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室裏還有七八個孩子,都有家長陪同。

    講台上的老師看到校長親臨現場,微微有點驚訝,立刻問了聲好。又看到校長旁邊的我們,旋即似乎明白了什麽,也殷勤地和我們打了招唿。

    媽和沈叔叔走上前去,無外乎也是對老師說什麽這孩子沒什麽基礎,多虧您照顧一下之類的話。

    然後老師說這裏來的都是新生,要聽一下我們的水平,好分班。

    我們一人坐在一架鋼琴前。同學們一個接一個地彈,似乎是因為媽說我沒學過,到了最後也沒說讓我彈,就要開始分班了。

    我則在一旁專注地聽他們彈,一邊仔細觀察著我身前的那架鋼琴。

    除了不是三角琴,是直立式的以外,似乎和我原來家那架沒什麽區別。聽他們彈的音色也一樣,甚至有些曲目也是我原來聽過的。

    難道說,鋼琴並沒有什麽改變嗎?我的心砰砰跳了起來,有點興奮和激動。有點你躍躍欲試了。

    “……張璐,你在中級3班,潭韻姍,你在初級……”

    “老師!”我打斷了老師的分班。

    “怎麽了?”

    “我……我想試試。”

    “試試?你不是不會彈嗎?”老師有點不解。

    “呃……因為很久以前彈過了,可是現在發現好像鋼琴的變化不大……”我蹩腳地找著理由。

    幸虧走了校長的後門,校長示意我彈彈。

    我輕撫上光亮如水的琴鍵,頓生一種被吸引的親切感覺。試了幾個音之後,看著那一群靜靜伏著的潔白鴿子,鴿群裏還混進了一些黑色的燕子的可愛琴鍵,感覺似乎一切都不存在了,不再在這個奇怪的世界,迴到那個原來的溫暖的城堡。

    時光倒流。

    我彈起了超高難度的《鍾》,李斯特的著名曲目。

    在不斷地“輪奏”(左右手交替彈奏)、“快速變八度”及“極大音程跳動的斷奏”等高難度部分的進行中,我彈得淋漓盡致,忘乎所以。

    仿佛又迴到了城堡裏無數個浪漫的午後。

    我沐著暖暖的陽光,坐在陽台上那架高貴典雅的黑色雕花三角鋼琴後,專注地彈著,甚至額角布了一層薄薄的汗水,在夕陽中微微閃著璀璨的光澤。

    父親總是微笑地斜倚在鋼琴旁,閉著眼睛,愜意地用手指打著拍子,隨著我的樂曲時而表情亢奮,時而表情凝重。

    或又注意看著我的手指,看它們纖細潔白地在光滑的琴鍵上歡快起舞。

    父親說我彈的鋼琴有靈性。哪怕聽不見聲音,隻是看著手指優美的舞動都可以使人陶醉失神。聽我演奏,更是感覺有一雙無形的手輕輕在心靈上撫動,直要把心掏走一般,一下子就忘了自己身在何處,隻有一片炫幻迷離的樂之海洋。

    他溫柔地笑,他說我彈得舉世無雙的好,他說我是他心中的驕傲……

    手逐漸快得隻剩下迷離的幻影,彈著最難的以單手快速跳躍4個8度彈奏模仿鍾聲的那一段,卻不見我有多麽吃力,臉上卻漸漸浮出愜意滿足的微笑。

    早已沉醉在憶河中。這一曲短短四分鍾的《鍾》,隨著它快得常人被譽為“不可能演奏”的超高難度演奏中,我似乎也隨著這速度迴到了過去,又穿越迴現實。

    四分鍾一晃而過,我的手停了下來,心卻停不下來。

    良久,父親磁性溫暖的聲音才從腦海中褪去。我睜開眼睛,收斂起笑容,發現周圍人無不以一種極端驚訝的表情看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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