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陳生挑高了左側的眉毛,沒說話。然後等陳六拿來畫紙,曲清池卻笑了。陳生給寧徽的畫紙是好,可也比不過陳六拿來的這張。陳生給他拿來作畫的紙出奇的名貴。陳生雖是不說,但他拿來送人的東西和他給曲清池的東西到底是不同的。感受到這份不同,曲清池心情因此變得很好。放下畫紙,陳生沒有再看曲清池一眼,隻在腦中過了一遍曲清池的相貌就要提筆。隻是他剛下了兩筆,便皺起眉頭,怒氣衝衝地抬起頭問了曲清池一句:“你脫衣服做什麽?”曲清池麵無表情地看著他。這人明明生了一張仙人一般冷清貴氣、清心寡欲的麵容,卻偏生能拉的下臉,做些無賴才能做得出來的事。見陳生看向他,他默不作聲地解開了腰帶。陳生捏著筆杆,愣愣地看著曲清池變出他的幻影,把他的幻影推到床上壓了上去,立刻明白曲清池想要他畫得是什麽,頓時臉色漲紅,把筆扔了過去,怒罵一聲:“你指望我畫什麽亂七八糟的東西!”“這怎麽能叫亂七八糟?”曲清池趴在並不存在的幻影身上,壞心眼地說:“我隻是怕日後有事離去會思你成疾,所以想要留點念想給自己。”陳生都要被他氣笑了:“你念的是什麽?”曲清池理直氣壯地說:“我念的是人之常情。”被他氣到,陳生沒好氣地說:“你要是不想留下來,你可以繼續說下去。”其實若不是礙於自身的涵養,陳生現在都想衝過去抓住曲清池的頭發,罵些難聽的話。陳生早就知道曲清池這人不要臉,但每次相處,心中對對方的認知總會被對方輕易刷新,委實令他頭疼不已。他正氣著,忽聽門外陳六說:“郎君,寧太尉來了。”聽到寧徽的名字,房內陳生一愣,轉而想到葉女的案子,連忙開聲:“快請。”他話說完起身準備去迎,人正要離去又想起房間裏的這個祖宗,扭過頭兇惡地瞪了曲清池一眼:“你在房中老實等我,不許亂走亂逛!”懂得陳生有事要辦,曲清池並未攔他,隻是撿起衣服慢吞吞地穿了迴去。陳生離開房間,快步來到中堂去見寧徽,寧徽這次來是告訴他上京的時間。因寧徽在望京還有事要做,所以他告訴陳生要過幾日才能走。陳生自是沒有意見,客氣地向他道過謝,將他送到府外。他們兩人邊走邊說,跨過門檻,正巧瞧見了站在門前猶豫要不要進來的謝歸。謝歸還是老樣子,氣質陰鬱,白發白衣,隻是不知是不是因為最近發生的事情太多,謝歸看上去要比之前清減幾分。陳生見他麵色凝重,緊抿著唇,覺得他單薄的身影就像是書房裏可以隨意添加顏色的白紙,瞧著脆弱到不堪一擊。謝歸許是沒想到陳生會突然出現,因此陳生和他都愣了一下。寧徽狹長的美目一動,懂得了他們怕是有話要說,當下也不久留,直接坐上馬車離開了陳府。陳生瞧見謝歸無事,問了一句:“你師姐還好嗎?”謝歸想了想,說:“隻是有些皮外傷,沒什麽大事。”“那就好。”陳生點了點頭。然而客套話結束,他們彼此都不知該說點什麽好。此刻氣氛尷尬,兩人站了片刻,還是謝歸先說:“你為何要去找我?又為何要幫我?”謝歸眸光微閃,長睫輕顫,似乎有些不安。其實這兩個問題藏在謝歸心裏很久了,隻是謝歸一直沒有開口去問的機會。而且謝歸也怕,他心中難受,一邊覺得世上不會有人無故對自己好,一邊希望陳生對自己的好是認可了他。可他每每想到這裏,都會念起陳生的義舉,總覺得對方就是品行好的善人。陳生好像對誰都很好。不止是他,就連那個死了的葉女陳生都十分掛心。如此一想,謝歸的心中又有幾分說不出的不適。這就像陳生待他好,不過是因為陳生人好,其實他在對方心中什麽都不是一樣……陳生許是沒有想到他會這麽問,所以眼裏帶著幾分沒能藏起的驚訝與迷茫。謝歸一時衝動問了這件事,事後也有幾分不自在。其實詢問不算什麽,隻是謝歸心情複雜,因此當他說完這句話又覺得自己不對,不自在的意識到他不該把自己的期許放在陳生的身上,並且為了這點事在陳生麵前自哀自怨。陳生救了他,不該是救了一個責任。他其實沒權利介懷他在對方心裏的分量。想明白這點,謝歸不自在地扭過頭,小聲說:“我和我師姐今日就會離開,你多保重。”“好,一路順風。”陳生並不留戀的送走了謝歸,謝歸的離去對陳生而言也是一件好事。謝歸走了,曲清池不會再盯著謝歸,陳生也能喘口氣,不用擔心曲清池會一刀宰了謝歸。不知何時來到陳府的蕭疏站在窗前,盯著陳生高興的側臉看了片刻,不放心的問著曲清池:“他要還物。”曲清池背對著蕭疏坐在桌子前,隨意提筆寫下幾個字,頭也不抬地說:“怎麽了?”蕭疏說:“你猜,雲知不知他要還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