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別動!”


    僅僅是一個彎腰的動作,被困住的阿狸便瘋狂的掙紮起來。在受到靈體的牽引後,她身體的九根尾巴瞬間綻放出炫目白光,形成數以百計的藍色焰朵直撲道森身體。


    “停停…我不動,我發誓!”


    果斷後撤的道森大聲發出宣言,暴走的阿狸這才恢複一絲冷靜,停下這種燃燒靈魂與法力,等同於自爆的決然攻擊。


    “別動、別動…我現在收了它,你好好的把力量收迴去。”


    道森不知道阿狸為什麽發瘋,可他知道但凡是智慧生靈,就都有自己的禁臠,是絕不允許外人觸碰的。阿狸又不是什麽生死大敵,沒必要強人所難的去做,更何況這種爆發力量已然對他造成了威脅。


    “相信我…”


    神色認真的道森抬起指尖輕輕一勾,散開的淨蝕之光牽動冥石,從上麵延伸開來的靈體觸手隨之抽離,危機就此解除。


    “…”


    凝望道森一眼的阿狸靈體迴歸身體,籠罩在她身體周圍密密麻麻的焰朵慢慢熄滅。不多時就變成白色光點迴到尾巴中去,讓她蒼白的臉龐恢複一絲血色。


    雖然重獲自由令人高興,但阿狸沒有忘記道森剛才的舉動。


    她緊緊將右手攥住按在胸前,左手擋在前方慢慢後退,身後九條尾巴群魔亂舞似的隨風飄揚,一副誓死守護寶物的堅毅模樣。


    很快阿狸就消失在又重新泛起的霧氣中,留在原地的道森嗅著空氣中殘留的淡淡幽香,心中難免有幾分悵然若失,好一會兒才看向一旁樹梢,微微躬身:“很抱歉,打擾了這裏的安寧…我這就離開。”


    嗡——!


    他這邊才剛邁步,一個如羽毛如鸚鵡般七彩繽紛,模樣如麻雀的小鳥,就帶著淡淡熒光飛下樹梢。很快對方落在道森肩頭,一對小眼睛咕嚕嚕的轉動幾下,後方湖麵泛起微波蕩漾。


    下意識看過去的道森,就看到湖麵上倒映出的畫麵……在那裏阿狸緊挨著一名黑發黑眸的男子坐在湖邊,光看背影的話他們兩人很像。


    男人在畫畫,畫了一簇簇盛開的雪百合,阿狸紅唇輕啟地說了些什麽,然後開始寬衣解帶,男人丟掉畫板,開始在她背後塗抹顏料,很快一朵嬌豔的鮮花浮現其上。


    畫麵一轉,兩人開始在碧波漣漪間嬉鬧…看得道森老臉一紅,心中還有一絲嫉妒這畫家的好命。


    畫麵再轉,阿狸出現在一處淺石岩洞前,一位渾身鮮血的樵夫躺在地上奄奄一息,她帶著憐憫與渴望俯下身軀,就像剛才那樣,開始吸取樵夫的靈魂。


    洞口外畫家默默執筆畫著,直到阿狸看到他的那一刻後哀莫大於心死。


    尋常來說畫家應該指責阿狸的行為,可他卻將阿狸擁入懷中,用道森聽不到的聲音平息了她的不安。


    如果是通用語道森還能根據口型對一下,可是艾歐尼亞語就有些困難了,不過他也能猜到畫家所說的內容。


    無非是不在乎,甚至是迷戀阿狸在奪人靈魂時那種悲憫與滿足交加的迷人神情。


    畫麵再轉,阿狸出現在一處鮮花滿載的洞窟中。


    她的臉色顯得蒼白異常,時而嬌吟時而低吼,待到發狂時甚至會將自己背後的尾巴一條一條扯斷,然後尾巴長出新的,如此循環往複。


    很明顯這是戒斷反應,戒的自然是畫家看到的吸人靈魂之事。


    站在洞口前的畫家臉上表情悲痛萬分,眼中滿是自責,似乎在為那一日的事情耿耿於懷。於是他毅然轉身離去,迴到樵夫死去的淺岩洞內,對著牆壁開始作畫。


    畫的人自然是千嬌百媚的阿狸,他似乎想要通過這種行為來記錄阿狸曾經的一顰一笑,而不是那個在洞窟內哀嚎不止,痛苦連連的阿狸。


    從這一刻起兩人再沒有見過麵,畫家會在洞口留下細心準備的食物,一日三餐皆是如此,哪怕阿狸從未出來吃過一次。


    因此越來越悲傷難過的畫家,隻能獨自一人畫出一副又一副的壁畫,直到畫滿整個岩洞,再無一處落筆之處。


    於是披頭散發的畫家來到那處鮮花盛開的洞窟內,抱起奄奄一息的阿狸,迴到兩人最初出現的湖泊前,乘上小船劃向湖心。


    殉情。


    直覺如此告訴道森,接下來的事情也的確如此。在順風而行的小船內畫家慢慢刮去胡子,修剪過長的頭發,抱著阿狸一同洗去身上鮮血、塵泥,穿上幹淨的衣服,最後深深一吻。


    “哎…”


    畫家對阿狸的複雜感情道森能夠理解,對方能夠包容阿狸的一切,甚至是病態的欣賞著她的每一個笑容。


    可是阿狸接受不了自己,她在洞內苦苦掙紮就是為了不去吃人,或者說不在某一天將畫家也吃了。


    阿狸愛的深沉,才不惜扯斷尾巴讓自己變得虛弱,讓那日益膨脹的奪魂欲望被痛苦掩蓋,可天賦本能豈是能夠壓製的。


    瓦斯塔亞人在人類世界極少的緣故,不單單是因為魔力多寡,還有他們狂野的天性在內,這對人類來說是一種極大的危險。


    就是在艾歐尼亞這片和諧之地上,瓦斯塔亞也經常和人類發生衝突,彼此間在獵人與獵物的情況下不斷轉變身份。


    接下來的畫麵道森想看又不想看,在這種矛盾的心情下,吻了阿狸的畫家被推開,阿狸掙紮著落入水中,畫家先是愕然,緊接著欣喜若狂的追了上去。


    阿狸推走他一次又一次,甚至用鋒利的指甲在他身上留下許多傷口,卻也無法阻止畫家的靠近。


    在鮮血、饑餓、以及對靈魂的極度渴望下,生存下去的本能將理智泯滅,和阿狸擁抱在一起的畫家,如樵夫般被抽走靈魂,臉上的表情不見一絲悔恨,隻有安心與滿足。


    按照畫家的想法,既然阿狸連他這個最愛的人都能殺,那殺別人就應更不是問題了,他會化作永不褪色的記憶,在她的生命中永遠被銘記。


    畫家的愛,宛若深淵。


    感慨萬分的道森閉上眼睛,將先前那絲嫉妒丟到九霄雲外,這種分不清是對是錯,是善是惡的愛太深沉了,他學不來。


    嘰嘰喳喳…!


    自然之靈的叫聲將道森拽了迴來,原來阿狸的故事還有後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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