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塊碎片周圍的金光弱的可憐,可不知為何,那金光確是最特別的坐在一塊碎劍上。碎劍好像在護著小小的光芒,小心的將微光送到陳生的麵前。“我的畫裏藏了很多故事。”這時,空中飄來半幅畫,執鳳的聲音從畫中響起,他與陳生說:“可惜過去的我沒有心思看,因此錯過了最精彩的故事。現今畫裏的故事都掉了出來,在失去這些故事之前,不如你同我一起看看吧……”約是察覺到了這碎光的含義,陳生伸出手,接住了那塊碎劍。他的目光在盞目的斷刃上停留,而那黑刃卻在觸碰到他掌心的一刻化成了黑色的細沙,從陳生的指縫滑落,最後隻留下了一點點,一點點微弱的金光。陳生湊近去看,看到了金光之中藏著的小小碎片,瞧見了赤鴻尊的臉沾著血的手在眼前慢慢放下,等手移開,陳生看到了掛在城牆上的魏樂。魏樂的臉上還有她走前畫上的胭脂,可惜胭脂就算再明豔卻無法提亮那張早已失去光彩的臉。今日魏都屍橫遍野,地上的包裹占滿了血跡,錢盒落在地上,裏麵的碎銀與銅板一半落在地上,一半躺在盒子中,往日最迷人的東西在今日變得沒有意義,就算落在地上也無人想起。此刻魏都中倒下的人有很多,可卻沒有一人能靠近那在城牆上的魏樂。曲清池靠坐在城牆之上,血從他的口中低落,讓那蒼白的唇染了幾分豔色,也染紅了他白色的衣襟。他頹喪的坐在城牆之上,好似已經累到動彈不得。長夜抬起手,看著手中那塊曲清池給魏樂的玉佩:“我應該感激你今日的所為。”“為什麽?”曲清池抿著唇,他沉默片刻,即使知道原因,仍是固執的想要從長夜的口中得到答案。他質問長夜:“你明明與我說你看不慣現在的虛澤,你說,你雖是看不慣虛澤可也怕虛澤,所以你讓我與你裏應外合,讓我斷了虛澤的補靈,再讓金羽假傷你,以此來避開我與虛澤的爭端。”曲清池說到這裏,到底是難受的閉上了眼睛,他咬牙切齒地說:“可為何,如今你卻殺了這個凡女!為何你會走出雲城?你為何騙我?”聽他質問的聲音一聲比一聲大,長夜轉過身,把玩著手中的玉佩,平心靜氣的與他說:“自戰後過了多久了?”長夜歪著頭看向天空,一雙眼睛轉來轉去,似乎在算著時間:“你受了重傷,虛澤也受了重傷,當年的人死的死散的散,我在雲宮想了許久,最後算來算去,好像隻有我和薄霜得了個不錯的下場。而薄霜這個死心眼明明逃過了天主戰,卻在事後以自己龍身做容器,護著沉睡的虛澤,弄來弄去,迴首間天上隻剩我一個。”“你知道嗎?如今的雲城沒有聲音,沒有活物,日出月隱,長久下來,隻有一人的日子實在是太無趣了。所以啊!我想,想下來走走,想著想著,我又覺得一個人活著沒什麽意思,可要我與下界的生靈待在一起,我又不願意。”“這時我又想,虛澤能做天主為何我不能?我也想忠誠啊!可我忠誠的是什麽?虛澤自戰後就閉上了眼睛,從未醒來,他現在就是一具能唿吸的屍體?而今你們都失去了爭位的實力,那為何這天主位不能落在我的身上?為什麽我不能毀了虛澤造出的塵世,再為自己造一個滿意的、一個暗不見天日的凡塵?”“於是我想解放虛澤,可薄霜他不懂我!”長夜說到這裏轉過身,臉上的神情是扭曲的張狂。他大張著嘴,露出一個令人生厭的狂笑:“那我自然要與他打一架,而薄霜能與我相比嗎?這世間的黑暗皆是我的力量,薄霜是什麽?他不過是敬慕虛澤脫掉了原身,跟虛澤討了龍身的偽龍!