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們大概什麽也沒想。而很快,她們什麽也不能想了。風從旁邊吹起,擋住大妖攻勢的執鳳眨了一下眼睛,時間在此刻放慢,陽光落在他長長的睫毛上,一旁大妖嚇人的身體和龍族的身體在臉頰一側擦過,帶起的風吹開了執鳳的頭發,擋住了他的眼睛。執鳳的表情有一刻空白。緊接著,轟鳴聲在耳中迴響,執鳳拿著鞭子的手不自覺卸了力氣,明知麵前大妖危險還是分出神去看了一眼。地上隻有幾道血跡。方才還站著人的地方,曾有大妖和龍族的身體經過。此刻方才還在的人不見了,地上隻留下了一把熟悉的斷劍,和被他總說不能看的話本。那話本翻開了一頁,一半已經沒了。書泡在血裏,上麵的故事丟了一半,沒了結局。從沒有直麵過死亡,也不知原來人消失的速度可以這麽快。生命消失的速度快到執鳳還想不到人死之後的事,便被大妖一下子撞開。檀魚站在人群中,血順著他的肩膀流下,他與幾個大妖一路打鬥,因在路上攔住倒下的建築救了幾個人而被人刺了一劍,如今跌跌撞撞地往後退了幾步,眼前不時轉暗,傷口冒出黑煙,情況十分危險。覺得自己多半要不好,負傷的檀魚咬著牙,移動的腳不小心踩到了一個人的手掌。對方似乎還活著,因此發出的聲音驚到了檀魚。檀魚低下頭,卻見方才叫他的師弟正躺在血泊裏,身上有著被野獸啃咬的痕跡。而隻有一口氣的師弟也看到了他。腦袋發木,檀魚蹲下來,想將自己的靈氣過給對方,保對方一命。那將死的小師弟拉住他的手,睜著勉強還算完整的眼睛,看向尋找檀魚的妖魔,又看了看檀魚被黑氣侵蝕的傷口,忽地笑了。“師兄。”他的下嘴唇掉了一半,說話有些漏風,有些不清楚。“嗯。”“我們找到師父了。”“嗯。”“師父這次沒去貪酒,他聽說城裏有一家酒肆很有名,所以去定了一桌酒席,他想帶著我們去吃,聽說那家可貴了,他難得大方,隻可惜,我們轉頭又找不到你了。”“嗯。”“師兄。”“嗯?”“你留些力氣,我也留些力氣,我去找師傅,告訴他,你還好好的,你也要好好的,留些力氣,怎麽說也要去酒肆喝上一杯,不能讓師父的錢白花了。”“……嗯。”檀魚應了一聲,等這聲結束後他沒等到下句,所以罵了一句:“你也沒告訴我,他定的是那家……”他說到這裏,忽地忍不住低下了頭。石妖一邊注視著四周屍橫遍野的慘況,漫不經心地往前走。來追檀魚的這幾個大妖各懷心思,等見到檀魚,望向他身前被吃了一半的人,擠出個笑:“等下你也和他一樣。”大妖頓了頓,像是與自己說:“都一樣。”檀魚轉過身,麵無表情眼眶發紅,“是嗎?”話到這裏,他的眼睛裏像是有火在燒,白色的骨頭從他的手臂和脊骨刺出。他歪著頭,終究是放下了顧慮,也不去想其他事應該如何,不在壓製自己的力量,憤怒的衝向了大妖。九頭蛟在上方,手上的書頁不斷地困住虛澤,每次都在扭曲空間之時被虛澤破開跳出。“怪不得。”九頭蛟合上書,淡漠地看向虛澤,他說:“重簷之所以放心把你們放出來,是因為有你?”虛澤沒有迴答九頭蛟。九頭蛟打量他,見他時不時側過臉,順著他的目光看向對麵的日橋。“你很在意他?”虛澤抬眼,沉吟片刻:“我沒有必要迴答你。”九頭蛟聞言笑了,他背過一隻手,淡漠道:“他一直在躲,而夢婆的困陣不好擺脫,他那種弱小的尊者打不過夢婆,他很快就會死。”虛澤平靜地說:“是嗎?”他仰起臉,目光犀利,一句道出九頭蛟心中所想:“你想用這番說辭亂我心神?”“沒錯。”九頭蛟爽快的承認。虛澤又說:“你的話確實是讓我的心亂了,不過我亂是因為你說錯了。”九頭蛟歪過頭,等著他繼續說。虛澤道:“你們怕是誤會了一件事,城裏的人除了你我,日橋最強。而且這個除了你我,是我不知道我們跟他打,到底是能輸能贏還是平手。”九頭蛟一點也不急著搶殺他們,聽到這句竟是好奇地問:“那他為何一直不還手?”見九頭蛟有些驚訝,虛澤好心提醒:“雖然是猜的,但我想,日橋的招式怕是……敵我不分。”若非如此,日橋不會多說一句能不能將城裏的人都送出去。九頭蛟聽到這裏點了點手指,他考慮了片刻,忽然撕掉了幾張紙,接著將那些紙再次撕成碎片,讓碎紙飄在整個城中。白紙飄散,日橋躲過對麵四個大妖的攻勢,脾氣越來越急躁,手握住劍柄幾次,在動真格和不能動之間搖擺不定。此刻風停了下來。白紙在一旁飛過,慢慢地落在眾人眼前。待來到眾人身邊,白紙裂開,白紙所在的地方出現了斷裂的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