雄都,地下水道。


    滴答滴答…吱吱吱吱!


    腥臭的水滴與唿嘯而過的鼠群有些不厭其煩,偶爾由遠處傳來的腳步聲讓人無法停留一處,好在地下水道的地形複雜多變,給了道森足夠的逃跑空間。


    前不久還是人人敬畏的德瑪西亞之刃,轉眼間就變成下水道的老鼠,這天堂與地獄的反轉,在這裏待的越久,道森就越能體會塞拉斯心中的憤懣。


    “真是度日如年…”


    望著上方出口逐漸消逝的微光,微微一歎的道森揮手驅散一群將他視為食物的鼠群,據說比爾吉沃特的那些碼頭碩鼠要比這些大十幾倍,常人如果不幸遇見它們,連骨頭渣都不會留下。


    還有艾歐尼亞的老鼠,它們往往很自由,農民們會特意分出些食物來,它們也很默契的不會去破壞莊稼靠近民居,人與鼠群之間的關係處的很是融洽…噠噠噠噠!


    “終於來了…”


    上方熟悉的車輪滾動聲讓道森停下胡思亂想,現在還不能出去,得等大伯迴到宅邸中,安撫完其他人族人侍從們才行,但這並不妨礙他先去密道出口等著。


    這邊道森悄然離去,上方的羅伯特也在大隊士兵的保護下走下馬車,大腹便便的他有些費力地走下馬車,還不忘對護送他的近衛軍道謝:“大家辛苦了,接下來請交給我的護衛們吧。”


    “不辛苦,羅納斯·冕衛有令…在其他人到來前我們得守著府邸周圍,還請羅伯特公爵見諒。”


    “應有之理,海登…大家的晚飯交給你了,我得去泡下澡,今天真是忙的夠嗆。”


    “是,公爵大人。”


    接過海登遞來的毛巾後,擦拭著汗珠的羅伯特很快離去,族人們的不安目光他全都看在眼裏,但沒時間去安慰了。


    羅納斯的審判使團成員待會兒就來,這些專業的禁魔使常年與邪惡生物法師打交道,他們可不是無頭蒼蠅似的城衛兵。等他們來了後,到時候藏在地下水道中的道森別說靠近了,恐怕還會被瘋狂追殺,無論那一方會流血都是他不願見到的。


    “羅伯特,道森他闖下這些禍事…”


    “禍事?沒弄明白前你們不該先關心下他的安慰嗎?讓人去準備泡澡的水…都離開點,我想靜靜。”


    “是!”


    嗬退眾人的羅伯特快步走向寢室,再一次出來就換上寬鬆的浴衣,往日裏會跟來的侍女們也被他拒絕,他現在哪兒有功夫享受這些。


    公爵大人很生氣,都躲遠點。


    這種消息很快散開,一路上的侍從們都躲得遠遠的,樂得輕鬆的羅伯特一進諾大的浴室,疲憊的麵容就變得嚴肅起來,他看也不看浴池,徑直走向正噴吐著熱水的獅首雕像,輕輕一扭就將暗門打開。


    不多時,穿過甬道來到出口前的羅伯特停下,他看到道森一臉疲憊的靠在牆壁上,身上散發出的難聞氣味與頹廢氣息,讓他忍不住眉頭緊皺,這小子什麽時候如此脆弱了?


    “你小子,平時不是天不怕地不怕嗎…”


    “大伯,我…”


    “不要害怕,有我——唰!”


