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正想過去敘話,忽然有個人走過來衝他敬酒,斯斯文文地說道:“博俊王,敬您一杯。”赫連素達豪爽地接過酒杯一飲而盡,端詳這人片刻,記起他應是諫議大夫陸越涵。聽說不久之前被查的惠陽知府朱成欒正是陸越涵的姐夫。陸越涵麵帶笑容,溫文爾雅,倒是也沒什麽低沉苦悶之色,隻閑談一般地說道:“聽聞博俊王與忽韓王在京城逛了幾日,不知可有盡興?”赫連素達道:“不是我說,你們這裏找樂子的地方是真不少,但有太子跟著,隻能聽聽戲喝喝茶,有好些玩意都不能玩,沒勁的很。”陸越涵笑道:“太子殿下是國之表率,行為端方也無可厚非。兩位王爺要是真想縱情一番,我倒是知道這京城中有幾家青樓,裏麵的姑娘才色雙絕,改日可以帶二位前去。”赫連素達對於中原的青樓早就心向往之,可惜不好意思高跟齊徽提,聞言大喜,笑著說道:“那敢情好。你很夠意思,這個朋友我交了!”陸越涵有意無意地道:“不過說起來,二位就沒有想過要在郢國娶一位貴女迴去嗎?這亦能加深貴我兩邦的友誼,想必陛下也會欣然允準的。”赫連素達之前沒往這個方向想,聽到陸越涵一提,不覺怦然心動。人人都愛繁華安逸,他嘴上說的不屑,其實對於郢國的美人物產還是十分迷戀的,這裏的美女比起南戎那種剛健潑辣的女子,更是別有一番風情。他的目光不禁在女賓席上看了一圈,心想這麽些個美人,要是當真能帶一個迴去,到了族裏肯定十分有麵子。最好是他有,赫連英都沒有。陸越涵瞧著赫連素達表情,喝了杯酒,微微地笑了。*太子選妃一事,終究還是擱置了下來。齊徽竟然串通了欽天監,讓欽正以“數日來東方晦暗,泰山飛雪”為理由,得出“太子今年不宜納妃”的結論,將此事推遲了。驪妃差點被這個兒子生生氣死,召了宋彥來同他說了這件事,讓宋彥去勸說他。宋彥聽了這個消息也十分震驚,他追隨齊徽多年,在別人的眼中,就算不是不折不扣的太子黨,肯定也沒有其他陣營可以選擇了。從前宋彥一直覺得齊徽理智沉穩,本身又有野心,是個十分讓人安心的主子,沒想到現在他竟像變了個人似的,連這麽荒唐的事都做得出來。難道這一切都真是因為曲長負?太讓人無法相信了罷!對於驪妃的吩咐,宋彥隻是恭敬地答應了下來,並沒有提及曲長負。因為他心裏很清楚,驪妃要是想為難曲長負,簡直就是在送菜,自己根本犯不著告這個狀。他好不容易才找到機會,不動聲色地把齊徽引到京城裏的一家酒樓當中喝酒。等到齊徽喝的半醉時,宋彥才趁機說道:“聽說殿下把選妃一事推遲,驪妃娘娘十分憂心。殿下,早日成家,不光能從嶽丈那裏得到助力,而且才會有人為您開枝散葉,對於您來說,這並不是一件可以任性的事啊。”齊徽這個人自矜身份的很,即使把宋彥當成十分信任的下屬,他也不可能跟對方傾訴自己的單相思之苦。要是平常宋彥敢說這話,一定會被齊徽斥為僭越放肆,但眼下他已經有些喝多了,便沒計較,醉醺醺地道:“孤喜歡男子,何來子嗣?”宋彥頓了頓,說道:“殿下,敢問您是喜歡男子,還是喜歡蘭台?”齊徽一手持著酒杯,定定看著宋彥,沒有說話。宋彥玩笑一般地說道:“若您真的隻是單純喜歡男人,那這個好辦。臣就在這裏,願意獻身為殿下紓解苦悶,不求名分,更不會對外人提起……”他起身跪在齊徽麵前,將手放在他的腿上:“殿下意下如何?”齊徽是實打實地被宋彥嚇了一跳,感覺到對方身體的溫度,本能地抬腿將他踢開,皺眉道:“你胡言亂語些什麽!”宋彥被齊徽踢的坐在了地上,那個瞬間,眼中抑製不住地閃過一抹恨色。他當然知道自己得這個提議,齊徽接受的可能性實在太小太小,宋彥自己也對齊徽無意,隻是想試探他而已。畢竟時人多好男風,兩個男人在一起也不算什麽稀罕事。一旦成了,那麽他在齊徽心目中的地位必然不同,身上也會增添一重保障,相比之下,損失完全可以忽略不計。現在被拒絕了,也是意料之中。但一想跟曲長負相比,齊徽對他百般的思念與迴護,甚至連選妃這麽重要的事都推了,到了自己這,就是給了一腳。真是讓人不平衡。宋彥深吸口氣,從地上爬起來,笑著說道:“看來是臣孟浪了,也罷,殿下看不上臣亦是當然之事,那您便請見見這位罷。”他衝齊徽行了個禮,打開房門,擊掌三下,然後頭也不迴地離開了。齊徽腦子裏還有點不清醒,用手撐住額頭,用力按了按額角,然後便聽著門扉一響,又被人給掩上了。他不耐煩地抬起頭來,想讓這些一再打攪自己的人滾出去,然而這一看之下,整個人都怔住了。進門的很明顯是一名女子,但她做男人打扮,身著青衣,頭戴玉冠,雖然麵貌有些嬌媚,但那眉眼和某些細微神情,竟與曲長負有著五分相似。酒意,香氣,此情此景,無不讓齊徽感到恍惚。心中苦苦壓抑的情感驀然決堤,他起身過去,一把將人抱起來,直接放在了裏屋的床榻上。整張床的單褥簾帷,竟然也是大喜的紅色。齊徽覺得這一刻自己已經想了很久很久,他急急忙忙去解對方的衣服,那姑娘似乎有些羞澀畏懼,躺在枕頭上閉著眼睛,睫毛微微顫動,讓人心生憐惜。齊徽這樣瞧著她,忽然想起前世的一件事。那一陣子事務繁雜,曲長負為著方便就暫時宿在東宮,半夜來了緊急軍情,他拿著諜報來找曲長負商量,卻被下人告知,說是樂先生身體不適,已經歇下了。齊徽便進了房,見他躺在榻上,睡的正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