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節


    他話一說完,重又退迴隊伍中。手臂一揚,“吹笳,準備衝鋒吧。”


    身旁一個沙匪應了聲:“是。”拿起手中的胡笳,吹響了進攻的號角。普通的胡笳有個半米長就算不錯了,狼頭青的胡笳看來也是特製的,近一米長,足足半人高。這胡笳吹起來低沉渾厚,吹得好的話,聲浪一波接一波,一波比一波高。此時一吹響,有點象一個焦雷在人群頭頂滾動,在胡笳聲中,所有狼頭青成員都舉起武器,發出興奮的廝吼“殺!”,也根本掩不住那一陣陣笳角。


    沙裏飛四下望了望,就見自己幾百個兄弟留著外圍,並不為笳聲所動。圍在聖母大車旁的幾百人,卻是表情各一。那些信徒聽說狼頭青要抓聖母,俱都咬呀切齒,似乎恨不得馬上衝上去咬對方一口。而聖母帶的那些親衛,卻露出微微的怯意來。


    兩軍交鋒,“三軍可奪帥,匹夫不可奪誌”,這些道理,沙裏飛自然知道的。她大聲道:“高原紅!”


    高原紅也是大聲道:“在。”


    沙裏飛幾乎喊了出來:“大敵當前,勇者生,退者死。吹號,準備迎敵!”


    高原紅拿出一個大號的牛角,鼓起腮幫子吹了起來。“嗚——”蒼涼的號角聲在沙漠中響起,一浪高過一浪,隱隱和胡笳聲分庭抗禮。


    在笳聲中,楚天行舉起了手,然後猛地向下,高聲道:“衝鋒!”


    所有狼頭青成員俱都武器向天,高聲道:“衝。”所有人開始起跑,然後加速,最後化成一道滾滾洪流,惡狠狠的朝沙裏飛部撲了過來。


    蒼涼的號角聲中,沙裏飛部俱都精神一震。就連那些沒怎麽上過戰場的親衛,也重新舉起了手中的武器,對準了來勢洶湧的敵人。


    雙方相距兩百步。


    前方的弓手射出了第一輪長箭。這些長箭虛勢已久,距離雖然遠了點,但勝在準頭十足。他們或平射,或仰射,箭矢像狂風暴雨一般的朝狼頭青部射去。這些沙匪雖然兇悍,但都沒騎盾,大部分人甚至連簡陋的皮甲都沒有。距離雖然遠了點,但造成的傷亡仍然十分可觀,衝在最前麵的沙匪頓時如割麥子一般,齊刷刷的倒下一大片。


    死屍遍地,駱駝雖然溫馴,但速度卻慢,反應較戰馬大為不及。前方的一眾騎士落馬,這些駱駝失去了主人的控製,一時間那裏走得脫。這些駱駝四處亂竄,不由使狼頭青部的攻勢為之一緩。


    雙方相距一百五十步。


    沙裏飛負著雙手,站在車轅上,冷冷地看著越來越近的敵人。對麵的騎士經過短暫的混亂,重新開始加速,殺氣騰騰的衝了過來。高原紅嘴角帶起一絲猙獰的笑容,大手一揮,惡狠狠的道:“再射。”


    隨著他一聲令下,第二波長箭挾著怒火,朝敵人頭上再次傾落。箭雨如注,狼頭青又衝進了一段距離,同時又有大批沙匪被射死,掉下駱駝。駱駝速度慢,不可能像戰馬一樣碾壓而過,死屍和無主的駱駝進一步遲緩了他們的速度。他們開始的氣勢和攻擊速度簡直是銳不可擋,經過兩拔的阻撓,那種駭人的氣勢已淡了下來,衝擊起來也不複剛才的勇猛。


    沙裏飛部眾爆發出一陣歡唿。


    楚天行對著身邊的笳手道:“命令前方的人左右分開,從側麵包抄敵人。”


    聽著對麵如潮的歡唿聲,他不由冷笑一聲。己方的實力是對方幾倍,一旦把人數優勢發揮出來,看你還歡唿得起來?至於沙裏飛,他還真沒放在心上,一個六段中期的小娘皮,七段都沒到,隻要自己小心點,她連威脅自己的實力都沒有。一旦雙方肉搏,以自己準九段身手,還不是手到擒來?


