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杜默坐輪椅走在前麵，馮異推購物車走在後麵，逛一圈下來，燈泡沒找到，購物車滿了。　　在自助收銀台結賬，看袋子裏滿滿的食物，杜默抬頭問馮異：“燈泡呢？”　　馮異說：“燈是定製的，買不到。”　　杜默：“那為什麽要來超市……”　　馮異指了指購物袋裏的東西，“舟一聽方宇講的，你想吃這些東西，不想吃天源的營養餐。”　　天源就是上次馮異帶杜默去的那家豪華餐廳，杜默查了下，老板姓盛，天盛的盛。昔日帝國最尊貴的alpha姓氏。　　杜默臉紅，“我隨便說說……”　　他就是無聊的時候跟方宇提過一句而已，再說方宇和舟一的對話為什麽要聊到他啊！　　“嗯。”馮異說，“我隨便買的。”　　杜默：“……”　　客廳的燈還沒修好，馮異說定製中，下星期才能送來。這對馮異沒什麽影響，高等級alpha的夜視能力向來很好。隻苦了杜默，本來就有點近視，這下更看不見什麽了。　　今天是周五，軍區訓練比平時結束得早，不過等馮異到家的時候，天也徹底黑下去了。　　東城就是這樣，天色亮得晚，黑得早。　　馮異到家時杜默正擺弄陽台上的天文望遠鏡——馮異前天剛從帝國觀測台拆迴來的。　　帝國瓦解後，觀測台被封，除了幾件及其珍貴的大型設備允許黨派以科研的名義繼續使用，剩下的都成了天盛博物館的“藏品”。然而觀測台在塔樓頂端，未被開發為景點，得以偏安一隅，給了馮異可乘之機。　　自從教會杜默用這東西，杜默就開始整晚地沉迷星空。馮異隻當杜默對太空感興趣，高中時杜默就格外喜歡看星圖，也不多問。在黑暗中，倚著玻璃門靜靜地看杜默，到點催杜默休息。　　看著專注望天的杜默，馮異眼裏劃過笑意，他摘下手套，走到杜默旁邊，道：“換衣服，去天盛塔樓看星星。”第17章 　　杜默一怔，雖說跟馮異的“同居生活”很和諧，可也沒到倆人一塊看星星的程度吧？　　然而馮先生開口，杜默隻有聽從的份。一瘸一拐地迴房間換衣服，輪椅和拐杖都退役了，杜默覺得那東西太誇張，腳腕已經消腫了，沒必要。　　塔樓在天盛宮殿深處，馮異黑車在大門口被攔，要求出示車輛通行證。待馮異搖下車窗，露出那張跟昔日馮元帥如出一轍的長相時，門口守衛馬上放行，也不查證件了。再往裏走更是暢通無阻，沒等車子開到位，路障已經被撤了。　　杜默在心裏默默想：這該死的特權階級。　　車子停在牆根處，眼前塔樓富麗堂皇，絲毫不像十年未使用的樣子。　　“有人定期維護。”馮異解釋道。　　杜默：“你們……經常來嗎？”　　聽到杜默發問，這位冷厲寡言的alpha臉上流露出一絲笑意，“小時候常來。用這兒的設備模擬星係戰爭玩。”　　杜默：“……”　　不愧是舊帝國世家，當元帥要從娃娃抓起。　　目的地在天盛宮殿最高處，西塔塔頂，出電梯到平台後還要爬很長一段旋轉石階。鑒於杜默還瘸著，馮異極其自然地將杜默抱了起來。　　他過於自然的態度反而讓杜默尷尬了起來，仿佛是自己過於敏感了。　　觀星台內的裝修風格與外殿相比略顯樸素，但棚頂緩緩轉動的星圖和隨處可見的藍色浮空星係坐標又給這裏添了幾分神秘的色彩。調試好設備，杜默再度陷入對外太空的癡迷中。　　也是杜默幸運，今夜空晴無雲，正適合觀星。　　馮異在另一端的操作台前忙了好一陣，迴來發現杜默一動沒動，還在專心地看星星。　　他問杜默：“為什麽喜歡看星星？”　　杜默隨口應道：“好看啊。”　　馮異：“真的嗎？”　　就算觀星台的設備好，能看見許多光年以外的星星，可那也就是個比肉眼瞧著更大的點，天氣好的話還能多看見幾團灰蒙蒙的星雲。　　哪兒好看了？　　杜默：“……真的。”　　他突然就被馮異這句反問弄得沒心情看下去了，頹喪的情緒一股腦湧上來，心裏堵得要命。　　為什麽喜歡看星星？　　他哪裏喜歡看星星，不過是癡妄能在那茫茫星河中尋找到藍星的蹤跡罷了。　　可這沒法跟馮異解釋。　　馮異敏銳地察覺到眼前beta情緒上的變化，卻不知原因為何。觀察了一會兒，他忽然想起什麽，遲疑地將手搭在杜默肩膀上，“會好起來的。”　　杜默低頭看落在自己肩膀上的大手。這雙手力量極大，稍微一用力就能捏碎自己的肩膀，原書裏馮異這樣收拾過好幾個不聽話的bo……　　他不受控製地顫了一下，垂頭道：“嗯，會好起來的。”　　你會好起來的。　　你是原著的主角。　　而我的未來，還什麽都看不到呢。　　