他若還保留原身,許是能與我一戰,可他現在龍不是龍,蛇不是蛇,他能擋我?!”曲清池聽到這裏表情忽然變了。他瞪圓了雙目,如同被激怒的獅子,兇相畢露:“你殺了薄霜?”“我沒殺他,他是自絕的。”長夜說到這裏低下頭,再次把玩手中的玉佩,輕聲說:“他發現我想殺虛澤,脫下了虛澤給他的龍身,封住了虛澤所在的主殿,將虛澤給他的職權扔入海城,留給了虛澤的子族,之後用自己的蛇身封住了天路,絕了我下來的可能。”“他不想要天下易主,可我偏偏不如他的願。”長夜說到這裏斜著眼睛,陰險的目光在曲清池的身上停留:“因此我需要你,需要你手中的那塊玉。我也要謝謝你,謝你願意讓出這塊入雲層的鑰匙,若不是你,我還真沒法子下來。”曲清池聽到這裏頭頂青筋暴起,眼中的那點信任與溫情被長夜所毀,隻剩下滿心恨意。陳生看到這裏卻說了一句果然。他就知道!他知道曲清池沒有遇見闕山,因此他知道曲清池那時騙了赤鴻尊。而曲清池與虛澤對立,長夜則是虛澤下屬,在沒有看到闕山的情況下曲清池仍敢送魏樂入天,完全不怕暴露自己的所在之處的舉動說明他心裏很確定,知道長夜在看到魏樂之後不會動手。因此陳生猜到曲清池八成是與長夜之間達成什麽協議。而迴首過往,白家少年的事情就是從魔域傳來的,是魔域大祭司聽到了……等一下!想到這裏的陳生一臉錯愕地看著碎片,很快裏麵的曲清池也反應過來“你說……虛澤一直在沉睡?可你之前分明與我說他每五千年就會醒來補靈,因此才會有五千年一滅世的情況?”“別這麽看著我,五千年一滅世確實是虛澤的意思,他在沉睡前把焚夜卷留給了我,叮囑我,每到五千年便撕掉一張紙,每次撕掉一張紙,就是一次重啟。至於原因他沒說我也不清楚,我隻是聽命行事,而那補靈不過是讓你心急的騙語,我知道,想要你叫出雲城的鑰匙並不簡單,自然需要去找一個不錯的借口。”曲清池聽到這裏才知道自己是從頭到尾都被耍了。他仰起頭,深吸了一口氣,即便努力想要控製,可還是無法很好的控製此刻的情緒,憤怒的表情是陳生從未見過的生動一麵。很快,雙目赤紅的他拿起了那把殘缺的盞目。然而這邊他剛抬起手,那邊長夜便輕點手指,眨眼間他的一條手臂被黑暗吞噬,很快消失不見。山河鏡在遠處看著這一幕,心中的震驚不比曲清池要少。她似乎也無法接受長夜如今的嘴臉,因此晃了一下頭,往後退了一步。而赤鴻尊則是跪在地上,呆呆地看著自己手上的血,神情恍惚的想起了對魏樂的承諾。他說過會救她。可如今魏樂卻掛在城上,沒有留下全屍。他說過會保護魏都。可如今魏都的百姓都躺在前方,他一個也沒救下。在今日之前他從不知道,原來人的身體裏有這麽多的血,血像是流不盡一樣,緩慢地順著黑灰色的石縫流淌,染紅了他的眼睛。“寧修。”察覺到赤鴻尊此刻的情緒,山河鏡從背方用力地抱著他,一雙眼中含著淚水。她將臉貼在寧修的身後,聲音輕柔的像是擔心語氣過重會嚇到寧修,盡可能溫柔地說:“我們走吧!”她用臉蹭了蹭寧修的後背,像是想用這樣的動作送給寧修一分暖意,而無論她如何努力,她都無法讓身側冰冷的身體變得溫熱。最後山河鏡停下動作,她好似忽然想起來了。她隻是麵鏡子。鏡子是沒有溫度的。鏡子隻會吸入人身上的溫度,保留的時間短暫,消失的速度過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