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節


    “唔,這東西怎麽這麽苦的?”


    艾絲特一對細長的眉毛皺了起來,澄藍的眸子眯成了條縫,鮮豔的小嘴鼓鼓的,似乎包著什麽東西,那將吐未吐的樣子更是惹人憐惜。


    小碧端著個碧綠色的碗,看見艾絲特這個樣子,又看了看碗裏濃黑的藥漿。跺腳嬌聲道:“公主,這東西可是療傷聖藥,你要吐了,對你傷勢可不好的。”


    艾絲特撅著嘴巴道:“療什麽傷?人家可沒傷。都是你們緊張出來的。”說著,就要立起身來,起身下床。


    這床其實應該叫榻,也是碧玉製成。無帳,寬不足一米,僅可容一人臥於上麵。艾絲特今天穿得極為隨意,滿頭金絲鬆鬆的挽著,再穿著一身寬鬆的羅裳,赤著一雙雪白的雙足,更顯幾許慵懶風情。


    小碧見她下來了,驚叫道:“公主,小心著涼。”


    其實她也是小題大做,青庭的冬天是冷,但艾絲特好歹是個七段高手?那有那麽容易著涼。再說了,這屋子裏正熏著三個大燎爐子,艾絲特白皙嬌嫩的臉上更有一抹醉人的嫣紅,不中暑已是萬幸,更不可能著涼了。


    下得榻來,她在營帳裏走了兩圈,似乎沒聽到小碧說什麽,隻是皺著眉頭道:“哼,這家夥忒沒良心,人家好歹給他擋箭啦,也不來看看人家……”


    正在發著牢騷,外麵侍女突然叫道:“公主,吳大人來看你。”


    艾絲特雙眼一亮,幾下爬到塌上躺好,裝著嬌弱無力的樣子道:“請,請吳大人進來。”小碧“撲哧”一聲,掩嘴一笑,要不是艾絲特橫了她一眼,估計就要笑出聲來了。這時候,帳簾一閃,吳明的身影出現在營帳門口。小碧連忙行了一禮,道:“公主,我下去看看藥煎好沒。”再向吳明行了一禮,就低著頭,紅著臉快步奔了出去。


    吳明鑽進營帳時,就見到艾絲特正皺著眉頭躺在塌上。見吳明來了,後者微微側了側身子,伸出蔥管似的食指朝旁邊塌邊的椅子一指,輕聲道:“吳大人來了啊,請坐。”


    她本來就穿得極為隨意,這一動彈,柔滑輕薄羅衫一滑,胸口就露出一抹誘人的春色,加上赤著一雙雪白的天足,更是讓人受不了。吳明早已不是初哥,但仍覺得口幹舌燥。要是放在平時,轉身而走都是可能的。但今天一來是給人家道謝的,二來麽,還有求於人家。所謂“吃人嘴軟,拿人手短。”更何況他還欠著對方人命,更不可能抽身而退。現在隻覺得腰也不直了,說話都有些不利索。吭哧了半天才道:“公主,你好點了麽?”


    真是木頭呢。艾死特心頭不由暗自翻了翻白眼。人家都這樣子了,這家夥憋了半天就憋這麽句話出來。她忍住馬上暴走的衝動,裝著很是吃力的樣子從塌上撐起身子,用右手托起下巴道:“好多了,吳大人今天來找我,有事嗎?”


    她這般一撐起,袖口滑下,又露出雪膩一般的一截藕臂。吳明被她澄藍的眸子盯得一陣心慌,順口就道:“確實有事。”


    “哼!”艾絲特哼了聲。轉過身子,用雙手抱著自己小腦袋。滿頭金絲自塌上四散開來,讓她更像一個在金色花蕊盛開的妖精。過了半晌才幽幽道:“吳大人的腳可真是金貴啊,從來都是無事不登三寶殿,看來今天沒事,那也肯定不會來看我了。”


    吳明慌忙道:“那有,那有。其實我今天來,最主要還是感謝公主的救命之恩的。”


    艾絲特又側過身來,對著吳明很俏皮很天真的眨巴下眼:“吳大人的謝意,本公主記下了,但你準備怎麽還呢?哎呀,金銀珠寶本公主不缺,父皇賞給我的首飾,我好幾個箱子都放不下了。至於權利麽,我都是一國公主了,更是國教聖女,一言之下,萬人所至。好象也沒什麽好稀罕的了。這個,這個還真是傷腦筋……”


    吳明一陣氣苦,和艾絲特交往,本就有些招架不住,現在恐怕更是束手無策了。不過這也是沒辦法的事,人家以身擋箭,救過自己一命,這是不容抹殺的事實。真要視若不見,那和白眼狼有什麽區別?正自轉著念頭,艾絲特突地笑顏逐開的道:“我知道怎麽還了。”


    吳明想也不想,脫口而出:“怎麽還?”


    “以身相許啊!”艾絲特說完,又“咯咯”地笑了起來。澄藍的眸子流波一轉,落到吳明身上道:“吳大人覺得怎麽樣?”


