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黎明即將拉開黑幕的時候,分散隊列任意殺敵的牛角號聲,在戰場上四處響起。漢軍的鐵椎陣型,突然就像被什麽東西砸開了一樣,霎時四分五裂。各部曲軍官隨即帶著自己的部隊,殺向了漫無邊際的大草原。


    須卜茨望著眼前的戰場,感覺就象是做了一場夢。他看到自己的兒子完好無損地飛奔而來,淚水終於忍不住奪眶而出。


    劉和坐在草地上,望著地平線上冉冉升起的朝陽,心裏一片寧靜。他什麽都不想,他隻想看看日出聞聞小草的清香,他已經開始厭惡看到戰後的血腥了。連番大戰、連番襲擊伏擊,他看到的都是這一切,他逐漸開始感到厭煩。朝陽下草原上白色的小花像雪片一樣,灑在碧綠色的草地上美麗至極。


    他突然不可抑製地想起了竇清。


    張飛騎在一匹高頭大馬上,旋風一般飛馳而來。


    “主公…”張飛大聲喊著飛身下馬。


    隨即他看到劉和鬱鬱不樂的樣子,趕忙走到他旁邊坐下關心地問道:“主公怎麽了?打了勝戰也不高興嗎?我沒看到主公還以為你受傷了呢?嚇了我一跳。”


    劉和無所謂地笑笑:“翼德,部隊損失大嗎?”


    “真是奇了!這兩次運氣特別好。上次在桃穀森林我們連皮都沒有蹭破一塊,這次我們消滅了鮮卑人的六七千大軍,才損失了三四百人簡直就是奇跡。”


    “應該沒有六七千人吧?鮮卑人最後跑掉了多少?”劉和問道。


    “估計有一千多人?!夜裏天太黑了,實在沒有辦法全殲他們。”


    “你知足吧!若不是天太黑,敵人互相間不能照顧,估計我們的損失也不會像現在這樣小。”劉和笑道。


    “鮮卑人死了三千多,被我們俘虜了一千五百多人,現在俘虜正在幫助掩埋屍體。可惜檀遼和幾個部落領全部逃跑了一個都沒有抓到,否則可以狠賺一筆。”張飛很遺憾地說道。


    “翼德你現在胃口越來越大了!我們繳獲了那麽多武器、戰馬發大財了,你不要貪心了。”劉和失聲大笑起來。


    這時閻柔走了過來:“哦?說到這事我要提醒公子,你可要為我們大家留一點底子。現在北疆連戰告捷,除了廣寧那一塊已經沒有什麽戰鬥了。一旦幽州沒有戰事州府、郡府為了節省開支,可能馬上就要裁減部隊。


    你現在到處招兵,再過幾天又要給裁掉,我看你怎麽對大家交待。還有那些鮮卑人當初你讓他們跟著你背叛,鮮卑過一段時間又把他們趕迴去行嗎?所以我們一定要留一點,將來散夥的時候,也可以分給大家改善改善他們將來的生活。”


    “你可千萬不要上那些官老爺的當!這些東西到了他們的手上,將來你連一個子兒都要不迴來。我們在戰場上拚命流血、流汗,士兵們死了一批又一批,我們得到了什麽?連軍餉都拿不到。


    戰打贏了,功勞都是他們的、升官也是他們的、賞賜也是他們的,我們死去士兵拿的一點撫恤,還不夠他們吃一餐飯的。這些公子都知道嗎?”


    “我知道!我上次已經領教過了,他們不會因為我是刺史的兒子,就放過那些可以上下其手”的機會。官場渾濁啊!”劉和感慨道。


    “我們幾個私下裏都在議論這事,主公可要慎重對待。那些當官的需要我們上戰場的時候,都來低聲下氣地哄我們。一旦我們的利用價值沒有了,他們立即就會翻臉不認人。你在聽我說嗎?”張飛看他魂不守舍的樣子,趕忙問道。


    劉和點點頭說道:“上次在森林繳獲的戰利品還剩下一些武器、戰馬,這次也都是武器、戰馬這些東西,一時很難處理你說怎麽辦?運迴白檀似乎成本太高?”


