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 殺,一個不留


    起先,他果然忘了。後來去給殘月把脈,不慎掉在地上,被殘月發現。他知道這東西是個燙手山芋,也懷疑此物與董元卿有關係。那晚他正撞見董元卿慌慌張張穿衣服,而那個撞他的女子也是慌慌張張離開太醫院。


    他也打算去問一問董元卿,並將香囊給董元卿。又擔心這樣砍頭的事若被隔牆有耳聽了去,有香囊為證反而害了董元卿。他曾幾次話裏有話點過董元卿,提醒董元卿適可而止,而那香囊也就留在太醫院的桌子抽屜裏。


    前個月,殘月夜闖太醫院,香囊便落在殘月手中,成為要挾他的把柄。前些天,他被皇上體罰,殘月又當著皇上的麵,將香囊還給他。當時他就猜到,殘月故意設套,要算計他。


    若有一天真出了事,這個證物若被毀滅,反而更讓雲離落懷疑。索性,他將香囊又放在太醫院桌子的抽屜裏。


    “皇上,微臣家教自小嚴苛,這樣大逆不道之事,就是給微臣天大的膽子,微臣也不敢做。”孫如一又叩首,口氣無比誠懇。


    “念在你父親侍奉過三代君王,朕會法外開恩,不牽連孫家老小。”


    雲離落哪裏還會相信,誠懇的麵具見得太多,早已難辨真偽。寵愛了多年的皇後,一直以為率真純良的女子,居然背著他跟別的男人苟且。更讓他想不到的是,還生下別人的孩子,成為他獨一無二的子嗣,名正言順的太子。


    想到這麽多年對雲澤興的疼愛,隻是一個天下的笑話,他就憤怒得想殺光所有人。


    那樣,這個世界就不會再有人欺騙他。


    孫如一見雲離落態度堅決,毫無轉圜餘地。最後,他隻能忍住滿腹冤屈,在地上重重磕頭。


    “謝皇上,開恩。”


    金鈴一聲不吭,即便腹部不適難耐,也不在意。隻要皇上沒有懷疑到董元卿,誰做了腹中孩子的父親都不要緊。彎起唇角笑了,看向有冤無處訴的孫如一。


    “我們,終於可以,一起死了。”金鈴的笑蒼白如霜。


    孫如一絕望地閉上眼,“貴人覺得心安理得就好。”


    “打入天牢,三日後處斬。”


    秋夜的風徹骨的寒冷,隱約之中已有冬天的味道。


    漫無目的走在宮中淒清冰冷的路上,雲離落的心是從沒有過的安靜。他忽然覺得,這個世界都清靜了!身邊什麽都沒有了,反倒清靜的輕鬆。心也自然而然地舒服了。


    或許,從一開始,他本就什麽都沒有,隻是將一些東西強加在身上,負累得疲憊。


    仰頭看向廣袤天際的一牙彎月。


    彎月……


    彎月。


    手掌上的傷口還未愈合,甚至隱隱作痛。一想到她飛身撲向雲意軒,完全不顧自身的樣子,他的心就痛得粉碎。


    他去了朝華宮。院子裏的秋天冰冷如寒冰,纏繞在秋千繩索上的藤蔓也已枯黃落敗,亦如她離去的背影,蒼冷,淒絕。


    撫摸秋千,除了冰冷便隻有冰冷。


    天蒙蒙放亮,他迴到坤乾宮。命蓮波將昨晚棲鳳宮的消息封鎖,他不想皇後和金鈴有損皇族尊嚴的醜事宣揚出去。


    書架上,他想尋找一些可以慰籍空蕩心靈的東西,不想卻看到那本破窗而入的古籍……《世間奇術》。


    無意間又翻看到彼岸之花,又看到後麵的最後一句話……中毒者,此生無嗣。


    他嗤笑起來,抓著那本書,癱坐在地,無目的的翻來翻去。無意間看到一個秘術,名叫……起死迴生術。


    據上麵記載,此術不但可以讓死去不超過兩個時辰的人重新活過來,就連不足月的死胎也可以起死迴生。


    覺得這本書太過誇張,合上後又丟到書架上。


    雲離落修書祈瑞,態度強硬,與其說爭取祈瑞讚同他處決皇後和白允的決定,不如說隻是知會祈瑞一聲,不望他們插手此事。


    蓮波來送炭火,他已一天一夜不吃不喝,將自己關在殿內,隻看奏折。蓮波知道,他雖以強硬的態度表現得無所在乎,其實心裏很難過,一個是他寵愛多年的女子,一個是他寄予厚望的唯一皇儲。


    當猛然發現,身邊在乎之人不過都是充滿欺騙的幻象,那種無關失去尊嚴的失落感,足以吞噬他心裏的全部溫暖。


    他總喊冷,讓蓮波在炭爐裏不斷加炭,還披上了狐裘大衣,依舊不覺得暖和。


    奏章上的朱批,因他冷得手顫抖,寫下的字也歪歪扭扭難以入眼。


    “皇上,喝點熱湯,暖暖身子。”


    楊晚晴端著滾熱的雞湯,輕聲進來,小心翼翼地說。


    雲離落批閱奏章的手猛然頓住,緩緩抬頭,沒有看向楊晚晴,而是看向殿外明麗的陽光。這樣好的陽光,卻冷的刺骨。


    “也好。”他的聲音低沉得,想傾盡所有為他展眉。


    滾熱的湯汁溫暖了五髒六腑,卻暖不了他冷僵的心。看向楊晚晴溫柔中噙滿心疼的目光,他冰冷的心裂出一個口子,一把抓住楊晚晴柔軟的手,緊緊攥著。


    “你姐姐死時,曾囑托朕……好好照顧你。”他聲音微哽。


    忽然很想念那個為了他付出生命的女子,就那樣安靜地死在他懷裏。十年了,歲月使得他記不清那女子的音容笑貌,隻模糊記得,楊晚晴與她有幾分相似。


    “皇上一直都很照拂臣妾。”楊晚晴咬住嘴唇,另一手輕輕放在他的手上。


    他的手好冷,觸在掌心,讓人心顫。


    “不。朕從不曾對你好過。”


