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節


    廖剛目前的住處,就在雙匯城的都督府。和盤貴都督府的奢華不同,雙匯都督府麵積要小得多。一道低矮的圍牆,把這座三層高的樓房圍了起來。外麵也沒什麽裝飾品,僅在門口栽了幾株常綠鬆柏,顯得寒磣之極。


    吳明兩人到達都督府時,這裏仍然安靜無比。他翻身下了南望,早有一個戰士跑過來,從他手裏接過馬韁。吳明順口問道:“今天可有人來看望三公子麽?”


    “還真有,大人您來之前,葛隊正就來了,現在正在裏屋。”


    葛義也來了?吳明怔了怔,不過也不能怪他,葛義雖然不苟言笑,但卻是個重情重義之人。四年前南征軍逃到庭牙,廖勝意圖不軌,廖剛得知信息後,冒死前來報信,雖然起到的作用有限,但卻搏得了當時近衛營的好感,這自然也包括葛義。這幾天來看望廖剛的,除了吳明,就數葛義來得最勤了。吳明點了點頭,對門口站得筆直的兩個近衛營戰士道:“一會封鎖都督府,其他人暫時別放進來,就說我在裏麵公幹。”


    那兩個戰士一個立定,齊聲道:“是。”


    雖然雙匯已降,但廖剛在南版的威望卻是如日中天,未來朝廷的統治想在這裏穩固,肯定離不開這位三公子的支持。而這三公子雖然降了,但似乎對朝廷不太感冒,這自然不是吳明樂於見到的,他也想第一時間和這位三公子交交心,免得橫生枝節。


    廖剛的臥室,就在都督府的右側,兩人幾步就到了。跨進臥室時,就見到葛義正領著幾個近衛營什長,守在廖剛床前聊著什麽。而廖剛的情緒似乎不太好,隻是有一搭沒一搭的敷衍著。雙匯的都督府不大,連帶著臥室也狹窄無比。隻有一張床和一張小桌子。幾個大男人蹲裏麵,本來就顯得有些堵,吳明兩人一到,就越發擁擠起來。


    見吳明來了,葛義和幾個近衛營戰士慌忙站了起來,行了一禮道:“大人。”而廖剛則把臉側向了一旁。他擺了擺手,示意眾人不必多禮,自己則在床沿坐了下來。


    看著對方的後腦勺,吳明心頭有點好笑。他也不以為意,輕聲道:“少督,得罪了!”


    廖剛也不迴頭,仍是側著身子道:“吳大人,敗軍之將,何足掛齒,你軍務繁忙,還是別在我身上浪費時間了。”


    他這麽一說,吳明反而笑了起來。廖剛這三年來變化甚大,先前在雙匯城頭,兩人一番唇槍舌劍。吳明覺得陌生之極,都有點懷疑是不是四年前的那個廖少督了。現在他賭氣的話一說,反而讓人覺得那個帶著點青澀的廖家三公子又迴來了些,無形間親切了許多。


    壓住心頭笑意,吳明繼續輕聲道:“少督此言差亦,水無常形,兵無常勝。世界上那裏來的常勝將軍?這次朝廷能夠拿下雙匯,且傷亡微乎其微。與少督的深明大義,果斷棄暗投明不無關係。在這裏,在下向少督謝過了。”


    他說著,真的站了起來,向在病榻上的廖剛一揖到底。


    南漢這次能拿以如此小的代價拿下雙匯,與城破後廖剛的放棄抵抗是有關係。但那也隻是他見大勢已去,才不得已行此下策。如果沒有吳明的瞞天過海,用火藥炸掉雙匯城牆,這廖三公子肯定抵抗到底,死也不會投降的。但吳明輕飄飄一席話,好象這些功勞都成了廖剛的,此時他就算臉皮再厚,也有些招架不住,連忙轉過頭,艱難地支起身子道:“吳大人,你贏了。別再羞煞小子了,慚愧。”


    他撐著想坐起來,卻又眉頭一皺,似乎身上疼痛不堪,吳明連忙上前一步,扶著他道:“好了,你傷沒好全,就別起來說話了,躺著就好。”


    廖剛搖了搖頭,伸出右手撥開了吳明的攙扶,把枕頭支起,靠穩了。才指著桌子旁的幾把椅子道:“吳大人,你們也別站著了,坐著說吧。”


    見幾人都坐好了,廖剛環視了眾人一眼,才道:“吳大人果然厲害,小子心服口服。但我還是那句話,我隻是降你,要我投降南漢,那是萬萬不行。除非你一刀殺了我。”


    這小子,還真是個倔驢子脾氣。吳明又好氣又好笑,自己是朝廷三品將軍,更是中路軍統帥,投降自己和投降朝廷有什麽區別?看來這小子隻是給自己找個台階下,他一時也沒往心裏去,點了點頭道:“好,就依你。”


    得到吳明肯定迴答,廖剛似乎也鬆了口氣,想了想道:“既然降了大人,我覺得有些事必須向你稟明。”


    這廖剛還有什麽重要的事告訴自己麽?吳明大為吃驚,忙道:“少督請講。”


