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時分,薩卡區,千玨神殿。


    經過短暫的冥想休息後,便叫上阿蕾爾的道森在大門殘破、牆壁斑駁,整體都呈現出一種破落跡象的千玨神殿前停下。很難想象在最不缺石頭的諾克薩斯,且作為國教的千玨教團會令自家神殿如此破敗。


    “這裏也太破敗了吧,你確定我們沒來錯地方嗎?”


    “這是有原因的,羅德少爺…不過在解釋前,我們還是先靜聽吧。”


    “我記得書上說過,每個千玨神殿的午時挽歌都不一樣,而且還會定期更換…”


    停下腳步的道森,學著阿蕾爾的樣子雙手交叉輕放身前,話說一半神殿中就響起肅穆的鍾聲,緊接著一陣曲調淒美、空靈、婉約的熟悉曲子迴蕩在他的腦海。


    理所當然的道森想起那個從黑霧滾滾中而來,立於船首放聲高歌的陰影,每一個對有緣得見他的生者都會如此描述他——暗影島的死者,湮滅的代言人,讚美死亡榮光的傳教者。


    其名,死亡頌唱者——卡爾薩斯。


    重新再聽一次這熟悉挽歌的道森,將之與記憶中的聲音一比較,卻得出一個很荒謬的結論:神殿裏傳來的歌聲雖然宏大,但遠不如卡爾薩斯唱得那般深入人心,讓他感同身受。


    很快與阿蕾爾一同靜立原地聽完挽歌的道森,繼續先前話題:“這裏的挽歌,難道從來沒有換過嗎?”


    “是,少爺…隻有薩卡區的神殿如此,這裏很久以前曾經發生過一些不太光彩但又足以讓人刻骨銘心的事情,如今活著的也沒幾個了,還活著的對此事也都對此緘默不言的,您是怎麽知道的?”


    來自道森的疑問,讓阿蕾爾眼中寫滿疑惑還有一絲掩蓋不了的崇拜,他見狀也不掩飾什麽:“不瞞你說,我對這個神殿內發生的事情一無所知,但是我親耳聽到過有人唱這首歌…而且比這裏麵歌聲的更加令人深刻。”


    “果然,您見過…卡爾薩斯。”


    提及這名字的阿蕾爾聲音瞬間小了很多,還一副東張西望唯恐被他人聽到的模樣,這就讓道森轉移了興趣。


    本來他是要來確認格雷戈裏沒有被千玨教團的死亡記錄員記載的。


    之所以來薩卡區,是因為這是阿莫琳與格雷戈裏曾生活過的地方…就在神殿的左側,穿過一條狹長蜿蜒街道,就是隱藏在高牆下黑暗中的貧民窟。


    而且格雷戈裏的酒鬼父親,就是埋葬在此處神殿的墓園內的,如果他還活著,就一定會來拜祭其父。


    因為對於一個傳統的諾克薩斯人來說,銘記親人祖輩很重要。


    這話銘記最讓人動容的就是夫妻之間,在連年對外征戰的諾克薩斯,士兵的死亡是家常便飯,也因此便留下很多孀居的女性。


    諾克薩斯的律法,並沒有規定這些獨居的寡婦不得改嫁,反而很樂意她們再重新組建家庭。但事實卻是這些女性們很少改嫁,會為一個男人守寡到死。


    當然,這種忠貞習俗僅限於諾克薩斯本地人,即諾克希人的後代,最初建立了這個國度的族群。


    格雷戈裏就是這麽一位傳統的諾可希人後代,所以道森才會選擇這裏,卻沒想到陰差陽錯有了關於卡爾薩斯的消息。將來要去暗影島的他,自然不會放過這個信息。


    “好了,詳細說說卡爾薩斯這個人吧…我已經布下了魔法結界,不會有人偷聽的。”


    在阿蕾爾壓低聲音的那一刻,道森就心領神會的和她一起來到左側通向貧民窟的道路,挑了一個很常見的陰暗小巷進入其中。


    “嗯…”


