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節


    野利合與何輝爬了起來,兩人跌了個七葷八素,隻這麽一小會,額頭已紅腫起來,估計會起老大一個青包。聽得何嘯天如此說,狼狽不堪的四人都露出如釋重負的表情。他們同時翻身跪地,應道:“是。”


    何嘯天點了點頭,先對何輝道:“何輝,你不但拳法大有起色,而且冷靜機智,擅於把握機遇,很不錯,這個月加俸五百。”


    從吳明進來後,這四人一直木著個臉,此時何輝終於露出些許喜色,大聲道:“謝督座賞。”


    何嘯天也是大為滿意,笑了笑,轉頭對野利合道:“你勇猛有餘,但機變不足,以後切記。凡是三思二行,不論是沙場還是平時,遇事多動動腦子,總不是壞事。”


    剛才對戰之時,野利合勇猛無濤,是衝得最前的一個。此時卻像個貓兒般趴伏在地,乖聲道:“謝督座教誨。”


    何嘯天點了點頭,轉頭看向何方,何磊時,臉色已沉了下來。這兩人是最後攻上去的,但傷得最極重,兩人嘴上還掛著血絲。何嘯天哼了聲道:“你兩個實在讓我失望,不但拳法疏漏百出,毫無長進,就連對敵之時,也瞻前顧後。像你們這樣,如果放在戰場之上,老早身首異處了,那還用得著在這裏丟人現眼。”


    其實何嘯天錯怪這兩人了,剛才兩人若是真的不管不顧的衝上,他很可能中拳的。但這畢竟是他在處理自家軍務,在這個便宜嶽父麵前,吳明也是泥菩薩過河,那敢多嘴。


    何嘯天頓了頓,厲聲道:“這個月罰俸兩百,如果下次考較有所長進,全數退還。否則,懲罰加倍。”


    何方與何磊心悅誠服,同時行了一禮道:“末將定當全力以赴,不負督座教誨。”


    吳明心頭一動。這雖隻是尋常考較,但何嘯天獎懲分明,剛中帶柔。看來這西北總督,在他暴烈的脾氣下麵還掩藏著計謀權變,不好應付啊。


    何嘯天轉過頭,對身後一侍從道:“你速去請顧醫生,讓他過來為四位將軍治療傷勢。”那侍從應了一聲,飛奔而去。何嘯天又看向四人,聲音變緩,溫聲道:“都起來吧。”


    四人站起身,恭敬的立在一旁,何嘯天才趿著腳,晃到吳明麵前:“小子,你就是祝淮老兒的女婿吳明麽?”


    他這樣子,毫無禮貌可言,問出來的話也大為滑稽。吳明心下有些好笑,但又不敢笑,隻得單膝跪地道:“末將近衛營吳明,參見何總督。”


    “你這小子果然油嘴滑舌,怪不得把祝淮寶貝女兒都騙到了手。”


    我油嘴滑舌了?優露莉和艾絲特二女,罵自己最多的就是木頭呆瓜,這真讓她們聽見,情何以堪?他心下苦笑,卻不敢還嘴。何嘯天掃了他一眼,仍是氣憤難平,背著雙手道:“罷了,你小子娶十個八個老婆管我何某屁事。我醜話說在前頭,小藝和我夫婦自幼失散,肯定不會讓你這花花公子帶走的,不但如此,思庭也是老子心頭肉,你也別有任何非分之想。”


    非分之想?


    打一進來,吳明就存著息事寧人的心思。他打定主意,不管是何嘯天罵也好,打也好,都默默忍著就是,絕不與這便宜嶽父起衝突,以免讓何藝難做。但何嘯天話裏之意,卻有拆散自己一家的打算,這卻是他不能容忍的。他想了想,忍不住抗聲道:“稟何總督,末將一見何藝,驚為天人,對其愛慕之心,唯天可表。現正式向總督求婚,請總督大人成全。”


    “愛慕之心,唯天可表?”何嘯天咂摸下嘴,象是品嚐這幾個字,靜了一會,突地厲聲道:“胡說八道!若真是如此,你會拋下我家小藝,苟且偷生?若真是如此,你會在第二年就迫不及待的結婚了?分明是薄情寡義,信口雌黃!”


    吳明抬起頭,看著暴跳如雷的何嘯天,平靜的道:“總督明察,五年前庭牙之變時,當時末將昏迷不醒,事過三天才醒轉過來。迴到南寧後,更是痛不欲生。末將以為小藝已然身故,所以才再行婚配。若真得知她尚在人世,小子再是愚駑,也定會尋到西北,與她同生共死,護她一生一世。”


    何嘯天上上下下的打量了吳明一番,良久才冷笑道:“護她一生一世?就以你這三腳貓功夫麽?”


    吳明被他看得心頭發毛,但仍自強撐道:“末將自認粗通拳腳,應該不差。”


    嘴裏說著,心下卻連珠價叫苦。西北總督性烈如火,向有不近情理的風評。這一路行來,小藝卻寬言自己,說其父外冷內熱,無甚大礙。以小藝的性格,也沒必要欺瞞自己,聽她如此說,以為忍忍就可以糊弄過去。現在看來,怕有些一廂情願了。


    這西北總督一關,那有那麽好過。


    何嘯天轉過身,背對著吳明道:“吳將軍如此自信,一定是弓馬嫻熟,深通兵法了?”


