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節


    魏林伸手一拉,隻聽得“哧啦”一聲,卻隻拉住暴躁的廖石一片衣角。廖石甚至連鎧甲都沒穿,就這麽大剌剌地殺了出去。他正待再行阻止,但轉念一想,廖石有句話說得很對,草地上一望無垠,南漢這幾百人也搞不出什麽花樣。讓廖石借勢一探虛實也好,想到這裏,他大聲道:“所有人上馬,隨公子一起殺出去。”


    這可是一道臨時命令,營盤裏“轟”的一聲炸開了鍋。有些巡邏的士兵剛好有馬,便飛身上馬,一路尾隨著廖石殺了出去。大部分士兵則唿啦一下散開,跑向了馬場去牽馬。遠方的戰士則茫然看了過來,不清楚發生了什麽事。這連集合號都沒吹,說進攻也不大像。


    幾百漢兵還吹號角對付,那也太小題大作了點。魏林劈手從一個士兵手裏搶過戰馬武器,翻身上了馬,混在一大群士兵中間,也隨著廖石衝了出去。


    簡飛揚罵得正歡:“你看看他,屁股臉都紅了。哎呀,不好,這小子衝過來了,他說什麽呢?剛才?”


    旁邊幾個士兵異口同聲地道:“大人,他說要和你單挑。”


    簡飛揚破口大罵道:“單挑個姥姥,那小子不要臉,身後那麽多人,我們這點人怎麽和他單挑?果然是個生兒子沒**的膽小鬼。”他嘴上雖說著,手上動作可絲毫不慢。右腳猛地一勾地麵,一條長槍已從草叢中應聲而起,他順勢一操,槍交右手。輕聲一喝,人已經騰身而起,穩穩當當的落在旁邊一匹駿馬上。已然持槍凝神而立。他身邊那些士兵那裏還有半分醉鬼的樣子,紛紛一個鯉魚打挺,從地上爬了起來,迅速跳到了戰馬上。


    而此時,廖石堪堪打馬衝到了百步開外,剛好聽到他最後一句話。差點氣破肚皮,喝道:“大家都別上前,我要好好教訓下對麵那嘴上跑馬的缺德鬼,看看誰他媽生兒子沒**,中看不中用了。”


    他說著,右手長槍挽了個花。然後指向了簡飛揚,大聲道:“中西成州廖石,請指教。”別看他剛才氣衝衝的,氣得吹胡子瞪眼。但現在持槍而立,還真有幾分淵亭嶽峙的氣度,氣質陡然之間更是大變。


    廖石頗負勇名,這幾年就算勤於房事,疏於鍛煉。但他好歹也是個五段高手,底子在那裏擺著。他現在滿肚皮火氣,隻想在簡飛揚那一臉壞笑的臉蛋上添上幾道傷口,然後打下馬來。最後把嘴巴撕爛,檢查下到底是什麽做的。


    聽得對方挑戰,簡飛揚仍然嬉皮笑臉,舉槍應道:“漢中路軍先鋒,橫衝將軍簡飛揚大爺,特來討伐叛逆。”他這是應戰了,但那口氣仍讓廖石大為不爽。聽得對方應戰,廖石大喝了一聲,“那你就去死吧。”一踢馬腹,舉槍就朝簡飛揚衝了過來。他雖然騎的是一匹普通戰馬,人也顯得肥胖,但一衝刺起來,卻隱帶風雷之聲,其勢甚急。看來離六段已經不遠了。


    廖石在中西以武勇,騎戰出名。他的的段位肯定不會低,這些早在簡飛揚的意料之中。轉瞬之間,廖石已衝了近五十步,後麵一大群中西士兵更是大唿小叫,仿佛廖二公子已經取得了勝利一般。


    簡飛揚看起來滿臉輕鬆,可心頭並不輕鬆,看著越來越近的廖石。雙腿一踢馬腹,迎著對方就衝了出去。


    馬行甚快,雙方都是疾催戰馬,可說是轉瞬極至。廖石已是怒火中燒,隻想一槍把簡飛揚打下馬來,一泄心頭之恨。他把手中的長槍平平舉著,這是騎兵對衝的常見起手勢,但變化也多,簡飛揚心下暗讚,這家夥至少在馬戰上還算不得膿包,心下雖如此想著,嘴上卻怪叫道:“這什麽破槍勢,是個人都會舉,估計連老子毛都沾不到。”


    喊這話的時候,雙方已不足五丈,兩匹快馬疾馳,隻不過一瞬間便碰麵了。簡飛揚說完這話就不再吭聲,因為他需要全神貫注的迎接廖石接下來的一槍,這將是對方含忿一擊。


    廖石牙床緊咬著後槽牙,臉上的肥肉也緊繃繃的鼓起。心下嘿嘿冷笑著,等老子這一槍過去,這世界就清淨了。距離在極快地縮短,雙方的麵孔在對方的眼裏越來越清晰。兩馬堪將碰頭,簡飛揚突地動了,他舉起手中的長槍突地朝前一送,槍勢反轉,已然朝對方的槍杆壓去。這是壓槍勢,一旦被對方壓住了長槍,除非你的力氣是對方的兩倍,否則就沒辦法抽迴來,隻有被吃得死死的。


    但反過來說,你也沒辦法抽槍對付敵人。簡飛揚這一槍是不求有功但求無過。隻聽得“砰”一聲響,兩槍相交,他隻覺得手上一沉,卻如撥到了一塊巨石,對方長槍竟然一動不動。


    這小子果然是個蠻牛,竟然這麽大的力氣!


