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雲澤興


    殘月唇角嗡動,還是擠不出解釋的話。望著他眼底縈繞的火焰,她沉默以對,不再言語。


    既然解釋無用,何必多此一舉。索性,由著他去想好了。


    “落……姐姐真的沒對芷兒做什麽,芷兒是怕姐姐怨怪,芷兒害得姐姐負荊請罪成為宮內笑柄,芷兒理應當麵向姐姐道歉,求得姐姐原諒。”皇後說著,拉起殘月的手在雲離落麵前,繼續說道。


    “姐姐遠嫁於此,無親無故,我們理應善待姐姐。”


    “芷兒總是那麽善良。”雲離落撫摸過皇後秀美的長發,目光似水。


    皇後在他懷裏嬌羞地低下頭,目光不著痕跡鋒銳地掃過殘月。


    “咳咳咳……”


    一陣風卷過,雲離落忽然又咳嗽起來,蓮波趕緊攙扶他進殿休息。


    皇後挑唇笑的得意,貼近殘月,輕聲說,“本宮有本事讓皇上取你的心頭血,也有本事讓皇上親手殺了你。這一次,你應該相信了吧。慢慢等著吧!”


    皇後低笑著,攬過雲澤興一並走向大殿。


    上台階時,皇後輕聲告訴雲澤興,“興兒,母後告訴你,你姨娘不是什麽好東西,她想破壞母後和父皇之前的感情,搶走父皇,害興兒沒有父皇。日後離她遠點,也不用對她恭敬。”


    得不到雲澤興的迴答,皇後喝道,“你聽到沒有興兒?”


    雲澤興眨著清澈的大眼睛望著皇後,“姨娘為什麽要破壞母後和父皇的感情?為什麽要搶走父皇?父皇那麽疼愛興兒,不會不疼興兒的。”


    “你懂什麽!母後怎麽告訴你,你就怎樣做就好了!”皇後的聲音嚴厲起來,嚇得雲澤興隻得趕緊點頭說知道了。


    殘月站在台階下,望著皇後帶著雲澤興進入大殿。那關緊的厚重殿門,沉沉地砸中殘月的心。


    一家三口,一家三口……他們一家人其樂融融的畫麵,不經意浮現在眼前,難以揮散。


    若她的無極還活著,她和他也會是一家三口嗎?


    不!不不不,她怎麽會看著他們一家三口幸福美滿,她不會允許她的仇人如此逍遙快活!


    過了兩日,雲離落的身子還是渾渾噩噩。孫如一診斷出雲離落的體內好似正有一種新的毒素在慢慢滲入,可又斷不出是何毒,從何而來。


    殘月依舊借用每次請安,不著痕跡地,將指甲內的藥粉混入雲離落寢殿內的燈芯上。


    離開總是讓她心情沉重的坤乾宮,殘月走向禦花園的深處。那裏有個荷塘,滿池子的荷花都開了,聽說很美。


    “魚兒魚兒快快來,興兒喂你們吃飯飯。”


    遠遠就聽到雲澤興稚嫩清脆的小聲音,殘月望著站在荷塘邊撒魚食的雲澤興,眼底凝滿恨意。


    “興兒怎麽一個人在這裏?”殘月走過去,輕笑問他。


    “興兒見過姨娘。”雲澤興趕緊放下魚食向殘月行禮,接著又說,“興兒是故意甩開宮人的!興兒想來這裏喂魚,母後和父皇都不允興兒來這裏玩。”


    母後,父皇……殘月心底的恨再次翻湧起來。眼前無端端浮現他們一家三口母慈父愛的畫麵……


    “這裏的魚兒好漂亮。”雲澤興轉身麵向池塘,向裏麵遊來遊去的紅色錦鯉又撒下一把魚食。


    “興兒,姨娘陪你一起喂魚。”


    殘月勾起唇角,笑得殘忍。緩緩抬起手,隻輕輕一推,“噗通”一聲,雲澤興短小的身子便已墜入荷塘。


    瓦藍的天空,偶然有幾朵白雲飄過。迂迴悠長的長廊橫穿整個荷塘,廊上涼亭粉色的紗幔隨風飄蕩,岸邊灌木假山林密,將這不大的荷塘擁在一片蔥鬱之中。


    粉嫩的荷花綻放整個池塘,隨風嬌嬈妖冶,散出陣陣沁人心脾的芬芳。清澈的池水中,各色各樣的錦鯉自由地遊來遊去,不時還有青蛙跳出水麵落在碩大的荷葉上,濺起的水珠在荷葉上圓滾滾地滴入池水中,在陽光下濺起一片瀲灩的燦燦光彩。


    多美的景兒,美得讓人心曠神怡,恍若置身仙境。


    “姨娘……”雲澤興笑彎一對黑漆漆的大眼睛,歪頭一笑,煞是可愛,“這裏的魚兒好漂亮是不是?”


    雲澤興拿著魚食麵對池麵,撒一把魚食入手中。


    錦鯉爭先恐後地遊到這裏,瘋搶魚食的濺起一片“劈裏啪啦”的水花,逗得雲澤興一陣“咯咯”的笑。


    “興兒。”


    “嗯?”