    “皇上能念著臣妾,便是對臣妾的好。”


    仰頭看向楊晚晴柔婉笑著的容貌,這樣賢淑的女子……他一把擁她入懷,緊緊地,下巴抵在她的後頸,像個無助的孩子。


    感受到他身上的熱度,強健的心跳。楊晚晴受寵若驚紅了雙頰,手不由自主摟住他的肩膀,輕輕地輕輕地拍打,安撫他的不安與恐懼。


    蓮波垂下眼瞼,遮住眼中泛濫的酸澀,無聲退出去,將房門關緊。


    如今偌大的皇宮,能安慰雲離落的人,便隻有楊晚晴了。


    蓮波忽然很想殘月,若殘月還在宮裏,遇見這種事,或許雲離落也不必這般傷心難過。


    站在殿門口看向遙遠的天麵,蔚藍的天空沒有一絲雲彩。皇後和白允的是敗露的有些蹊蹺,總覺得有人在背後操控。


    迴想起前段時間太子那場怪病,需用親生父母的頭發入藥。而後殘月故意揶揄白允斷發,又在宮裏比試各位嬪妃的誰的頭發最好。故而發現皇後斷發茬又多了一縷。


    這些的一切,串聯在一起,蓮波漸漸清晰是誰在幕後操控。


    若不是有那些事為前提,引起雲離落懷疑,也不會在發現皇後和白允有苟且淫俗之事後,那般肯定雲澤興便是白允的孽種。


    蓮波在一隱蔽處,喚來靈伊。


    “殘月在哪兒?”蓮波直截了當問。


    “不曉得。”


    “快點告訴我!”蓮波慍惱。


    “殘月被逐出宮後,我再沒見過她。”靈伊目光冷冽,欲離去結束這個話題。


    “若不是你無意間的一句話,皇上也不會去棲鳳宮。是殘月在幕後出謀劃策對不對!打小,你就與人不睦,唯獨與寒刃和殘月關係要好。殘月有難,你不會袖手旁觀。”


    “我沒那麽無私。”靈伊悶哼一聲,還是不打算說。


    “你不說也可以,隻管轉告殘月一句話。稚子無辜,別到時追悔莫及。”


    僻靜的小茅屋外是一個籬笆院,籬笆旁種滿了五顏六色的牽牛花,這種耐寒的植物,在萬物凋零時還能開出嬌嫩的花兒。


    殘月隨手摘了一朵,在手指間撚來撚去,看著花兒旋轉好像女子翩翩起舞的裙擺。


    “哼,追悔莫及?看著她與她的孽子去死,我有什麽好後悔的!”


    “蓮波隻是讓我轉告你這句話。”靈伊就站在殘月身後,一張臉依舊被平凡無奇的人皮麵具包裹著。


    殘月想起雲澤興那對清澈無比的黑亮大眼睛,心頭無端掠過一絲扯痛。丟了手中的花兒,轉身迴屋。靈伊也跟著進屋。


    “大仇得報,心卻空落起來。”殘月倒了一杯清水,遞給靈伊。


    靈伊沒有落座,也沒有喝,隻是依舊清冷如冰淩,“她死不足惜。”


    “你為何恨她?”殘月一直很好奇。


    靈伊沉默許久,輕聲說,“楚家的人,我都恨。”


    殘月笑起來,“若說楚家,我隻會比你更很。”


    楚芷兒的父親,毀了她的家園,讓她備受國破家亡之苦。還有什麽比國仇家恨更恨!隻是那些在記憶中模糊的家人,也模糊了她的恨。


    “你曾說你有個妹妹,不會是她殺了你的妹妹?”殘月猜測。


    “他們……殺光了我全部家人。”靈伊垂下眼睫,遮住眼中翻滾的痛恨。


    殘月驚住,“對不起,提起了你的傷心事。”


    靈伊悶笑一聲,“無礙!我早已無心,談何傷心。”


    靈伊離去後,殘月坐在屋內心事重重。本來這幾天就總想起雲澤興清純的笑,靈秀的模樣。如今靈伊又轉達了蓮波那樣的話,心裏更加不安起來。


    一遍遍告訴自己,複仇就要狠下心來,才能給仇人致命一擊。


    可最後,她居然搖擺不定起來。


    皇後害了她的無極,她本該以牙還牙以眼還眼。可是……稚子無辜,那孩子與她親近非常,稚聲唿喚的“姨娘”,總是不時在耳邊徘徊。


    寒刃去救夏荷還沒有迴來,又很擔心夏荷的安危。


    在屋裏踱來踱去,舉棋不定。


    天牢。


    肖婷玉聽說孫如一入獄,什麽都顧不上,趁夜買通天牢獄卒。


    “這種事,怎麽會牽連到你身上?”肖婷玉見孫如一憔悴了很多,不禁紅了眼眶。


    “玉妃娘娘身份尊貴,怎能來天牢這種地方。”孫如一催促肖婷玉離去。


    “你不用為我擔心,這裏的牢頭曾是家兄手下,不會出賣我。”肖婷玉一把抓住孫如一冰冷的手,孫如一嚇得趕緊掙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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