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節


    優露莉撫住胸口,咳了口血輕聲道:“我就不該提醒你,讓你這個忘恩負義的大呆瓜被毒死好了……”


    雖然諸多疑點,但優露莉出手擊落酒壺,讓自己免遭橫禍,這是明擺著的事實。眼見她搖搖晃晃,捂著胸口,疼得眉頭都皺了起來。吳明又是內疚又是心疼,不由走上前,扶住她纖細的腰道:“對不起……”


    優露莉負氣甩開他手道:“不要你管,誰要你假惺惺的了。”


    我假惺惺的了?吳明又好氣又心疼,隻得擔憂地道:“你不要緊吧,要不我給你療下傷。”


    他不說還好,這話一說,優露莉隻覺得大半年所受的委屈一下找到了發泄口,大聲道:“說不要你管,就不要你管,你見到人家,除了動刀動槍還能做點別的麽?”說完“嚶嚀”一聲,掩麵掉頭向門外飛奔。


    吳明不由無語,但仔細想想,自己和優露莉一見麵,還真如她所說,每次都是天雷勾動地火。可細想起來,他也十分無奈,這那能全怪自己?比如廣陽營帳裏那次,還是這小妮子奉其兄優露特之命,前來暗殺自己,先行偷襲所致。隻是吳明早已不是一無所知的毛頭小子,知道有些事,是分不清是非對錯的,說得越多,反而更會糾纏不清。眼見優露莉搖晃著身子要走,他那能讓她如願,上前幾步拉住她道:“你內傷嚴重,得先用真氣舒緩下,穩定傷勢,否則容易落下病根,武功盡廢都可能的。”


    吳明拉得有點重,優露莉甩了兩下仍然沒甩掉,反倒被他拉得靠到身上。她不由又咳嗽一聲道:“你把我弄疼了!”


    “這次你必須得聽我的。”吳明有些霸道的看著她道:“不能把自己的身體不當迴事,再說了,等會我還要你說說,這毒到底怎麽迴事呢。”


    優露莉卻沒迴答他的話,隻是抬起頭,有些愕然的看著他。黑暗中,吳明隻見她珠淚盈眶,麵色卻出奇的白,她笑了,笑容更有些異樣的慘白。


    “阿明哥,你又變了。變得比以前更勢利,更注重利益。原來,你拉住我的根本目的,隻是想知道下毒的真相而已。”


    真是胡攪蠻纏,吳明不由苦笑。喝道:“胡說八道,你的傷固然重要,但這兇手難道就不揪出來麽?如若任憑他逍遙法外,說不準下次,他就能得逞了。”


    說到這裏,他有些蠻橫的把優露莉的身子扳過來,溫和的大地之力從掌心度過去,開始在優露莉身體內上下遊走。


    隨著他真氣灌入,優露莉蒼白的雙頰上,現出一絲淡淡的嫣紅。她也不反抗,隻是盯著吳明喃喃道:“這就是每次衝鋒於前,連敵軍性命都不願取的吳大人麽?”


    她倚靠在門上,眼睛卻灼灼發亮,似乎有種洞徹心肺的力量。吳明心下一震,隻是歎了口氣道:“阿莉,你想太多了。”


    也許是生於繼玉森林的緣故,或是自己和她每次相見,都太過特殊。這個刁蠻任性的少女,對人性,對周遭環境的改變,有種異樣的敏感。自己每次和她相見,她都能第一時間看出與往昔的不同。


    優露莉搖了搖頭,沒再吭聲。隻是咬著嘴唇,倔強的看著吳明。


    吳明被她看得有些不自然,隻得歎了口氣道:“這兇手肯定要找出來的。否則,我的性命安危是小,小藝就危險了。還有她肚子裏的孩子,以及……”說到這裏,他有些疲憊的搖搖頭道:“我早說過,人總是會變的。有些東西,我也是不得已,畢竟要守護的東西太多,那就隻能做些改變。”


    說到這裏,他看著優露莉,沉聲道:“你說,那毒是不是謝露方下的?”


    真氣運行了一圈,優露莉傷勢大見好轉,她輕輕點了點頭,承認了吳明猜測。如夢囈一般喃喃道:“我能成為你守護的一份子嗎?”


    “什麽!?”


    就算早對優露莉的刁蠻有所預料,但吳明仍沒料到她會崩如此直白的一句話。正有些愕然,優露莉突然伸出雙手環住他脖子,然後踮起腳尖,極快的在他額頭上點了一下。吳明哭笑不得,抬起頭正準備說她兩句,眼睛所及,不由怔住了。


    何藝鳳冠霞披,全身如一團紅彤彤的烈火鳳凰,在夜空中肆意燃燒。她呆呆的站在院門口,一雙大眼睛卻目不轉睛地看著兩人。


    此時,吳明的左手搭在優露莉腰上,右手卻抵在其背後“命門”處。優露莉雙手環繞著吳明脖子,含情脈脈的看著他。兩人肢體相接,要多曖昧就有多曖昧。看著何藝陰晴不定的臉,吳明臉上的掛著僵了般的笑容,心下更是叫苦不迭。