    “姨娘陪你一起喂魚。”


    “好哦好哦!母後和父皇從來不陪興兒玩。”


    雲澤興高興得直跳,正要興高采烈地迴頭攜起殘月的手一起喂魚。隻覺後麵有人推了他一把,他幼小的身子“噗通”一聲跌入深深的池水中……


    濺起的水花在陽光下五彩燦燦,那絕美的色彩透著讓人窒息的冰冷。


    水花濺了殘月一身,望著在水中不斷撲騰的雲澤興,她殘忍地笑起來。


    還有什麽比以牙還牙以眼還眼更能讓皇後切身體會到她所承受的痛苦。隻有皇後失去自己親生兒子,才會知道在她失去無極後那痛不欲生的滋味。


    “唔唔……啊……救……姨……姨娘……救命……”水中傳來雲澤興細嫩又彷徨無助的求救聲。


    看著雲澤興短小的身子一點點沉入水中,殘月等著猩紅的雙眸,居然疼痛地沁出淚來。


    她的心……她的心就好像正在被一隻龐大的手狠狠蹂躪,糾結又揪心地疼。


    “姨……姨娘……救……”


    雲澤興的聲音徹底埋沒在水聲之中。


    殘月的心好像被生生撕裂成了兩半,這滋味,好像她在親眼看著無極的聲音一點點消逝,這感覺好像又一次品嚐了無極死去後的揪心……


    就在殘月欲跳入水中救起雲澤興時,在一側冷眼旁觀這一切的夏荷一把抓住殘月的胳膊。


    “公主,別心軟!他是皇後的兒子!”


    殘月再聽不進去任何話語,而那對皇後的恨也都一並拋之腦後,一把掙開夏荷,直接跳入水中,撈起沉入水中,已昏迷過去的雲澤興……


    “興兒!興兒!興兒……”


    殘月剛幫雲澤興吐出嗆入腹中的積水,那邊來尋雲澤興的皇後,帶著一幫人唿喊著衝了過來。


    “我的興兒……你怎麽了……”


    皇後看到雲澤興昏倒在殘月懷裏,他們又都滿身是水,嚇得皇後臉色慘白一片。


    “你對興兒做了什麽……”皇後嘶喊著,一把推開殘月,將雲澤興緊緊抱入懷中。


    “興兒興兒……興兒你醒醒啊……”


    皇後搖晃懷裏的雲澤興,看不到他任何蘇醒的跡象,早已嚇得眼淚劈裏啪啦地往下掉。


    “快宣太醫……”皇後抱著興兒,泣聲嘶喊。


    “賤人……興兒若有不測,我發誓要將你碎屍萬段……”


    皇後瞪著血紅的眼,惡狠狠地瞪了殘月一眼。抱起雲澤興,步子踉蹌地往棲鳳宮跑去。


    一幫宮人也都趕緊跟上去。


    殘月跌坐在涼亭內,清風拂過,濕透的身子泛起一陣陣寒意,腦子無比地清醒。


    剛才……她做了什麽?


    低頭看向自己蒼白的手,纖纖手指細長優美,多麽漂亮的一雙手,卻沾滿讓人惡心的血腥。


    從七歲起,雲離落便鍛煉她殺人。死在她手上的亡魂不知有多少,而今她這雙沾滿鮮血的手,居然伸向一個無辜的孩童!


    這樣子的她,與早已泯滅人性的皇後有何差別?


    殘月的雙手緊緊抓成拳,閉緊雙眼,黏在臉頰上碎發滴下水珠來,與她眼角凝結的淚珠混成一片。


    “公主,您就不該心軟!要是太子蘇醒過來,告訴皇後皇上是您推他落水,那樣的話……”夏荷想到後果,嚇得不敢再想下去。


    “公主!接下來要怎麽辦?隻要公主點頭,夏荷現在就去,哪怕豁出這條命也幫公主鏟除太子。”


    殘月依舊閉著眼,好像在忍受著什麽,掙紮著什麽。


    夏荷等待得焦急,用力搖殘月,“公主,你倒是說句話啊!再猶豫不決就來不急了!你難道想我們還什麽都沒做,就死在雲國?皇上還在等著我們迴良國去。”


    殘月緩緩睜開眼,看向荷塘內因為方才而狼狽的荷花。


    “難道公主忘了一直念了多年的姐妹?不想為您的姐妹報仇了?”


    “我沒有忘!”殘月抓緊拳頭,聲音恍若哽在喉口,“稚子無辜,叫我如何下得去手。”


    “可是……若太子告狀的話……”


    “先去看看再說。”殘月冷下目光,起身處留下一灘水。


    殘月也沒梳洗,隻簡單擦了擦潮濕的頭發,便去棲鳳宮查看情況。雲離落也趕來了,見他焦灼的神色,殘月心裏一陣不舒服。


    那是他跟別的孩子,與她毫無瓜葛的孩子。


    棲鳳宮的人並不歡迎殘月的到來,雲燕故意將髒水灑在殘月身上,害得殘月剛剛有些幹了的衣服又潮濕一片。


    “放肆!”夏荷嗬斥向雲燕。


    “貴妃娘娘饒命,奴婢不是有意的!還望娘娘莫要怪罪奴婢的無心之失。”話說得倒還算恭敬,隻是雲燕那眼高於頂一副不將殘月放在眼裏的表情,氣得夏荷嬌容通紅。


    “不知天高地厚的賤婢……”夏荷低咒一聲,恨不得將袖中的銀針刺入雲燕的命穴解恨。


    “不礙事。”殘月淺淺一笑,迴手抓住夏荷的手,阻止夏荷衝動。


    走進殿內,太醫們忙碌著,殘月看不清楚裏麵的情況,不過從眾人焦急又擔憂的神色,不難看出雲澤興似乎情況有點不妙。


    殘月站在門口,躊躇著是不是走向前去。


    人群中衝出一個衣著光鮮的人,瘋了般衝向殘月,雙手緊緊掐住殘月纖細的脖頸。


    “害我興兒落水,恨不得將你挫骨揚灰也難消我心頭之恨!”


    皇後咬牙切齒低吼著,抓著殘月脖頸的手更加用力。


    棲鳳宮內的人,不會有人攔著,隻有夏荷哭喊著試圖拉開發瘋的皇後。


    “啊……賤人……我要殺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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