    簡飛揚心中一沉,暗叫了一聲:“不好。”念頭剛起,廖石肥胖的身子在馬背上猛地昂起,高聲道:“你給我滾下來。”槍勢反轉,長槍如同一根活物一般,朝簡飛揚的麵門一槍刺來。


    早上出門的時候,左影再三告誡過簡飛揚,廖石並不簡單。尤其是他的力氣和馬術,更是同段中的佼佼者。簡飛揚目前才五段中期,和他這個後期本就有差距。他看起來雖大大咧咧的,但心眼可不少,尤其對關係自己身家性命之事,從不半點馬虎。和廖石對槍的時候,他已打起了十二分精神,沒想到還是低估了這家夥。


    這家夥力量既大,速度又快。一根長槍在他手裏更是神出鬼沒,讓人防不勝防。簡飛揚心頭一凜,今天別勾引這小子不成,還把命都搭進去了。


    槍如寒星,其勢如電。轉眼間已奔至簡飛揚麵門。危急中,簡飛揚本能的一矮身,身子朝下一沉,人已反身貼在了馬背上。剛一仰到,麵部一陣刺疼,對方長槍帶著一陣尖利的銳嘯聲,已從他麵門唿嘯而過。盡管閃得極快,但臉頰仍被對方長槍擦破了點皮,一陣火辣辣的疼。


    簡飛揚心頭一陣亂跳,這小子可真狠,直奔老子麵部而來,看來是恨不得一槍讓我閉上嘴巴了。但我好歹躲過了,現在你長槍已出,先機已失,就該我報複了。他躺在馬上,聽風辨位,手腕一抖,反手一槍朝廖石的肋下刺去。現在廖石的槍還沒收迴來,右手前伸,肋下更是空門大露。這一槍真紮實了,估計廖石立馬變成廖屍。


    但這一槍簡飛揚也掃空了。廖石的體態雖肥,身手仍然矯健。他的身子猛地朝側麵一撲,堪堪閃過了一槍。簡飛揚一槍即出,但落手卻是空落落的,知道對方多半也躲過了這一槍,連忙穩住了身子,收槍立馬,帶轉了過來。到了這時,場中雙方才爆發出一陣驚天動地的喝彩。


    這次雖然是勝負不分,但所有人都看得出來,這一迴合驚險之極。也隻有馬術和槍術俱都老練之極的人,才能演繹出如此驚心動魄的一幕。簡飛揚心下卻是大為叫苦,暗自把左影詛咒了個十七八遍,這廖石豈止是難於對付,這槍法神出鬼沒,搞不好自己還真可能交代到這裏。


    簡飛揚帶住了馬,廖石也帶住了馬,雙方都是麵色凝重。廖石咧嘴笑了笑:“有兩下子,怪不得敢在這裏猖狂,但下次你就沒這麽好運氣了。”他剛才已經試出了簡飛揚的虛實,敵人雖然紮手,但他自信還能夠對付。


    簡飛揚雖然心驚肉跳,嘴上卻仍是不饒人,破口大罵道:“爺爺五成力都沒使出來,你屁股就翹起來了,恬不知恥,等這迴合讓你知道什麽叫簡家槍。”他現在確實有點火了,剛才那一槍雖然沒傷到什麽,但廖石這家夥卻下了死手,萬一破了相,老子連媳婦都還沒找,本就老大不小了,這不成心讓老子光棍麽?


    其心可誅!


    廖石大怒,剛剛升起的一點點惺惺相惜之意蕩然無存,火氣再次燃了起來。咬牙道:“好,讓我見識下你的簡家槍。”說罷,打馬又衝了過來。這次他打定注意,一定要讓對麵這小子閉嘴,太不識好歹了。


    簡飛揚一踢馬腹,也迎了上去,嘴上的話卻足以讓人氣個半死:“哎呀呀,你的姿勢真醜,是不是剛才在娘們身上用力過猛,握槍的手法都不對了。這樣怎麽見識我的簡家槍。”幾百個南漢士兵頓時發出一陣哄笑。


    雙方剛才一個照麵,已是交錯而過。廖石現在正好可以看到己方士兵的表情。他們雖然沒有笑,但都臉色漲紅,顯然忍得極為辛苦。廖石這幾年耽於淫樂,在軍中又不是什麽秘密,簡飛揚正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廖石冷哼了一聲,鐵青著臉沒說什麽,但胯上戰馬卻是催得更快了。


    對馬疾馳,眼見得雙方就要再次相遇。簡飛揚突然一撥馬頭,嬉笑道:“爺爺剛喝了點酒,現在尿急,不陪你玩了。”嘴上雖說著,手上可絲毫不慢,胯上戰馬已猛地朝側麵一閃,人馬合一,快如奔雷閃電,已朝一邊斜斜閃去。廖石遞過來的一槍,堪堪擦著馬屁股掃過。


    閃過對方這一槍,簡飛揚嘴裏更是大聲道:“兄弟們扯唿,改日再來教訓這小子。”那些南漢士兵早就全體上馬,此時聽得主將如此說,那裏還敢多做停留。發一聲喊,紛紛四散而逃。


    廖石差點氣得吐血,他腦子本就比較簡單。再被簡飛揚七搞八搞一番,那裏還記得厲害,破口大罵道:“中看不中用的小子,那裏跑。”一邊破口大罵,一邊緊催胯下戰馬,銜尾追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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