    這可真應了那句俗話。黃泥巴掉進褲襠裏,不是屎也是屎了。


    感覺到吳明神色有異,優露莉心下一驚。順著他的目光,緩緩轉過了頭。四年之前,兩人在繼玉森林,因為吳明而相聚,而四年後的今天,兩人由於同一個人,再次碰頭了。兩人目光相遇,吳明似乎聽見“哧”的一聲,空氣中冒起了一股小火花。


    兩人就這麽盯著,互不相讓。


    吳明慌忙放開了優露莉,有些手忙腳亂的看著何藝。新婚之夜和另一個女人摟摟抱抱,還被妻子抓了個正著,他就算有一千個,一萬個理由,也會覺得不自然。


    兩個女人用眼神交戰的時間並不長,但對於吳明來說,卻幾乎長達一個世紀。正有些不知如何是好,心頭琢磨著說點什麽來緩和氣氛,優露莉恰於此時低下了頭。也就在同時,何藝一撩裙裾,從外麵款款而來,邊走邊微笑道:“夫君,優露莉姑娘遠來是客。她來參加我倆的婚事,更當感謝,你竟不通知我,是不是該罰?”


    夫君二字,她吐字又重又長,似乎在撒嬌,更像在責怪吳明,也有點向優露莉示威的意思。吳明心下一震,看著從外麵款款而來的何藝,幾乎呆了,思緒不由迴到了四年前。


    達涯雪山上,他被帕莫莉臨走擊暈,優露莉曆盡艱辛,把他救了迴來。何藝待他醒過來後,小心翼翼地看著他道:“優露莉姑娘活潑可愛,而且武藝高強,更聽戰士們說,她還是李莫帕大師高足。這次更是她把吳大哥救迴來的,我和她相比,實在是一無是處。我真的很擔心……”


    那個外表孱弱的小姑娘不見了,出現在他麵前的,是西北何總督獨女,更是百靈聖母。何藝舉手投足之間,都有一股逼人的貴氣,在這種氣勢下,就算是刁蠻任性的優露莉,仍得避讓三分。


    走到門口時,何藝黛眉微皺道:“優露莉姑娘是來鬧洞房的麽,怎麽屋裏一片狼籍?”


    她語氣中淡淡的,也聽不出喜怒。吳明反而有些不安,解釋道:“剛才謝露方投毒?被她發現了……”


    “謝露方,那個謝露方?”何藝怔了怔,輕聲道。


    謝露方是吳明在黃沙鎮受降的,當時需要大量印發傳單,吳明嫌手抄太慢,軍中剛好又缺個刻字的師傅,所以才把他留了下來。否則就算饒他性命,也不會把他留在軍中。所以對近衛營來說,謝露方連個降將都算不上,也不算太有名。何藝的管理重心一直在百靈教,很少過問近衛營這邊的事,不知道謝露方是何許人也在情理之中。


    “謝露方麽?他就是何嘯雲的書童。你們看到他了?他在那裏?”


    吳明還未說話,何嘯天夫婦帶著一大群家丁武將從外麵闖了進來,接口的正是孫雲霓。一見雙親來了,何藝臉色微微一變,看著孫雲霓道:“娘親,你們怎麽來了?”


    孫雲霓走到門邊,一邊打量新房一邊道:“我怎麽來了,這裏打得天崩地裂,我要是再不來,這房子都可能被人拆了。”


    她眼光從吳明身上轉到了優露莉身上,定定地道:“這位姑娘是誰?你們倆怎麽打起來的?”


    兩人身上都有些淩亂,顯然打鬥所致。孫雲霓單刀直入,直接問了出來,連個迴旋的空間都沒有。吳明嚇了一跳,生怕優露莉不知輕重,說出些讓人下不了台的話來。何藝接口道:“這位姑娘叫優露莉,是帕莫莉大師高徒,也是女兒至交好友。正是她發現謝露方鬼鬼祟祟,欲投毒以行不軌,所以就跟到了新房。吳大哥趕迴來時,和她生了點誤會,兩人才打了起來。”


    剛才的事,何藝雖沒親見,但經她闡述出來,卻與事實相去不遠。尤其是一句“她是女兒至交好友。”就把優露莉和吳明撇離開來,也為優露莉夜探總督府找了個冠冕堂皇的借口。吳明聽她如此說,不由鬆了口氣,有些感激的看了何藝一眼。正巧看見何藝朝他看來,他分明感到,對方目中的那絲哀婉,剛剛舒緩的心又是一緊。


    “是麽?”


    孫雲霓上下打量了優露莉半晌,又轉過頭,似笑非笑的看了吳明一眼。似乎信了何藝的的話,點了點頭道:“原來如此,那你可得好好感謝下優露莉姑娘。”她轉過頭,對著沉默不語的何嘯天道:“老爺,你心思敦厚,二十年前放了何嘯雲一眾下人一馬。他們不思感恩,竟敢如此,你說該怎麽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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