    明知她又在胡言亂語,吳明卻也不好發作,沉聲道:“公主大恩,小子自當銘記於心。今日前來,真是有急事請求於你。”


    “哦,什麽事呀!”一看見吳明那一本正經的樣子,艾絲特心頭就來氣。她翻轉下身子,像個金發美人魚一般側躺在塌上,懶懶地道:“我沒猜錯的話,現在吳大人已拿下庭牙了吧。現在前線是武公當家,你就算要想得到軍事上的援助,也去找他商量,找我一個小女子做什麽?”


    吳明苦笑一聲,能找武公解決問題。我還找你做什麽?隻是這話自然不好拿到嘴上來說。他想了想,才道:“西北三省的戰局形式,關係到朝廷和北漢雙方未來勢力走向。如今西北三省,何總督僅剩南平一省在苦苦支撐,所以無論如何,我得想辦法先解駝關之圍。”


    這倒不是危言聳聽,但吳明卻有一個更重要的理由,讓他恨不得馬上飛身前去駝關,那就是何藝。


    得知何藝沒死的消息,對他來說,自然是個天大的驚喜。隻是狂喜之後,新的擔憂又出來了,何總督抓小藝去做什麽?從小藝和其兄何天隨身攜帶的玉佩來看,他們的生身父親肯定也是極有身份的,但卻不知為何,竟被遺棄到京都。何姓是西北大姓,何嘯天更是一方總督,莫不是他們兄妹的親生父母得罪了何總督,才落得如此下場?


    所謂關心則亂,他一夜輾轉反側,越想越是可能。現在隻恨不得脅生雙翅,飛到駝關去看個究竟。還有一點是,駝關正在北漢的重重包圍中,他心頭就更為急切了。


    艾絲特仍斜撐著身子動也不動,心頭卻越來越氣,碧藍的眸子中漸有一層濕意泛起,怒聲道:“吳大人要去支援駝關,那你快去啊,跑來找我做什麽?咱又不欠你的。”說到最後,聲音裏已帶上了點點哽咽。


    她是一國公主,更是聖女。雖然平時瘋瘋癲癲,但內心卻驕傲如冰。她愛著吳明,更不想和他為敵。和南漢結盟這個想法是她提出來的,但甫一提出,就遭到了文公的強烈反對,為了這個達到自己目的,她不知用飛鴿傳書,向父皇撒了多少次嬌,分析了多少次利弊。以她的身手,真的要想穿過青家庭草原,並不是多難的事,但她卻選擇了退迴雙匯。雖然對外宣稱的是中西封鎖嚴密,但她內心卻清楚,她隻想找個借口,多和吳明呆段時間。這次吳明遇刺,她更是毫不猶豫的以身擋箭,在箭支入體的那一瞬間,她沒有絲毫後悔,有的隻是淡淡欣喜。滿以為經此一劫後,吳明怎麽也會對她敞開心扉,沒想到這家夥仍是冷水燙豬——不來汽。


    想起種種委屈,艾絲特鼻子一酸,兩行淚水從她雪白的臉頰流下,漸漸匯成兩條小溪。她忍不住抽泣起來。自己到底要怎麽做?才能讓這家夥滿意?


    吳明又不是真正的傻瓜,艾絲特對他的情意,他自然清楚。艾絲特哭聲裏的委屈,他也能感覺個大概。看著那刀削一般的肩頭在麵前抽動不已,透著無比的柔弱和無助,他忍不住伸出手,想去撫摩那頭金色的長發,當剛剛舉起,他心頭一陣頹然,又無力的放下。


    看著艾絲特那滿是淚水的臉,吳明想了想,決定實話實說:“人非草木,孰能無情。公主對在下的情意,我自然清楚。撇開小子已經婚配不談,你自己都曾說過,你是公主,更是聖女,肩負著旁人不該肩負的責任……”見艾絲特仍自抽泣,吳明繼續道:“還有最重要的一點,前太子軒轅竟公主應該知道吧。”


    艾絲特哭得稀哩嘩啦,一雙碧藍的眼睛漾滿淚水,她擦了擦眼道:“人家自然知道,你不是給我說過麽,他曾經是你到這個世界關係最好的人,更收留於你,你雖名義上是他侍衛,但兩人更像兄弟多一些……”


    攻下盤貴後,艾絲特深夜來訪,兩人在屋頂一番夜談,讓雙方有了更多的了解。吳明雖然隱去了自己穿越而來的事實,但軒轅竟的事,他也毫不隱瞞,全部告之於艾絲特了。


    見艾絲特仍是茫然,吳明歎了口氣解釋道:“公主還記得四年前南征歸來,你來截取血參的事麽?”


    一說到這事,艾絲特止住了哭聲,皺著鼻子道:“還說呢,滿以為你們那麽在乎那錦盒,定是血參無疑,沒想到搶到後來,竟是一捧灰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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