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節


    沙揚飛更是不解:“陰親是什麽東西?”這幾天小江雖向她所說甚多,但還真沒有過陰親一說。


    “陰親不是東西,是磐川山民的一種風俗,大戶人家,一直有迎娶陰親之說,越有身份的越是如此。一般來說,一寨之主死後,如果她發妻已死那還好,如若健在的話,在周年忌辰的時候,子女就會為他再娶一房妻室,以免他在地下孤單,進而不得安寧。”簡飛揚盯著不遠處的山民,目不轉睛的答道。


    小江連連點頭,補充道:“對,對,對,就是嫩麽的。如果是旗主,總理這些更有身份的大人物死了,連續幾年都要娶親呢。”


    沙揚飛怒聲道:“死都死了,還娶什麽親?那這些被迎娶的少女去那裏了?”


    “去那裏了?”簡飛揚苦笑一聲:“還能去那裏了,自然是去墓地陪葬了。”


    “這,這,這真是豈有此理!”


    打小的時候,她就被父親當個男孩子一般養著。正因為如此,男尊女卑的觀念,對沙揚飛來說,幾乎等同於無。何藝也曾勸她,女人要溫柔,要想虜獲簡飛揚的心,不單靠打打殺殺能解決問題的,更多的時候,要靠柔情去感化對方。沙揚飛一向記在心頭,現在已收斂了許多,眼見此等不平之事,她沙匪頭子的暴脾氣一下上來了,罵罵咧咧的道:“媽的,簡飛揚,這事你管不管?不管老娘自己去。”


    簡飛揚嚇了一跳,拉住她低聲下氣的道:“祖宗哎,這裏不是科第爾沙漠,是磐川,磐川你知道不?既然人家是送陰親,那肯定跟某家大戶人家有關係,你這樣莽撞的跑過去救人,救不救得出還待兩說,要是誤了侯爺的大事,你我都吃罪不起。”


    一聽有可能誤事,沙揚飛清醒過來,但仍有些悻悻:“那行,等會咱們見機行事,一定要想辦法破壞這勞什子的陰親。太可惡了,既然讓活人為死人陪葬,老娘殺了一輩子的人,還沒這麽殘忍過。”


    “是,是,是。”


    簡飛揚連連點頭應承下來,心下卻叫苦不迭:“媽的個巴子,真不該帶這婆娘一起,這大山裏兇險處處,她要是腦子裏那根筋歪了弦,胡搞一通,大家都得完完。”


    他嘴上雖答得爽快,心下卻打定主意,不管怎麽樣,也得看緊沙裏飛,讓她沒有胡攪蠻纏的機會,免得得罪了這些山民。


    兩人說話的當口,一個大漢已越眾而出。操著有些生硬的中原話道:“你們……到底是什麽人?”


    他的聲音有些驚疑不定,顯然對簡飛揚等人也頗為忌憚。他臉上塗著油彩,花花綠綠的,更看不清麵上的表情。簡飛揚上前道:“我們是外地來的行商。”


    “外地的行商。”那漢子打量了簡飛揚一行人,沉吟著。


    他的語氣已滿是不信。簡飛揚有點不安,實在摸不清他的底細,硬著頭皮道:“是啊。”


    “從成州來的?”


    簡飛揚道:“不是,我們是從西地來的馬隊。想來磐川碰碰運氣。”


    天屍峒和地蠱寨封山後,附近的商人早得到消息,也不敢到大山裏來碰運氣。而成州與磐川接壤,如果簡飛揚承認是從此地來的,恐怕真會弄巧成拙。在已明令封山的情況下,誰還會在大冬天的跑到大山裏來?


    “西地來的馬隊麽?”


    他站直了,象是在想什麽。現在兩人相隔百來步,但不知怎麽,簡飛揚覺得他似乎與剛才的歌聲一樣,有些縹緲而不真實。


    天空中,那一線月光仍從烏雲中露出。月色淒迷如水,在月下望去,他臉上的油彩色彩斑斕,更增幾分陰森。


    那漢子突然笑道:“撒謊,你是從庭牙那邊來的吧。”


    難道,侯爺準備招降天屍峒與地蠱寨的事,消息走漏了?簡飛揚遽然一驚,含糊其辭的道:“是,我們路過庭牙。”


    那人不置可否,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森森的牙齒道:“看你們的樣子,帶的東西可不少,好大的手筆。”


    簡飛揚越說越心驚,這人怎麽如此篤定的?看他的裝飾,應是當地山民,可不管是天屍峒還是地蠱寨,若真得知中西來使,至少也得有個態度,不說歡迎,至少也不該敵視。就算沒看破自己身份,遇見普通商人,也不該如此陰陽怪氣的。


    簡飛揚道:“你到底是什麽人?”


