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人體貼起來還真是無微不至,葉遙雖沒說什麽,卻默默記在了心裏,想著以後對這人態度還是好點吧。葉將軍來開的門,見是他倆,沉默著把人迎進去。阿爹已經醒了,靠坐在床上,見葉遙進來,怔怔的看了他好一會兒,眼眶漸紅,又突然迴過神,嘴裏念叨著“阿遙”,掙紮著要起來。葉將軍趕緊上前,扶住他,不讓他下床。葉遙以為自己見到這個生養原身的人,起碼會有一絲激動,然而內心卻十分平靜。就算他告訴自己,以後他就是這個世界的葉遙,終究還是沒辦法感同身受。原身已經死了,就算他願意以他的身份活一世,他也不可能真的成為那個葉遙,他的性格,他的習慣,他的三觀都隻能是他,他的家人他可以當成自己的家人照顧,感情卻是無法欺騙人的,沒有那麽深刻就是那麽那麽深刻。他在這個世界,隻是一縷沒有歸處的幽魂。在心裏歎口氣,葉遙慢慢走到床邊,“阿爹,您先養好身體要緊,其他的不要多想。”葉遙的話就像定身咒語,柳驚瀾瞬間僵住了身體,呆呆望著他,眼睛裏慢慢出現水光,“阿遙,你過來讓阿爹看看。”葉將軍很自覺的讓開位置,葉遙又走近了些,柳驚瀾抓住他的手,“阿遙再叫聲阿爹聽聽。”“阿爹。”不想,柳驚瀾突然就無聲的落下淚來。葉遙慌了,趕緊半跪在床上,拿帕子給他擦眼淚,“您別哭啊,我這不是好了嘛……您也會好的,以後我們都會好好的。”雖然這人外表看著是個男人,但他畢竟生養了三個孩子,葉遙都不知道該拿他當男的還是女的,心裏別扭死了,他這一哭,他也跟著難受死了。這人是真的愛原身啊,不然明明不生下他能健健康康的,還是堅持把他生下來,兩個人都不好了,原身活的渾渾噩噩,不知悲喜,但柳驚瀾肯定不好受。堅持生下的孩子是個智障,他估計自責內疚了十多年,如今孩子終於恢複正常了,這種失而複得心情,葉遙理解不了,但他一直壓抑著哭腔,到底是感染到他了。葉遙跟著紅了眼眶,聲音也有些哽住了,“您身體還很虛弱,忌大悲大喜,我們都好了,應該高興才對。”柳驚瀾慢慢止住了眼淚。男兒有淚不輕彈,隻是未到傷心處,他也不是傷心,就是這麽多年,他強撐著活下來,就是想看到葉遙有恢複的一天,如今得償所願,就算是死也甘願了。卻沒想到,他虧欠最多的孩子,又救了他一次。“阿遙,這些年,苦了你了。”柳驚瀾聲音還是有些哽咽。見他不哭了,葉遙默默鬆了口氣,“沒什麽的,阿爹辛苦了才是。”“你不要這麽說,也別這麽懂事,你可以責怪阿爹,怪沒有保護好你,沒有照顧好你。”柳驚瀾說著說著,又有落淚的趨勢。葉遙趕緊阻止他,“您別想太多,這些都過去了,過去的事情就莫要再提了,最難的時候已經過去,以後會越來越好的。”他真的苦於麵對這種黏黏糊糊的場麵啊,葉遙在心裏苦笑,早知道是這種場麵,他就不來了,或者見到蕭明策讓他帶自己迴王府就好了。“您先好好修養,等身體恢複差不多了,我們再說這些。”“阿遙說的對,你現在要好好修養,瘦的跟以前你養過的那隻猴子一樣。”葉將軍在一旁附和。葉遙趕緊把地方讓給葉將軍,“阿爹身體裏的毒素都清幹淨了,接下來靜養一段時間就好了,我們就不打擾了,王爺明日要去宮裏請安,我們今晚先迴王府,等阿爹身體好些了,我再迴來看您。”他本來是想在將軍府留兩天的,突然就改主意了,他心裏難受,可是又說不出原因。蕭明策一直站在他旁邊,葉遙迴頭和他對視一眼,伸手拉住他的手,順勢站起來,蕭明策心領神會,“阿爹好好養身體,本王會好生照顧阿遙的,過幾日便帶他迴將軍府,今日就先迴王府了。”葉將軍拍拍柳驚瀾手背,看了他一眼站起來,“我送你們。”葉將軍這人沉默寡言,說送他們就隻是送他們,連話都沒交代幾句,隻是讓葉遙記得迴來,對蕭明策倒是什麽要求也沒有。坐在迴王府的馬車,葉遙靠在角落一言不發,臉上神情漠然。“你怎麽了?”蕭明策沒想到他會突然改主意迴王府,隻覺得這人心思很重。葉遙看他一眼,搖搖頭,“心裏難受,但是不知道怎麽說。”“阿爹的病也好了,應該高興才是,怎麽還難受?”蕭明策幫他撩了一縷頭發,動作一頓,“難道是阿爹病情不樂觀?”“不是,真不樂觀我肯定會跟葉將軍他們說的。”葉遙身體前傾坐起來,“就是覺得有點迷茫。”“迷茫什麽?”蕭明策心裏一緊,麵色卻如常,“可以跟我說說,沒準我能開導開導你。”葉遙轉頭看他,他的迷茫好像真的隻能對他傾訴了。肩膀一垮,往左邊一歪,腦袋搭在蕭明策肩膀上,心想,這男人肩膀還挺寬厚的。蕭明策頭偏了偏,看了眼葉遙的頭頂,心裏歎氣,“要是不想說,就不說吧。”“不是不想說,是不知道怎麽說。”葉遙抿著唇,半天才吐出一句話來。“那就慢慢想,想好怎麽說再說。”葉遙卻突然抬起頭,腦袋湊到他跟前,雙手在蕭明策臉上扯了扯,神色狐疑,“你不是本人吧?”蕭明策扒拉開葉遙的手,揉揉臉頰,沒好氣的說:“我怎麽就不是本人了?”心想,這人也太不識好歹了,果然不能對他太溫柔。“簡直溫柔的不像話,跟換了個人似的!”蕭明策氣樂了,用力敲了一下他腦門,“你這人什麽毛病,對你溫柔點還不樂意!”葉遙摸摸腦門,心裏反而舒口氣,“這樣才對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