    “德謀、德然已經帶迴去的,就交給白鹿部落的鹿破風暫時代管著。這裏的就交給須卜茨,他肯定高興地嘴都笑歪了。”


    “合適嗎?翼德你怎麽變得那麽機智了?”劉和笑著看著張飛。


    “他們本來正在愁著不知道怎麽報答主公的恩情,現在行了互利互惠皆大歡喜。”張飛一副憨笑。


    劉和轉頭望著閻柔:“我是說瞞著父親大人,留下所有的戰利品合適嗎?子玉?”


    “公子有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閻柔頓了頓。


    “是關於家父的?”劉和似乎想到了什麽:“忠言逆耳!子玉但說無妨。”


    “公子久在關外,不知道薊縣的事情,幾次迴來也是在州府大堂麵見刺史的。刺史在薊城住的是全城最大的房子,家裏的妻妾、公子的弟妹,穿的都是上等料子做的衣服,有錢的很。如果是一個清廉之官,以那點秩俸養活一家人已經不錯了,那裏還有錢置辦房子、買料子。錢從那裏來的?無非就是有錢的人送的。那些門閥、名門望族、有錢的商人為什麽要送給刺史錢?”


    劉和聽呆了,父親居然有這麽妥協的一麵:“你怎麽知道?”


    “他來幽州上任時,郡守去給他送禮。我是郡守的副官,我當然知道。”


    劉和一時間心亂如麻,再也沒有心情聽下去。


    “好了,好了!知道公子不喜歡聽,不說了。當初要不是刺史為了和公孫瓚妥協,毫無道理的把我們調到上穀戰場,我們還沒有這麽多好處可撈呢?說起來還要謝謝他。”


    “對了。”張飛想起什麽趕忙開口調轉話題道:“剛才雲長說,他們的斥候抓到一個烏桓人,是提脫派來找檀遼的,好像要傳遞一個什麽口信,叫主公迴去審一審。”


    劉和就像沒有聽到一樣,躺倒在草地上。


    “隨雲長怎麽辦吧。我要睡一會。”他沒有絲毫睡意,腦子裏翻來覆去都是閻柔的幾句話。他一直在想著父親劉虞,在沒有說那幾句話之前,劉虞就是他心目中的偶像,一個幾乎完美的人。


    劉虞幹瘦的臉,打著布丁的衣服,一雙最普通不過的布鞋,像刀刻一般印記在他的腦海裏。父親公正廉潔、憂國憂民、德財兼備,他的口碑之好天下皆知。他為了幽州百姓殫精竭慮、嘔心瀝血,他所做的每一件事都實實在在利國利民。他能夠贏得幽州百姓的交口稱讚、萬民稱頌都是他辛勤努力的結果。


    就是這樣的一個人也還有未被人知的秘密?連我這個兒子都不告訴?


    父親也收重禮?也收受賄賂?劉和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如果連父親劉虞都是這樣,那大漢還有什麽清官?還有什麽人敢自稱廉潔?


    他本來想做一個廉潔自律的人,但現在看來迫於形勢和事實,他也不得不做一個貪官中飽私囊了。雖然他覺得自己可以視金錢如糞土,可以連秩俸都發不出去,但他的手下怎麽辦?跟著他吃飯的人怎麽辦?


    很多士兵、軍官死了,他死的時候拿的還是一個屯長的兩百石秩俸。誰會記得他們?誰會感激他們?死了撫恤金還沒有自己一個月的秩俸多,孤兒寡母怎麽生存?士兵死了可以再招,軍官死了可以再提拔,但從來沒有人為他們的現在,為他們的將來考慮。


    現在士兵們沒有軍餉拿,那些太守說什麽國家有難,國庫空虛。那為什麽他們的秩俸從來不見少?他們家的飯桌上從來沒有斷過酒肉?死了沒有撫恤說得還是同樣的話,他們連一絲慚愧一絲內疚都沒有。難道這些人天生就比他們下賤就該死嗎?


    劉和把頭死死地埋在草地裏,心裏一陣陣地痛。


    他極力不去想這些煩惱的事,他讓自己去想剛剛收複的白檀、要陽二縣,他要繼續收複失地,建立他心裏的那個烏托邦王道樂土……他迷迷糊糊地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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