我是原著裏無足輕重的炮灰，能不能活到最後還不一定。　　……我想迴家啊。　　光潔的瓷磚地上倒映著漫天星光，有的源於天上真實的星星，有的是天文台模擬出來的星星。真實與虛幻交相輝映，恍惚中，杜默腦子爆炸似地疼了起來。　　草！　　我不就是想了下迴家的事兒嗎！　　為什麽要罰我頭疼！我又迴不去！！！　　想想都不行嗎！！　　狗比係統！　　杜默疼得眼冒金星，看不清前路，踉踉蹌蹌地往前栽。　　馮異急忙拉住杜默，順勢一帶讓杜默靠他站著，“怎麽了？”　　杜默深唿一口氣，內心反複默念我不想迴家，我想留在這兒當馮異一輩子跟班。　　“沒事。”他答，“沒站穩，晃了一下。”　　馮異明顯不信，攥著杜默手腕，表明了杜默不說實話就不撒手的態度。　　被alpha製住的感覺很可怕，杜默試探地掙紮了一下，馮異紋絲不動。他不敢挑戰馮異那雙大手，也不能對馮異撒謊，隻好老實地說：“頭疼。”　　怕馮異還不信，杜默又補充道：“腳也疼，所以沒站穩。”　　馮異聽了，視線下移到杜默腳腕，神色晦暗。　　上大學之後，杜默在他麵前總是隔著一層，特別拘謹，一口一個“馮先生”。當著外人的麵喊就算了，私下也這樣，馮異幾次他想糾正，可杜默要麽是躲著不見他，見了也低垂個腦袋，不問就不吱聲。　　就可憐巴巴的。　　“你……有事可以跟我講。”馮異克製地環抱住杜默，聲音盡可能地放緩，以免嚇到杜默——他懷裏瘦小羸弱的beta在發抖，“我一直都在。”　　馮異還記得剛上大一時，向來安靜的杜默不知怎麽瘋狂地給他發了無數條信息。當時他剛入學，依慣例要進太空進行適應性訓練，全封閉。就算他是馮家小公子，照樣拿不到手機，出來後才發現杜默給他發了兩個多月的信息。　　入眼最後兩條信息那天早晨發的。　　【你能看見我發的信息嗎？】　　【你還記得我嗎？】　　那會兒他剛出飛行器，又往前翻了幾條後，馮異手心一片冰涼。　　逐條看完，他腦子隻剩一個念頭，不迴指揮中心報道了，就開著這架飛行器，直接衝到杜默宿舍，把人喊出來問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我記得你，別怕。”馮異壓抑著將杜默緊擁在懷的念頭，轉而輕拍杜默後背，“杜默，我在的。”　　-不惦記迴家，杜默頭也不疼了，飛快調整好情緒。再一看自己整個人都在馮異懷裏，頓時懵圈。　　這……　　剛剛發生了什麽？　　光顧著疼和“自我催眠”，沒聽清馮異說了什麽。　　這個姿勢顯然不太合適，杜默推開馮異，輕咳兩聲掩飾自己的無措，小聲說：“真的不疼了。”　　馮異頗有些無奈地看他。　　這個眼神杜默讀不懂，好在天盛宮鍾鳴準時敲響，杜默趁機說：“很晚了，要不……先迴去？”　　馮異點了下頭，靠近杜默。　　杜默略一想就知道馮異大概還是要抱自己下樓，雖然覺得別扭，但不得不承認那個長且狹窄的旋轉樓梯確實不適合瘸子行走。將出大門時，杜默手機震了兩下，因為還被馮異抱著，杜默不方便掏手機，所以等到坐進車裏之後才得空瞧。　　消息來自專業群，新學期課表排好了。　　馮異問：“課多嗎？”　　轉頭看見一貫麵癱的beta哭喪著臉，幾乎要哭出來的樣子。　　馮異唇角勾起了極微小的弧度。　　“課不多。”杜默歎了口氣，“但早課多。”　　馮異點點頭，問：“幾點？我送你。”　　聽到這話杜默心中覺得馮異體貼——對一個從小經受帝國alpha軍權主義教育的alpha來說，這是極體貼的話了。然而他若真的乘馮小公子的黑吉普上學，怎麽想都覺得太招搖。再說此刻馮異身邊沒有伴侶，送一個beta上學沒什麽；再過幾日，待岑思白意之類的omega跟馮異接觸上，他這個beta想必多餘得很了。　　於是杜默拒絕道：“不用，腳腕好得差不多了，迴宿舍住就行。”　　馮異知道杜默的小心思，隻以為一塊住了好些天，杜默總該放鬆些了吧，所以才主動提出送杜默上課，不料杜默還是這般小心謹慎。　　他淡淡地應了一聲，也沒說別的。　　車裏陷入沉默，沒多久，杜默眼角餘光忍不住往馮異那邊瞟。　　他拒絕得有點直白，馮異會不會覺得自己駁他麵子？　　畢竟這段時間相處得還是挺愉快的……跟一般alpha不同，馮異很尊重beta的想法。　　杜默在腦海裏搜索話題，“你們課多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