    現在能說不行麽?吳明心頭苦笑,硬著頭皮道:“末將不敢說弓馬嫻熟,深通兵法,然這幾年時刻鑽研,自認弓馬兵法皆有可取之處。”


    何嘯天“嘁”的一聲冷笑:“你倒是不謙虛。”


    吳明有些莫名其妙,正不知如何接口。何嘯天突地轉身,大喝道:“起來。”


    吳明渾身一震,陡覺一股勁風當胸襲來,何嘯天迴身,出拳,幾乎一氣嗬成。他嚇了一大跳,百忙之中一下跳起,雙手交叉成個護心炮錘。隻聽“砰”的一聲,何嘯天一拳正中吳明胸口,後者隻覺一股大力襲來,直如沙暴肆虐,身子更如一發炮彈,猛地拋飛。身在空中,吳明深吸一口氣,急使梯雲縱功夫,大喝一聲,腳下連踏五步,如風中落葉,朝一旁斜斜飄落。


    這一下姿勢瀟灑之極,何輝,野利合等四個大漢正在一旁用藥,見得如此,也忍不住叫了聲好。


    可吳明卻覺胸口悶痛難當。何嘯天這一拳力量相當大,如果抵擋不住,僅這一拳就可能把胸口轟個稀爛。他性格再好,此時也有些冒火,但臉上仍是不露聲色:“謝何總督。”


    何嘯天冷冰冰的臉上,現出一絲笑意。盡管這絲笑意一閃而逝,但吳明仍捕捉到了。他盯著吳明,一字一頓的道:“吳將軍,既然你如此自信,就讓老夫來掂量掂量,看你如何護得我女兒一生一世。”


    吳明走到他幾米外站定,行了一禮道:“何總督,末將不敢。”


    “有什麽不敢的,”他晃了晃鬥大的拳頭,喝道:“我明給你說,你要想迎娶我女兒,那些虛頭巴腦的東西都不行,必須得拳頭硬。”


    這話就別有所指了,吳明也不知如何接口。何嘯天突然舌綻春雷,喝道:“果然有些婆婆媽媽。”他將外麵的軟甲脫了,披風一甩。露出裏麵一身緊身短打,身子一長,又是一陣“劈裏啪啦”的爆響,看上去象換了個人一般,極是威武。吳明渾身一凜,知道再要客氣,就被他看輕了,恐怕適得其反,腳下一錯,一拳當胸擊去。


    拳法並不是吳明所長,但在地球時,他與各國高手經常擂台,卻也糅合了各派招式。所以他的拳法雖無固定招式,卻集各家大成,簡單高效。這一招黑虎掏心,雖同樣是一拳擊出,但吳明卻含有三個變招。他剛擊出一拳,卻覺眼前一花,何嘯天的大喝一聲:“來得好。”身子不退反進,竟也是一拳當胸擊來。


    何嘯天和其屬下對戰時,吳明就知道他輕身功夫極好,心下打起了十二分小心。等真正對敵,還是大吃一驚。這何嘯天身法那裏是快,簡直可以稱得上詭異了。他九段高手,如果真正硬拚的話,自己定討不了好。幸好這招黑虎掏心本就藏有三個變招,他右腳一點地麵,人已朝後疾退兩步,雙手捏拳朝胸前一架,封住了門戶。


    他變招雖速,何嘯天的一拳正中他炮架處,吳明隻覺一股大力襲來,渾身不由一震,再退兩步,但何嘯天那裏肯依,不等他喘息,又是一拳擊來。吳明本待反擊,但在他狂風暴雨般的攻勢麵前,那裏能夠,隻得再擋。這一拳勁力仍是極大,吳明隻得再退一步,還不曾站穩,又是“啪啪”兩聲,何嘯天連著擊出兩拳。吳明守是守住了,但他接連中了四拳,人也退了十幾步遠,卸力不及,胸口如同悶了一塊石頭,極是難受。


    西北破沙拳,是何家獨得之秘。何天以前倒是賣弄過,雖沒說過拳法名字,但依稀有這路拳法的影子。但他沒有明師指導,全靠自己摸索,和何嘯天比起來,更是拍馬難及。何藝一介女流,更是不曾習武,就算偶與吳明談起,也是不得要領。這連續四拳,狀如狂風暴雨,幾乎把吳明打懵,他心下暗道:“這破沙拳,果然不是好相與的。”


    他卻不知道,何嘯天同樣驚駭莫名。他剛才連續四拳,名曰“風沙肆虐”,十分霸道。道韻對孫雲霓有救命之恩,所以和何嘯天一家關係極好,而這西北總督極為嗜武,每次道韻到來,總要拉著這個有數的九段高手切磋個痛快。以道韻九段高手,尚且不敢全接這四拳,吳明不但接住了,看起來還毫發無傷,怎能不讓他吃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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