    淒厲悠長的胡笳聲在沙漠中響起,隨著胡笳聲響。正策馬前衝的狼頭青部像兩扇門一般,突地左右一分,衝向茫茫的沙漠。


    沙漠之中全無遮擋物,自然也沒什麽可以東西可以倚作工事。楚天行的打算簡單高效,隻要己方部隊劃一個弧形,從兩邊攻擊沙裏飛側麵,中路繼續進攻,沙裏飛定會顧此失彼,以至全隊大亂。


    果然與我預料的不錯!


    見此情形,沙裏飛銀色麵具下的嘴角翹了起來。她高聲道:“眾人不要驚慌,弓箭手狠狠的射,專心應付前麵的敵人,後陣的兄弟護好駝車。”


    何藝的親衛,是何嘯天拔給她的家丁,這一百來人雖然沒怎麽上過戰場,但裝備卻是最好的。聽得沙裏飛命令,頓時“唿啦”一聲,以駝車為原點,朝左右兩翼擴張,膨脹成一個弧形。他們同時立起了半人高的盾牌,舉著長槍一致對外,對準了從側麵繞過來的狼頭青匪眾。


    “殺啊!”


    駝蹄聲聲,急驟如雨。狼頭青部眾像兩道銳利的長箭,衝出了大道,繞了一大個彎,劃了兩道殺氣騰騰的圓弧,一路朝沙裏飛部的隊伍攔腰切去。


    兩方互為敵對已好多年。別說雙方的頭領,就是大部分部眾也能照個臉熟。現在這些人也看出來了,前方射箭阻敵的都是沙裏飛部眾,十分難惹。而隊伍中後路的人雖然看起來裝備精良,卻是沒怎麽上過戰場的新手。這裏的戰力是最薄弱的,隻要衝到對方中路,來迴衝個幾個迴合,敵方陣形自亂。如此一來,也等於包了沙裏飛的餃子,前方的三百多名沙裏飛部眾就算是再厲害,也成了魚肉之勢,要想再行脫,勢必難如登天。


    斜刺裏向兩邊衝出的狼頭青部眾“嗷嗷”叫著,風馳電掣的朝前方衝去。他們揮鞭如雨,猛力抽打著坐騎,卻突然發現無論自己怎麽催促,跨下的駱駝就是紋絲不動。正自詫異,衝在前方的幾個人突然驚恐的大叫了一聲,連人帶著駱駝被沙子卷了進去。後麵的騎士見狀,心下大駭,紛紛緊勒絲韁,但那裏還止得住衝勢,也一頭衝進了前方的沙子中,黃褐色的沙漠似乎妖魔化了,詭異的顫抖著,這幾個人隻掙紮了一小會,就發出陣陣慘叫,上下翻滾著,不一會兒沙子就沒過了頭頂,他們也消失得幹幹淨淨。


    “大家小心,是流沙。”


    沙匪久居大漠,自然識得厲害,馬上就有人叫了起來。所有人大吃一驚,紛紛控住了駱駝,那裏還敢亂衝,可這種情況並沒因此而止,兩側仍然不時傳來聲聲慘叫,仿若地下出現了一隻不知名的怪獸,正在四處奔走,擇人而噬一般。