    廖剛環視了眾人一眼,欲言又止。吳明笑了笑道:“少督但請放心,這屋裏的眾人都是我信得過的兄弟,但講無妨。”他話音未落,於照彬站起來道:“吳大人,末將還是出去下吧。”


    這於照彬倒是懂事。吳明略微一怔,正在斟酌如何開口之時,廖剛卻道:“這位大哥要出去麽?那好,你把這東西交給三木叔,就說把那個人帶過來就行。”他說著,從胸口摸出一方玉配,遞了過去。


    於照彬大為疑惑,有些遲疑。看見吳明點了點頭,才伸手接過,然後行了一禮,鑽了出去。


    眼見著於照彬身影消失,眾人才把目光從他身上轉過來。吳明盯著廖剛,大為疑惑:“少督,你要給我看誰?還這麽神神秘秘的?”


    廖剛咳嗽了聲,靠在床頭,半晌才幽幽地道:“大人,你是一營統領,更兼著朝廷的鎮東將軍之職。所謂樹大招風,平素裏可有什麽死對頭麽?”


    這話問得十分突兀,吳明有些摸不著頭腦:“少督此話怎講?”


    廖剛又劇烈咳嗽了兩聲,等消停了,才深吸口氣,閉著眼睛道:“大人,近衛營最近可曾有兄弟失蹤或者犧牲之類的?”


    提起這茬,吳明頓時迴過味來。近衛營最近失蹤倒是沒有。說起犧牲的話,那就是田洪的那個什了。戰報上說,田洪在押送糧草時,被雙匯方麵偷襲至死的。但裏麵卻頗多蹊蹺之處,吳明一直耿耿於懷。今天自己來找廖剛,就起了和他對質的念頭,沒想到,他自己倒先說了出來。他有些遲疑地道:“有,田兄帶領的一個什在南版省出了意外,難道是你們做的?”


    他心頭也有些不安,廖剛主動提出來,至少知曉這事。難道,田兄之死,真與雙匯方麵有關?這可如何是好?雖說戰場上刀槍無眼,以前雙方敵對,田洪之死,也怨不得廖剛。但自己心頭總歸有些疙瘩。最最重要的是,田洪雖然大大咧咧的,但在近衛營的人緣卻是極好,就算自己原諒了廖剛,近衛營其他人肯定不會善罷甘休,一旦鬧將起來,自己還真是兩頭為難,一個搞得不好,就是個兵變之局。


    廖剛搖了搖頭,否認道:“不是!”


    吳明鬆了口氣,正待追問。身後的葛義喘了口氣,粗聲道:“不是,那麽三公子是得到什麽風聲了麽?”


    吳明吃了一驚,轉頭一看,就見到葛義雙眼通紅,臉上青筋暴起,顯然情緒十分激動。田洪之死,終於要水落石出了,吳明心頭何嚐不是激蕩不休,他深吸了口氣,拍了拍葛義肩膀道:“葛兄,少安毋躁!”


    葛義平時少有說話,不苟言笑,現在這副樣子,顯然已是動了真怒。他和田洪以前本來十分不對付。但隨著葛義效忠吳明,兩人間的疙瘩無形間就解了大半,加之二人都是南征軍殘部的老人,更是惺惺相惜。雖然兩人後來還是經常拌嘴,但老早把對方看成共患難的兄弟了。他現在有如此表現,倒在情理之中。


    廖剛睜開了眼,掃了一眼激動萬分的葛義一眼,點了點頭道:“風聲沒有,而是我這裏剛好有個人,這人剛好清醒過來,你們就督軍攻城了,所以我也對事情隻知道個大概。但,這已經足夠了……”


    吳明轉過頭,盯著廖剛道:“這人是誰?”


    廖剛一字一頓,緩緩道:“林武,近衛營什長林武!”


    “什麽?”


    這次不光是吳明和葛義,連帶著另外幾個什長也同聲驚叫了起來。田洪率領的那個什,除了林武不知所蹤外,幾乎算得上是全軍覆沒。以敵人的殘忍,眾人初始也以為林武肯定被對方毀屍滅跡,沒想到,卻被廖剛救了下來。


    吳明平複了下激動的心情,正待繼續追問下去。這時候,於照彬在外麵叫道:“大人,人我帶來了。”


    “進來吧。”


    他話音剛落,於照彬就和一個人抬著擔架走了進來。吳明定睛一看,這人竟是簡飛揚。他張了張嘴正待問個明白。簡飛揚似乎知道他心頭所想,解釋道:“於將軍去向三木都督要人,但林大人傷勢頗重,需要兩個人抬著。三木都督就通知了我……”


    要把林武送過來,就算不信任其他人,在近衛營隨便喊個人不就得了。這三木是廖剛親信中的親信,看來也知道這裏麵的內幕。近衛營白虎隊正被害,如此大的事,簡飛揚做為外營主官,肯定得通知。這恐怕才是三木讓簡飛揚和於照彬一起來的原因吧。


    看來這三木,也想把此事鬧大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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