    靠近道森的羅伯特直接一記勢大力沉的拳頭砸了過去,可卻隻砸到一片幻影,未等他轉身後背就傳來一陣劇痛,貫穿身體的利刃讓鮮血灑滿密道,急速流逝的生命沒有讓他有多恐懼,反而堆起了笑容。


    “好一個「鏡花水月」…能勞煩蒼白女巫親自出手,我還真是死得榮幸。”


    “嗬嗬嗬,似乎你一點兒也不意外。”


    “因為你殺不了羅納斯,隻能殺我這將死之人了…就連我那年輕的侄子你都不行,陰影隻能是陰影,見不得光。”


    生命一點一滴流逝的羅伯特踉蹌著繼續向前,從背後刺穿他的假道森盯著他背後正蠕動的傷口,原來虛空的侵蝕已經如此嚴重了,那個曾在戰場上殺敵無數無人能敵的德瑪西亞大元帥,也在歲月的侵蝕下變得不堪一擊。


    “真是可惜啊,你不敢補上最後一下…哈哈哈,堂堂蒼白女巫,上古時期就存在的大法師,竟然也會怕虛空!”


    “我如果敢再靠近,大元帥一定會放棄對虛空的壓製,我可不想和那些「天神戰士」一個下場,雖然很遺憾又一個老對手死了,但總是要說的…永別了。”


    “永別了,可你要明白一件事…德瑪西亞的榮光,可不會因為區區黑暗而逝去。”


    生命的最後時刻羅伯特邁向出口,好不容易來到上方劍廳,道森才剛剛從另一頭出現,四目相對後他突然間淚崩,這究竟是為什麽,為什麽他要遇見這麽殘忍的事情?


    “大大伯…你等等,我這裏有生命之水!”


    “孩子,算了吧…這東西對我來說是毒藥,虛空的侵蝕無藥可救,離遠點聽我說。”


    “不,我有新的魔法力量…這是淨化的力量,我曾用它抵抗過虛空怪物,一定可以的!”


    明明劍廳內沒有障礙物,道森還是跑得跌跌撞撞,羅伯特幹脆也就不阻止,等透明的力量一接觸身體,身體上蔓延開來的虛空侵蝕就憑空消失了,也連帶著他的部分身體。


    “不,怎麽會這樣…是誰,到底是誰?!”


    “冷靜,小子…我本來就沒幾天好活了,隻不過是早死一段時間,我的時間不多,接下來安靜點聽我說。”


    “唿唿…大伯您說。”


    深唿吸的道森終於明白大伯為什麽要卸任大元帥一職了,根本就不是什麽權利平衡,而是迫不得已的選擇。他身上的侵蝕比賈克斯要嚴重的多,那是近乎遍布整個身體的詭異情景,就連那些可見的血管都是紫色的,看起來異常不詳。


    “是黑色玫瑰的首領之一,蒼白女巫…她的魔法鏡花水月能夠完美的模範任何一個人的外表語氣神態,這會兒一定用你的樣子在外麵逃竄了,為的就是再度嫁禍你。


    去東麵的冕衛府邸找羅納斯,他會告訴你接下來怎麽做。不要悲傷,這是我當年小看虛空的代價,怨不得別人…別想著去報仇,強如恕瑞瑪的天神戰士也敵不過黑色玫瑰的陰謀詭計,更何況對方已經活了不知道多少年!


    還有,還有…無論如何活下去,希望會有的…用你的力量淨。”


    戛然而止的叮囑中斷,再沒有束縛的虛空瞬間膨脹開來,羅伯特失去生命特征的身體化作無數觸角向著道森撲來,它們渴望活人的血肉和力量,這種饑渴永遠無法滿足!


    “哼哼…”


    強忍眼淚的道森將淨化的力量散開,沒有任何死角的覆蓋張牙舞爪的虛空,它們在“咕咕咕咕”的怪異叫聲中被淨化的一幹二淨。


    為德瑪西亞立下無數功勳最高議會之一的大議長人人敬重的羅伯特·冕衛,他至親的大伯就這樣死了,沒有任何殘留於世的證明,連一絲塵埃都沒沾染。


    咚咚咚——!


    遠處主廳的巨大警鍾隨後響起,士兵們大張旗鼓的跑動,金鐵交鳴的聲音越來越近,近到他連片刻的悼念都不能做,悄無聲息的連跪三次後,起身的道森離去——他不僅要活下去,還會讓所有敵人付出比這更加慘痛的代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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