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好不好都沒有什麽意義。蘇河已經不在了。他想,沈河沒有魚,沒有活物,周圍隻有冷冰冰的石頭和沉入水中的枯木,他是好是壞其實並不重要,左右也不會有一個叫做蘇河的人過來看他。也不會有人來說他這處風景獨好。因此,一切都不再重要。他躺在水下,躲在山河鏡中渾噩過活。很久以後,水麵有了波動。像是魚一樣,有個黑影再向他遊來,隻不過因為沈河寒冷,水裏有陳生鏡身帶來的威壓,導致這個黑影沒能來到他的身旁,隻走了一半便退了迴去。陳生看不清那個東西是什麽,他的眼睛被虛澤打壞了,這些年養過來一點,但看東西仍是不清楚,隻是勉強能夠視物。不過也沒什麽,不管是遊魚還是其他,都與他沒什麽關係。他合上眼,沒想到之後的每日都能看到那個黑影出現,黑影每次都會朝這裏遊來,日複一日,年複一年。可縱使見黑影靠近的艱難,陳生也沒有想過收一收身上的威壓。自從蘇河死後,他便什麽都不想做了,事情看到,沒看到,都不關心不在意。隻不過他淡漠,那個身影卻很固執,他遊了三年,終於在一個冬日靠近了沉在河底的蓮花鏡。紅色在眼前一晃而過,像是錦鯉擺尾。很久沒有看到過這樣鮮豔的色彩。陳生眯起眼睛,模糊的看到一個人出現在眼前,他穿著一身紅色的道袍,輕輕地撿起落在河底枯木上的他,將他帶出了沈河。“拿到了!”浮出水麵,歡唿的少年人長得漂亮,有著一張俊美到無法形容的臉。等拿到他,少年在陽光下笑了笑,一笑露出兩個虎牙,看著很有朝氣。這笑顏並不讓人討厭。陳生恍惚的看著他,許久沒有看到人的他心裏有一絲異樣的感受。他知道,這人五官與曲清池一樣,他有著曲清池的臉,但又不是曲清池。就像他,他是陳生,但在此刻他又不是自己,他隻是沉在沈河,在蘇河死後沉寂已久的山河鏡。正身處過去的一場夢裏。*撈起他的少年是個話嘮。每日喋喋不休,有著一張能把死人說活的嘴。托這張嘴的福,陳生輕而易舉的知道了他的一切。少年自幼父母雙亡,年幼時被魔修抓住,之後被修士救下,入了沈河崎邯山下的一個宗門,因犯了錯被師兄罰來沈河反思,這才打起了沈河中山河鏡的主意。“我這修補的手藝還算不錯吧?”他拿著一個小刷子,“特意學的!”他在撈起山河鏡之後每日都在費心的修補山河鏡,一邊給山河鏡做保養,一邊給山河鏡敷藥,期間還能說個不停,也不嫌累。陳生不願理他,就算他將自己從沈河裏帶出來,他出來後也隻是躺在地上一動不動,像是死了一樣。寧修一邊修理鏡子,一邊說:“老實說,我之前一直在想山河鏡是什麽樣的。”他說完這話舉起石蓮花,對著鏡麵照了照,耿直地說:“我以為會是高達十丈,威風凜凜的銅鏡,沒想到……”陳生抬眼。寧修說:“會是個破爛。”陳生合上眼。不覺得自己說的有什麽問題,寧修將他放下,又說:“天主下手還真狠,瞧你這副模樣怕是也不能唿風喚雨了。”陳生不想理他,唿風喚雨的事本身也不是鏡子該做的。寧修似乎很在意唿風喚雨,他見陳生不搭話,不死心地問:“你原來會不會唿風喚雨啊?”不想聽他廢話,陳生自己翻了個身,用背麵對著他。寧修一點也不介意,還說:“不能就不能吧,等日後我功法成,我自己也可唿風喚雨。而我這人大方,到時候可以借你淋一淋。”“……”陳生一點也不想淋雨。下雨總會讓他想起蘇河。寧修說完這句歎了口氣:“人人都知道你沉在沈河,可這麽多年,我看著師傅和其他高人在這裏繞來繞去,就是沒一人敢下來撈你,你知道是為什麽嗎?”因為現今的天主是虛澤,山河鏡是蘇河的法器,是金羽手下,為了一麵破鏡子去惹天主不悅並不理智。可若是當年贏得是金羽,情況又不一樣了。不多這事多說無用。但因這一句,陳生多少也有點好奇:“你明知帶上我會使天主不悅,為何還敢入沈河。”寧修顯然沒有想到他會搭話。聽見陳生開口,他愣了愣,隨後露出一個很討人喜歡的笑臉,誠然道:“唉!”“你沒聽說過嗎?光腳不怕穿鞋的!入水之前我想,若天主不計較,我就用著,天主若計較,我就說是你脅迫我。”“……”陳生聽他如此說,又不想理他了。寧修問他:“我無恥嗎?”“無恥。”“你生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