    那人轉頭看了一眼身手的隊伍,笑了笑道:“我隻是個巫師。”


    磐川一帶的山民,和中原習俗迥異,遇見紅白喜事,不請道士主持,而是請的巫師。當然,他們口中的巫師,和蒙人的巫師大為不同。蒙人巫師精研獸語,修習功法。而這裏的巫師,則做的溝通鬼神,煉製蠱蟲,驅屍鎮邪等亂七八糟的穢事。


    一聽他自承是巫師,簡飛揚反而鬆了口氣。一般來說,巫師走南闖北,接觸的東西多,所以更明事理,不會像一些山民難以溝通。他笑了笑道:“原來閣下是巫師,看來你們也想過去。如果方便的話,搭乘一番可好?”


    那巫師又是咧嘴一笑:“好是好,不過麽,得先和我打上一場!”


    簡飛揚莫名其妙:“為什麽要和你打?”


    他話剛落音,隻聽得那巫師一聲唿斥,身子詭異一扭,一個大步直踩中宮,朝簡飛揚當頭一拳轟來。


    簡飛揚大吃一驚,朝後一跳,想也不想,手中長刀一聲唿嘯,朝那人右手一刀斬落。那知他刀勢剛變,那人輕喝一聲,身子不退反進,右手似蛇般一扭,如一隻蛇頭般上昂,就去拿他手腕,左手一擺,鬥大的拳頭再次朝他肩頭轟去。


    簡飛揚隻覺手臂一麻,手中長刀已然落地,好在他反應甚是迅捷,在對方直搶中宮的時候,就知要遭。刀雖掉了,腳下再退一步,腦袋一偏,已讓過對方一拳,左手順勢反擊,以牙還牙,也是一拳朝那人當頭轟去。


    這幾年,楊易在吳明指點下突飛猛進,簡飛揚也沒閑著,也時常向吳明請教。對於幾個得力下屬,吳明向不藏私,幾乎有求必應。所以簡飛揚不但槍馬之術出色,拳腳之術也是突飛猛進。在西北那段時間,他和駱駝營幾個營長天天裹在一起,西北破沙拳也多少學過一些。剛才這一拳,正是破沙拳的折戟沉沙一招,講究的是攻敵必救,以攻為守,從而達到反敗為勝的目的。簡飛揚在危急中使來,在何嘯天這等大家麵前自然不夠看,可用來唬弄外人,卻足以以假亂真。


    那人驚“咦”一聲,手上卻也不慢,右手再次朝簡飛揚拳頭截去,隻聽得“噗”的一聲。兩人同時後退一步,望向對方的眼神,都有些驚疑不定。


    逼退了對手,簡飛揚卻不好受,不但右手腕感到麻木,左手和對方拳掌相交,卻也如擊敗革,骨節處生疼。他甩了甩仍有些發麻的右手,眼神卻死死的看著對方。


    普通的巫師,斷然不會有這麽好的身手,這人到底是誰?竟也有六段高手的實力,如果真是個尋常巫師,說出來誰也不相信。


    “你不是擅長槍馬之術麽,怎麽會西北破沙拳?”


    那人站直了身體,直接喝問道。簡飛揚張了張嘴,正準備迴答,心頭卻是一動。擅長槍馬之術?在中西,雖然吳明也擅長槍馬,但傳誦最多的,卻是他百戰百勝,智勇雙全的英名。楊易的情況,也和他略略相似。這人剛才說得如此篤定,看來也隻是訛的。他裝著生氣的樣子道:“什麽擅長槍馬之術?我是西北於塵國的何楊,這次來磐川,是專門來踩點的,以為後繼生意開道。難道你們磐川人就是這樣待客的麽?”


    那人自言自語道:“難道真認錯人了……”


    果然,看來真是消息走漏,所以這人才懷疑自己身份。簡飛揚索性裝到底,繼續怒聲道:“什麽亂七八糟的,老子是西地何楊,你去於塵國問問,誰不知道老子。***。”


    何楊是簡飛揚憑空捏造出來的,於塵國有沒有何揚這個人?說實話簡飛揚也不清楚,反正這裏離於塵國十萬八千裏,也沒人趕去驗證。就算有,等他們驗證完,怕得好幾個月,自己早就完事了,還用跟這家夥墨跡?


    西地於塵國是西北何家支持建立的,更是何家一個分支,其子弟多少知道一些破沙拳。那巫師見簡飛揚如此說,反而信了八成,笑了笑道:“哦,看來真是於某錯怪了各位,實在抱歉。”


    說到這裏,他自我介紹道:“鄙姓於,單名濤。何兄,剛才多有得罪了。”


    於濤?簡飛揚心頭一動,這人的中原話雖不流利,但姓氏卻是正宗漢人名,按說山民巫師,身份尊崇,怎麽也要當地人來當。他若真是漢人,怎麽當上這些山民巫師的?可這些念頭想歸想,卻不好明說。當下隨著這人話鋒轉過彎:“原來是於兄,我們想到對麵去,不知於兄可否行個方便,載我們一程?”


    於濤沉吟著,緩聲道:“這個啊,何兄你也知道,現在封山了,要帶你們這麽大幫人過去,恐怕有些難。”


    簡飛揚連忙道:“我們千裏迢迢,到這裏來一次也不容易,如果幫了在下這次,於兄盛情,一定銘記在心,等以後到此地做生意,發了大財,一定好好感謝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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