    即便如此阿蕾爾還是一副做賊心虛,小心留意周圍的模樣,道森也不催促,隻是用很自然的目光看著她,這讓她也快速冷靜下來:“其實我也隻是從父親那裏聽來的,那個時期的父親還很小…”


    在阿蕾爾滿是過往迴憶的述說中,一個活在近百年前的傳奇男人躍然浮現道森眼前。


    之所以說卡爾薩斯是傳奇,不是因為他的出身更不是天賦,而是他對“死亡”的孜孜不倦。


    和格雷戈裏一樣出身於貧民窟的卡爾薩斯,有三個姐姐與一個隻知借酒澆愁的父親,以至於他從小到大都在三個姐姐的照顧下長大。


    而卡爾薩斯也沒有辜負他的姐姐們,5歲時就可以跑出貧民窟,遊走在暗影中尋找他人丟掉的剩飯、爛水果,偶爾遺落的錢幣,甚至是從死在黑暗中的倒黴蛋身上尋得不錯的收獲。


    這並沒有什麽出奇的,這種事貧民窟的很多大一點的孩子都會做,而且還比卡爾薩斯做得好。可從未有人想他一樣,會對貧民窟內習以為常的死亡感到著迷,而不是厭煩、麻木、逃離。


    尤其是每逢有人死去,便會身著黑衣,推著小車,拿著手杖而來的死亡記錄員更是會讓人退避三舍。


    死亡記錄員是千玨教團的使者,他們的到來往往意味著死亡。雖然因為有著千玨的威能庇護明麵上不會有人對此說什麽,可大家暗地裏都會稱唿他們為地獄的看門犬,甚至是惡言惡語的詛咒他們不要來。


    就是在這種環境中,卡爾薩斯成了死亡記錄員身後的尾巴,他經常會隨著這些穿著黑衣服的人在貧民窟之間穿梭,也因此被其他人所忌憚、疏遠。


    對此卡爾薩斯一無所覺,將他一手拉大的三個姐姐也沒心思去顧慮旁人眼光,她們每天光是在貧民窟內活下去就已經竭盡全力了。


    這種時光持續到卡爾薩斯10歲時,一場席卷貧民窟的可怕瘟疫爆發,他的三個姐姐一同病倒,父親雖然沒事但依舊隻能借酒澆愁。


    於是卡爾薩斯當仁不讓的站了出來,用無微不至的關懷與照顧來迴報他的三個姐姐,哪怕在她們病重到彌留之際也不離不棄,直到她們眼神黯淡生命之火熄滅,那些無論刮風下雨,節慶假期皆不會遲到的死亡記錄員再次造訪。


    這種死亡的場麵卡爾薩斯見過太多,太多。可是他從未經曆過死亡記錄員帶走自己的家人。也是第一次他作為死者親人家屬,在黑衣人們一陣頗為嚴格的藥劑噴灑身體、魔法清潔後,他與載著屍體的小車來到千玨神殿的墓園埋葬。


    好在被千玨神殿所收容的死者,不會收取任何費用,要不然卡爾薩斯就得自己挖坑埋葬姐姐們了。


    埋葬結束過後的祈禱中,在千玨神殿的神像前卡爾薩斯展現出了對死亡的渴望,他問了很多問題,這些問題在千玨教團內部至今被奉為——聖經。


    死亡是永恆的嗎?


    死亡是一個生命的終點嗎?


    生命的智慧與死亡的明朗,能不能融為一體?


    等等這些諸多理所應當,卻又被他人忽視的問題迴蕩在神殿之內,引起當時在場所有人的注意力。


    對於這個對死亡有著濃厚興趣,會為家人離世悲傷,會為“死亡”本身感到喜悅的少年,千玨教團理所應當的擁抱了他,將少年視為受到了死神的青睞,是千玨派來人間的使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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