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李裳和蘇玄從齊瞻那裏出來,李裳問蘇玄道:“你當真想讓齊瞻稱帝?”“不是我想,而是齊徽太過狡猾,沒有其他更好的法子了。”蘇玄道:“他身上到底流著齊氏皇族的血,殿下你提議魏王將郢國情報一再賣給西羌,他肯定是接受不了的。殿下以後還需要魏王的助力,又何苦因為這件事跟他鬧翻了呢?”李裳笑道:“之前你便有意無意說了不少皇上的不是,以致於我看見他一時激憤,失手殺人,現在又力推齊瞻稱帝。我要是齊瞻,真應該好好謝謝你才是了。”蘇玄也含笑:“那麽殿下也不如跟我說句實在話,就算是齊瞻稱帝,他跟我們是合作關係,對於我們來說,總比隆裕帝在位要有利。殿下過分在意這個了,你的誌向究竟是在梁國,還是……在郢國呢?”李裳沉默片刻,忽地唇角一鬆,大笑起來。他用手指點了點蘇玄,用十分無奈的語氣道:“算了,跟你針鋒相對實在不是明智之舉,隻怕這世上也沒幾個人能說的贏你。”他解釋說:“我確實對齊瞻有一些不滿,他太過固執了,隻有我的方法才是最一勞永逸的。隻消將西羌人引到京城來,如靖千江、齊徽等人的勢力自然便可以由他們去對付,齊瞻便能兵不血刃地與西羌劃江而治,即穩妥又省力!”蘇玄道:“有王和宋太師在外,隻怕西羌沒有那麽大的能力。你之前的動作已經很明顯了,再向他們透露戰報,隻怕反遭懷疑。”李裳道:“宋家的家眷已經在我們手心裏了,唉,可惜王沒有親屬家人,難以抓住他的軟肋。”蘇玄微微搖頭,目光不動聲色地朝著院子當中的幾株梅樹後麵一掃,見那裏已經是空空蕩蕩,不見半條人影。他收迴目光,說道:“殿下也先放寬心,且看魏王如何抉擇罷。我方才那番話並不是真心希望他立即稱帝,但他的心思活泛了,隻會更加依賴於你。”李裳卻不知道在盤算什麽,心不在焉地說:“也隻能如此了。”兩人出了官衙的大門。蘇玄和李裳分開之後,便迴到了自己的住處。他的心情似乎絲毫沒有受到外麵雜事的影響,不緊不慢地用過了膳,又提筆畫了一個多時辰的畫,這才出門去買些新的筆墨。他是那間鋪子的常客,掌櫃認識蘇玄,見了他便滿臉堆笑地將人請到內室單間,獨自欣賞剛到的珍品。蘇玄剛一進去,就有人立刻迎了上來,激動道:“蘇大人!”這嗓音奸細,竟像是個太監。蘇玄低聲道:“東西怎麽樣?”那人自己就打扮得遮遮掩掩,讓人連麵容都看不清楚,又從懷裏小心翼翼掏出個布包來,一層層剝開。滿室寶光生輝,那裏麵藏的,竟赫然是傳國玉璽。蘇玄神色間掠過一絲微不可查的輕鬆,說道:“太好了。陛下雖然遇害,但好歹將此物保下,也算讓陰謀者有所顧忌。隻是無論放在你我誰的身上都不安全,一不小心就是殺身之禍。”對方早已慌了神,顫聲道:“那該如何是好?”蘇玄道:“附耳過來,我與你說一個藏匿的好地方。等到你將玉璽安置好,自然會有人聯絡,送你出城。”等到他交代完畢,這間筆硯鋪子的掌櫃從外麵進來,低聲道:“大人,黃寬已經離開官衙了。”蘇玄笑了笑,說道:“嗯,很好。”隻要這邊的消息傳出去,曲長負一定會來,在這之前,他得把自己要做的事情安排完。蘇玄已經很久沒有見到曲長負了,如果有選擇,其實他一點也不願意留在這裏,跟一群令人生厭的人虛以委蛇。但終究,宿命早已注定,唯有他的重生,便如同笑話一場。*曾經魏王府的總管黃寬走到街上,進了一家賣綢緞的鋪子。大約過了半柱香的時辰之後,他從鋪子的後門處走了出來,整個人已經喬裝改扮成了一名四五十歲的粗壯婦人模樣,手臂上挎著竹籃走上街頭。黃寬目前是齊瞻手下十分得用的奴才,他從魏王剛剛建府就來伺候,也是齊瞻身邊的老人了,平時在府中很得臉麵。但很少有人知道,當初黃寬還隻是一名不起眼的小廝時,他的母親重病,因為沒錢抓藥而躲起來痛哭,是魏王妃林憶賞了他銀兩,救了黃寬母親的命。這麽多年來,王爺跟王妃的關係不和睦,連帶著他們這些親隨與王妃打交道的機會也不多,不過現在,報恩的時候到了。林憶很幸運,在齊瞻起事的時候,她恰好不在家中,又得到了忠心的下人通風報信,便及時同另外幾位同行的夫人小姐躲了起來。黃寬裝作給後廚送雞蛋,進了這些女眷們暫時棲身的小宅院,低聲將方才聽到的零星消息告訴了林憶。“假如齊瞻真的要對付王和宋太師、謝將軍他們,一定會拿這裏被他控製起來的朝臣以及家眷們作為人質,文官應該沒有大礙,最危險的隻怕就是宋家的女眷了。”林憶道:“黃總管,你有沒有辦法打聽到他們被關押在何處?”黃寬道:“奴才昨日聽見兩名送飯的小丫頭議論,宋家的人仿佛是被單獨關押的,男子和女眷也不在一處,若是想想辦法,應當能打聽出來,隻是守衛森嚴,要救就不好救了。”他說的是實話,關人的地點既然能這麽輕易地就被他們知道,那麽一定是重兵把守。林憶這邊全都是柔弱女子,又沒有人手可以調度,就算知道了這個消息,也是無能為力。林憶想了想,說道:“如果想把宋家女眷被關押的地方告知宋將軍他們幾個,可以做到嗎?”為今之計,她隻能賭,賭宋鳴風等人素有威名,不會這樣輕易地就被人控製住,他們會不思反抗,也是因為親人在人家的手裏拿捏著。讓宋家人自己去救宋家的人,雖然十分冒險,可是也是她能做到的極致。迷惘躊躇的時候,曾經有人向她伸出援手,助她獲得自由,如今她也想要為那個人盡可能地做些什麽。黃寬說道:“奴才會盡力一試。”林憶感激道:“黃總管,謝謝你。”黃寬道:“王妃切莫如此說,當初若不是您,奴才的母親早就已經喪命了,這個恩情比天還大,奴才會永遠記在心裏。不過如果宋將軍他們當真能夠脫身,王妃是否也可以跟他們一起出城?”否則林憶跟齊瞻之間也算是有些不大不小的仇怨,她在對方的眼皮底下藏著,終究不怎麽安全。林憶道:“我會考慮,不過這還得看宋將軍他們那邊的進展是否順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