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羽麵色憔悴,望著床上的日橋,沉聲道:“我們出去說。”“好。”聽到他們的對話,好奇日橋出了什麽事的末夭走了過來。因知道自己所看到的一切都是雲母腦內的未來,末夭並沒避開門前的兩個幻影。他大步流星地進入房間,抬眼看向床上緊閉雙目的日橋,被眼前的景象嚇得往後退了一步。末夭退,倒不是被日橋的病容驚到,而是他發現日橋身後的大手如今像握著娃娃一般,緊緊地掐住了日橋。而那病倒在床的日橋,正弱勢的躺在那雙手裏,艱難地喘息。壓下上前的衝動,末夭轉而想起,在他去越州前,他確實聽說了日橋身體不適的事,隻是當時的他並沒想到,日橋喘不過氣與他身後的手有關係。如果這雙手一直掐著日橋,日橋怕是會死。這是怎麽迴事?末夭想不明白,隻覺得那雙白皙的手,像是纏繞著一層的怨氣,好似十分恨日橋。可它恨日橋什麽?這時,走到門外的金羽開口道:“外邊怎麽樣了?”外邊怎麽樣了?外邊出什麽事了?這兩句話在腦中交替出現,惹得末夭心神不寧。末夭迴頭,又聽蘇河說:“不太好。我聽末夭說虛澤如今什麽都聽不進去,變得跟重簷一樣,我們這邊不好下手。”聽不懂這是什麽意思,末夭隻能繼續聽下去。金羽眉頭緊鎖:“早前日橋與我說過,虛澤能夠聽到人的心聲,而在齊盛的時候日橋也說過,虛澤出手後,四周的敵人曾停了下來,隻是那時的我沒想到,虛澤不止可以聽人心聲,還能侵占他人神海,將所有人都改成他想要的模樣,變成他的傀儡……如今想想,母君當年之所以處處受製,就是因為天龍控心的本事吧……”他越說越消極,應是受了一些打擊。蘇河聽到這裏勉強擠出一句:“兄長也不用太過擔心,隻要我們避開天道。”“怎麽避開?”金羽疲憊地打斷蘇河,說:“天道橫在空中,隻要虛澤想,我們在哪兒他了如指掌。他背靠初代留下來的力量,要殺我們易如反掌,我們沒有任何優勢。”“這是什麽意思?”末夭看到這裏忍不住上前一步,又急又氣的問了一句。“什麽意思看不明白嗎?”像是見不得他蠢,雲母的聲音在上方響起。末夭急忙抬起頭,順著聲音看到漂浮在空中的雲母。雲母平靜地說:“你們看先主,覺得先主無所不能;你們看重簷,覺得重簷獨霸天下;你們看虛澤,覺得虛澤正直溫和;可你們看來看去,怎麽就沒看出懸掛在你們頭頂的刀子?”她接著說:“我問你,如今尊上二十七位,先主隻有七位的原因是什麽?”末夭委婉地說:“因為各位尊上理念不同,發生了一些爭執。”雲母點頭,“那我再問你,重簷為何不許你們在殿內留人?重簷為何要你們去人間?重簷為何一直壓製你們?”末夭眼睛左右來迴,顯然是慌了:“因為曆來如此。”“曆來如此?”雲母重複了一遍這句話,輕輕地“嗯”了一聲,眼睛不再留在末夭身上,改成看著遠方,麵上有幾分無語,幾分惆悵。“也對。確實是曆來如此,可這個曆來,說來說去,不過是早已被人安排好的一切。”雲母認真道:“而我想告訴你,重簷之所以讓你們去人間,是想讓你們發現,你們如今與凡人不同,要你們不再向往人間景物;重簷之所以不許你們在殿內留人,是要你們守著孤獨,要你們習慣孤寂的日子。”末夭身體一震,“這是為何?”“還不明白嗎?”雲母低下頭,憐憫卻又殘忍地說:“重簷讓你們感受孤獨,體會不同,是想要磨練你們的心智,讓你們變得看淡一切,對什麽都生不出興趣,畢竟隻有這樣,你們才會做一個安安分分的先主。而尊上二十七人,最後隻留七人不是因為理念不同,不是因為上代尊上好戰,而是其他的二十人,本就是為了磨練這七位先主而存在的磨刀石。其實初代一開始定下的就是先主留七位,六位守神柱,一位守人間,至於其他尊上,不過是讓這七位成長,送他們力量的墊腳石。初代堅信,隻有經曆過戰火的洗禮,你們才會更強;隻有經曆過好友反目成仇,為了理念各自消亡,你們才會從這段經曆中感到疲憊,懂得戰爭帶來的悲哀,最後成為無欲無求的先主。”將此事挑明,雲母見末夭愣住,怕他一時不能接受,語速慢下來:“也許你很難理解,你不像我,你沒有用過這雙眼睛,所以你不知道,不是隻有我們這代的先主死二十留七,而是從第一代開始,便是先主留七人,死二十人。自從我接觸了先代的記憶起,我就知道了,我們這些外來客,不過是初代選擇的傀儡。”“初代把我們帶到這裏,不過是為了看護人間,為此我們隻能忘記我們的喜怒向往。而威後不甘心,她想反抗,卻又沒有辦法反抗。初代將力量交給天龍,把看護的意念化作天道,天道中夾雜著初代定下的規矩,若是被天道發現,這世上有人意圖改變初代定下的規矩,它就會交給天龍權利,讓天龍控製住所有人的言行。”“你方才也聽到金羽說了,虛澤可以控心,除了先主外的人,無一可以逃離天龍的控製,這也就是威後不願與你們深談的原因。威後清楚,即便她告訴你們什麽叫真相,告訴你們尊上的爭鬥是怎麽一迴事,你們轉頭也會被洗去記憶。不止會被洗去記憶,甚至可能會被插入一段虛無的過往,完成重簷要你們完成的任務。你以為,上代尊上真的那麽好戰嗎?如果不是被人操縱,如果不是腦海裏多了一些並不存在的過往,我們又怎麽會因為三言兩語打起來?”“荒唐!”末夭接受不得地轉過身,他想,如果記憶都可以篡改,那真實還可能存在嗎?如果這事真的如雲母所說的一樣,那等著他們的是到底什麽?難道他們真的會打起來,最後隻有七個人活著?然而就像是為了告訴他事實正雲母所說的一般,他周圍的景象突然倒塌重建,出現了新的畫麵。海洲神柱立在一旁,薄霜和執鳳遠遠走來。兩人一邊走一邊議論起虛澤和金羽的出身,有意分出他們到底誰更尊貴。這時執鳳說:“虛澤是天龍,金羽是赤烏,赤烏在先前也叫金烏,在金羽沒有剪影之前,天上連個太陽都沒有。而在虛澤沒有出生之前,天道混雜,若是要比,兩方各有長處,若是要論,怕是論不清楚。”一旁的薄霜點了點頭,頗為認同,而聽到這裏的末夭則是完全露出了錯愕的表情。執鳳和薄霜在說什麽?金羽是赤烏,赤烏是金烏,他是可以化身為這個世界的太陽,但這個世界本身就有太陽,完全不是金羽出現後才有的太陽!而且重簷還在,哪來的虛澤分開天地的說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