    “大家別亂動,穩住,穩住!”一個小頭領聲竭力嘶的大喊著。


    所謂流沙,並不指流動的沙子。就是指飽水的疏鬆砂性土,特別是粉砂和細砂土,在震動力或水動力作用下發生液化、流動的現象。說明白一點,就是在某些地下水豐富的地段,沙子吸夠了足夠的水分,上漲的地下水減小了沙粒之間的摩擦力,使得沙子開始“流動”,從而形成了流沙。這些沙子漂浮在地下水表麵,看起來和普通沙麵沒什麽區別,但人一踩上去,這些沙子和水的混合物卻承受不住身體的重量,身體自然會下沉。


    人在遇見流沙的時候,不能驚慌失措,你掙紮得越厲害,它吞噬得你越快,最好的辦法,莫過於緩緩平躺在沙麵上,慢慢爬到安全的地方,或者靜靜的等待施救。


    可現在雙方正在大戰,都火燒眉毛了,就算狼頭青部眾知道怎麽自救為好,也不可能下了駱駝,緩緩爬到安全的地方去吧?


    那個小頭領的話聲一落,眾人更是不敢亂動,但四下裏仍不時有人陷進流沙。


    這種情況太恐怖了,就算知道前麵是流沙,你也不知道流沙是不是在流動,而且也不清楚這塊流沙的區域,規模,更不知道自己深入了流沙區域多少米。抄向左右的狼頭青部眾開始還是殺氣騰騰,現在全部心下惶惶,紛紛勒住了駱駝,驚恐的看著前方平坦的沙漠。雪已全部融化,午後的沙漠,氣溫恢複到頂點,在涼意中反而帶著絲絲暖意,黃褐色的沙漠像個地毯一樣綿延無際,極目遠望,看不出絲毫異常,可天知道隻要再踏出一步,會不會被無情的流沙給湮沒。


    “衝,接著衝。”楚天行揮舞著武器,狂吼督促中路的沙匪繼續進攻。


    狼頭青部眾卻紛紛勒住了駱駝,驚駭不已的朝四下裏看去。這等情況實在太詭異了,任誰看見四周的隊友不停的慘叫著,被流沙吞沒,都不可能無動於衷。


    平窯附近,有個讚辛湖。要在沙漠中要形成一個湖泊,並不是件容易的事。不但需要有雪水融化灌注,而且附近肯定得有大量的地下水支撐。否則你雪水融化得再多,也頂不住烈日暴曬,終究會被蒸發得幹幹淨淨,點滴無存。所以,在讚辛湖附近,地下水極為豐富,大的流沙區域,就還有好幾塊。


    沙裏飛在平窯以北經營好幾年,對這裏的地形自然了如指掌。這塊流沙區域比較特殊,沙裏飛他們走的這段道路,是一段略微突起的高地,這地下剛好埋著個達涯雪山延伸下來的地下石脊,兩邊全是流沙。平時風沙湮沒,這裏看起來和其他地方別無二致。可沙裏飛卻知道,要通過這段流沙,隻有沿著這道地下石脊走,否則你不認得流沙,流沙更不會認識你。保管把你吞噬個屍骨無存。


    而到了晌午,氣溫迴升。由於沙子比熱小的關係,溫度迴升得更快。就算有部分地下水位太淺,結了薄冰,此時也會融化,成為真正的流沙鬼域。這也是沙裏飛選擇在這個時間,這個地點迎敵的首要原因。


    驚慌失措的狼頭青部眾試圖拉轉駱駝,就此迴撤。可有的地方,來的時候還好好的,上麵還有清晰的駝蹄印,誰曾想一迴頭,連人帶著駱駝都陷了進去。駱駝又不比人,遇見這情況就死命掙紮,連帶著上麵的騎士也跟著遭殃,隻一小會,連人帶著駱駝就消失無蹤。


    狼頭青部眾頓時呆在原地,進退兩難,像熱鍋上的螞蟻一般,團團亂轉起來。不管有沒有駝蹄印,都走得膽顫心驚,如履薄冰。生怕一不小心,地下突然陷落,把自己連人帶著駱駝,給卷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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