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這是不對的。在如今,轎子隻有達官顯貴能夠使用。可觀這頂轎子,樸素的並不像是出自皇城。想不通這點,陳生的目光不自覺被轎子吸引,而似乎是察覺到了他的目光,轎子來到他的身旁停下,坐在裏麵的人似乎喊了一句什麽。站在轎側的紅衣人聞言,動作誇張地靠在轎子上去聽裏麵的動靜,之後又扭動著像是枯枝一樣幹癟細長的四肢,跳動地走了過來,又笑又哭地問陳生:“郎君,我家女君要成親了,她問問你,你有沒有什麽要送給她的東西?”陳生一愣,隨後搖了搖頭。問話人見此又問他:“那你……有什麽要說的話嗎?”陳生不知道轎內人是誰,也沒有什麽想說的,所以他再次搖了搖頭。這時,問話的人歎了口氣,將陳生的話帶了迴去。轎子裏的人等了許久,最後聽到的卻是這麽兩句……此刻天陰了下來,轎子裏的人保持著側聽的動作許久,就在陳生即將要轉過頭的時候,轎子裏的人一動,將藏在衣袖裏的東西遞了出去,交給了問話人。問話人拿到這樣東西慢步來到陳生的麵前。與此同時,轎子抬起,在問話人將手中的東西交給陳生的那一刻,轎子從他身側經過,再也沒有停留。問話人與陳生說:“我家女君讓我把這個交給你。”陳生低下頭,發現手中正拿著一個紅色的繡花鞋,繡花鞋的頂部綁著一個很是眼熟的小金鈴鐺。問話人這時還在說:“我家女君說了,她要入宮了,以後就不能來看你了。”很奇怪,陳生覺得他不該認識手中的鞋,也不該認識轎子裏的人。可當他聽到這句話時,他的心卻像是被人刺了一下,接著他轉過身,看向那即將消失的轎子。身後問話人說:“我家女君說了。”“冬時朝霞不會來。”“您又騙人了。”話音落下,轎子和問話人畫作輕紗,順著陳生的身側飄入海中。而這沒頭沒腦,沒有道理的一句,卻讓陳生的心像是被人抓緊,胸悶到一時說不出話。而就像是為了附和,身後的端肖雪也在這時問了他一句:“你說,你想殺虛澤是真是假?”為何這樣問他?陳生慌張地迴過頭,然後他那雙驚慌失措的眼睛正好對上了端肖雪銳利的眼睛。方才在院中的溫情因此消失,隻剩下滿心的惆悵若失。夢至此結束。被端肖雪冷漠的眼神驚到,像是觸碰了心底不該觸碰的思緒,躺在床上的陳生猛然驚醒,正欲轉身,身後卻有一隻冷冰冰的手抵了過來,止住他即將翻身的動作。陳生順著手臂看去,發現攔住他的人是蕭疏。而在他的身後,是險些被他壓到的曲清池。不知曲清池是什麽時候靠了過來。小小的人此刻背對他,坐在他的身側,弱小的身軀看上去十分的脆弱。不敢去想壓上去的後果。陳生劍眉微皺,避開曲清池坐起來,轉而看向床前的蕭疏。不知發生了什麽,蕭疏的黑衣上沾了灰塵,臉上也有擦傷。但因蕭疏穿著黑衣,陳生看不見他身上別的地方還有沒有傷,為此問了一句:“你受傷了?”陳生聲音有些沙啞,帶著剛剛睡醒的倦意。蕭疏許是沒有想到陳生會關心他,他有些驚訝地看了陳生一眼,接著很快藏起了眼中的情緒,淡淡道:“沒事。”然而一句冷硬簡單的話說出,蕭疏又覺得他的態度似乎過於冷漠,所以頓了頓,又補了一句:“隻不過是遇上了千目蛛。”千目蛛?聽到這三個字陳生頓時睡意全無,緊張地問:“千目蛛出來了?”蕭疏搖了一下頭:“快了,大概就在這兩日。”陳生眼睛轉動,不放心地說:“那曲清池趕得上嗎?”蕭疏瞧了一眼沒有反應的曲清池,說:“看命。”看命?陳生自嘲一笑,雖是不想說,但心底也認為他和曲清池的命就沒好過。他想了想,將夢中的事情說給了曲清池和蕭疏聽。“千目蛛腰腹有傷?”像是不知道這件事情,蕭疏沉吟片刻,腦海中出現千衫寺中的那個玄武印,知道了千目蛛的傷口從何而來。曲清池打量蕭疏幾眼,三人此刻坐在一處,卻各懷心思。陳生放不下千目蛛一事,正欲起身去找年魚,不料身子一動,竟是感受到身側有異常。察覺到被子底下的不對之處,陳生眼神一變,當下沉著臉摸向身側,隨後在蕭疏和曲清池的注視下,拿出了一隻紅色的繡花鞋。那隻繡花鞋老舊,上麵還有一個小小金鈴鐺。發現這隻鞋,屋內的三個人同時愣住了。陳生見此迴想到夢中那一幕,心中知道這是端肖雪借物要的還禮,而鞋上麵綁著白線,意指束縛,說明這次要的還物是鎮物,也就是鎮壓邪祟,是將原本封在地下又跑出去的邪物關迴去的意思。像是這類邪物一般都很難處理,而且鎮物不同於還物,在鎮壓的過程中,邪物會找上他,若是能害死他,邪物就不必迴到地底,若是害不死他,邪物就隻能被他關起來。因此,他不必像是那時找葉女一樣去找這個邪物,可若說麻煩程度,絕對是鎮物高於普通的還禮。但這並不足以讓陳生心煩,讓陳生拿到鞋子變了臉色的不是因為他的第二次借物還禮開始了,而是方才的夢境。而每每想到剛才夢中的紅轎子,陳生都提不起神,心裏煩得要命。而且情況不對的不止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