢,唇角滲出絲絲血跡蜿蜒而下,美得更加邪魅。


    “你終究不是她。”他無力地呢喃一聲,化作一股黑煙,瞬間消失在一朵眼前,再不見絲毫蹤跡,好像根本不曾在她的生命裏出現過一般徹底。


    不是她?


    一陣電閃雷鳴,驟雨瓢潑而下。


    戴在一朵頭上紅豔的花朵婉然而落,掉在地上,花瓣凋零散落一地。一陣狂風卷過,花瓣四散飄揚而起,消散在狂風驟雨中,再也聚不成那朵嬌紅似火的花兒。


    “一朵花……”


    “一朵!”


    樹爺爺和兆瑾終於得空撲上來。


    一朵被樹爺爺緊緊抱住,憐惜地撫摸著她濕漉漉的長發,擦過她的臉頰,不知擦掉的是淚水還是雨水。


    “可憐的孩子……”樹爺爺心疼地低喃一聲,重重歎息不在說話。


    “一朵。”兆瑾在她身邊心疼地望著她,欲言又止。雨水浸濕他的衣衫,他伸出手在一朵頭頂,試圖幫她遮擋大雨。


    不是她?


    那個她……是誰?


    心頭一陣鈍痛,如被利劍穿心,痛得唿吸痙攣。


    一朵不知自己如何迴到的房間,不知什麽時候衣服已經幹透,也不知是誰熬了一碗熱乎乎的薑湯,更不知那碗薑湯喝了還是沒喝。隻有一地的碎瓷,閃著寒冷的光芒,像極了她擊打在無殤身上的白色火球。


    心口裝著阿牛魂魄的寶瓶一陣灼燙,便用手緊緊捂住,試圖安撫阿牛躁動的靈魂。也不知在寶瓶禁錮十四年的阿牛是否還有意識,應該隻剩一團靈光了吧。故而,她從不敢打開寶瓶,生怕那團靈光會消散在空氣中,自此再沒阿牛的半點蹤跡,就好像無殤離去時的決絕。


    一朵知道,她和無殤這就算完了!徹底完了!再沒後續。


    樹爺爺和兆瑾在耳邊說了很多話,她一句也沒聽進去,最後樹爺爺一陣歎息搖頭,隻道“劫數啊劫數”便走了。


    兆瑾又說了些抱歉的話,後悔不該告訴她真相,另她這般痛苦。後又緊緊攥住她的手發誓,此生會傾其所有待她好,不讓她再傷丁點心痛分毫苦。她還是沒有說話,兆瑾便歎息一聲,讓她好好休息,也走了。


    大雨下了一天一夜,劈劈啪啪敲打窗欞,似要將窗戶衝垮。狂風卷了一夜,嗚嗚作響像極了冥界的鬼哭狼嚎。一朵坐在床上,聽見院中大樹每一片落葉的聲音,聽見每一滴雨滴敲打屋瓦碎裂開來,融成水柱從屋簷淌落。


    一夜無眠,就隻細細聆聽著屋外一切動靜,好像在等也似在聽。會不會有一個人耳難以辨別的輕微聲音,還有那股子清冽的好聞氣息。


    沒有,什麽都沒有,一切都那麽純粹幹淨。隻有雨聲風聲,還有樹爺爺不住從房裏發出的歎息聲和兆瑾房裏的磨刀聲。


    次日一早,顏女推門而入,站在一朵麵前看了她許久也不說話。一朵也不看她,目光呆呆地盯著某處。


    又過了許久,顏女終於開口,她問她,“你愛上他了?”


    顏女的聲音很低,低得一朵有些聽不清,便一動也不動,也懶得迴答。


    “我告訴你,千萬不要愛上他!”顏女揚高了聲調,一朵覺得有些刺耳,便看了顏女一眼。她居然雙眼通紅腫得像個桃子,似是哭了一夜。


    “他冷血絕情……不!他根本沒有感情!一個連自己骨血都可以親手殺害的人,簡直就是魔鬼!這樣的人一旦愛上,終究害的是你自己!”顏女的聲音裏滿是淒苦幽怨,濃濃的恨意揮之不散。


    一朵深深地望著顏女的心痛哽咽。人都說愛的越深恨的越深,沒有了愛便也就沒有了恨。恨著,便說明還愛著。


    “是他的孩子。”一朵輕輕開口,聲音嘶啞一片。原來顏女竟然懷上了他的孩子,而後竟被他親手殺死。怪不得那個早上顏女那般失魂落魄瘋狂如癲!


    哪個女子能受得了被深愛男子親手毀掉腹中骨肉,那該是怎樣的一種撕心裂肺的痛苦。


    而無殤居然在再見顏女時,絲毫不為所動不見丁點愧色,該說他沉穩淡定還是冷酷絕情?隻怕他的心就如他的體溫那般寒冰一片。


    一朵的心口又是一陣劇烈的疼,疼得隻想大笑出聲。


    “我成了什麽?成了什麽!”望著眼前的顏女,竟變得如針一般刺目。


    怪不得顏女這般恨自己,那個早上恨不得殺了自己。換成自己,也該會恨呀!身為姐姐,竟然做了無殤的妃子,成為橫亙在妹妹與妹夫之間的一根刺。即便無殤不認可,他們之間畢竟已有了夫妻之實,那是她親眼見到的啊!


    “你成了什麽?”顏女冷哼一聲,掙紮又矛盾地望著一朵,姣好的臉上一片猙獰,“你是我姐姐!父母失蹤後在這世上我唯一的親人了!我能恨你嗎?會恨你多久!你終究是我姐姐啊!即便我嫌棄你討厭你,可那一年你救過我,為我豁出性命第一次殺人。那時我明白了,你真的是我姐姐,這世上唯一待我最好的人。我承認了你是我姐姐,終究是我姐姐啊!我隻怨自己愛錯了人,負錯了情,再恨不起你一分一毫。”


    顏女說的那一年正是幾百年前,孔雀族要搶兔子洞的事。他們抓了顏女要挾一朵,一朵用毒殺了孔雀族人。此事後來雖平息卻與孔雀族結下了不解之仇。


    一朵不住後退,後退。她要遠離顏女,遠離這種痛苦的窒息壓抑。無法麵對,就隻有逃避,她亦向來喜歡逃避,就好像極琰娶了綺影那次,她閉關一百年就是為了逃避。


    可沒想到,那一次閉關竟是為了與他遇見,下一次痛苦的開始。


    這一次,她要逃多少年,她不知道。隻想逃的遠遠的,再不見顏女不見無殤。


    飛身衝出四合院,樹爺爺和兆瑾追出來,卻為時已晚再尋不到一朵絲毫蹤跡。現在的一朵已不是當初那隻隻有幾百年法力的兔子妖,而是擁有九命邪妖之力的狐族之皇。


    飛到京城大街上,官兵正成排成隊地在街上搜查什麽,逢人就展開一幅畫像問可否見過畫中女子。


    一朵沒有心思搭理這些瑣碎,漫無目的地走著,竟不知不覺往城外走,還是去郊外大宅的方向。無殤身體未愈,又受了她那麽多次強勢攻擊,也不知受不受得住。


    她告訴自己,隻是去看一眼,就一眼,不現身也不說話,隻遠遠看一眼他的情況便好。然後找個地方消失,再也不出現。


    就在城門處,她被一隊官兵團團圍住。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隻寵小小妖妃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美越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美越並收藏隻寵小小妖妃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