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節


    吳明緩過神來,有點尷尬的道:“如此神物,讓我來糟蹋,真算得上牛嚼牡丹了。”孫雲龍突然歎了一口氣道:“不瞞吳大人,以前漢寧的‘萬香樓’正是祖上開的。隻是到了現在,這‘漢寧春色’都快成絕響了,實在慚愧。”


    吳明心下忖道:怪不得這孫雲龍對茶道如此熟悉,卻原來還有這等原委在其中。不知道這次他倒戈向祝淮,有沒有這原因在內。正在這時,戴稟微微一笑道:“孫都督,你大雨天留我和吳大人來過夜,不光是喝茶談心的吧。現在大家都是一條繩子上的螞蚱,有什麽話請盡管說。”說著,望了望吳明笑道:“是吧,吳大人。”


    吳明並未做聲,孫雲龍笑道:“戴大人果然如傳說中一般快人快語,既如此,老夫就直說了。”他站了起來,把披在身上的皮衣脫下,然後站到窗前,看著外麵黑沉沉的夜空道:“兩位大人以為,李鐵的兵鋒最遲多長時間將到達漢水?”


    外麵暴雨如注,那萬聖塔在夜雨中也隱隱約約的,不大真切。雷聲隱隱,似乎真有一支大軍從天邊盡頭全速趕來。


    戴稟將一塊點心塞進嘴裏,含糊不清地道:“這麽大的雨,加上湊集糧草之類的,北方的鐵騎要南下,肯定得等段時間的。”


    吳明本來打算一直沉默以對的,聽戴稟如此說。忍不住道:“戴大人這話雖然有理,但我卻不敢苟同。”


    戴稟不知為什麽,似乎一直都有意避開吳明,聽吳明這般一說,他端起茶水又喝了一口,卻沒說什麽。倒是孫雲龍眼睛一亮,看著吳明道:“吳大人,何以見得?”


    “首先,南方北氣候差異很大。江南春早,氣候迴暖也快。漢水城附近,已是綠意融融。甚至連第一聲春雷都已經降下。但北方則不然,小子清晰記得,從京都逃出時,嚴冬積雪才剛剛融化。而且氣候幹爽,肯定不會降大雨。其次,李鐵為這次戰爭,肯定準備了很長的時間。如果真是這樣的話,肯定在龍望囤積了足夠的糧草隨時聽用。所以認為李鐵湊集糧草還要花一點時間的話也不成立。”


    戴稟也不吃點心了,有些訝然的放下茶杯,安靜聽著吳明分析。孫雲龍幾步走過來,抓住吳明的手道:“吳大人果然是文武雙全,老夫倒是多疑了。”說完,他看著戴稟道:“戴將軍果然是眼光獨到,老夫信了。”


    搞了半天,是這兩人唱雙簧考驗自己啊?吳明心頭拂然不悅。戴稟點了點頭,站起來拍了拍手道:“孫都督,現在你可以把說你的計劃說出來大家參詳了。”


    孫雲龍笑道:“吳大人說得不錯,老夫也以為,李鐵如果想要發揮自己鐵騎速度的優勢,肯定會在這幾天大舉南下,攻我們一個措手不及。”他說著,抓起剩餘的筷子,把其中一截折斷了,在桌子上擺了個底座寬,上頭尖的梯形。然後指著那圖形道:“兩位大人看仔細了,漢水的城牆結構,就如這個不規則的梯形一般。和南寧相反,漢水的南門是道水門,李鐵的大軍是從北方而來,南門有戴大人的水軍精銳攜防,除了最基本的警戒外,這段最長的城牆倒不用派多少兵力駐守。”


    吳明暗自點頭,李鐵的大軍,幾乎全是步騎,水軍很是薄弱。除了荊門渡機關城有一支神秘的水軍部隊外,另外也就在東北的樂浪有支水師。前麵這支隊伍幾乎是神秘的機關城主的私人部隊,李鐵肯定調動不得。而樂浪的水師還要應付島夷層出不窮的騷擾,自顧不暇,肯定沒法南派。南人善船,戴稟的水師縱橫整個大江,幾無敵手。李鐵要想南下,隻有先想辦法拿下一個重要據點訓練水師才行,而漢水整個北部一馬平川,且和南寧僅一江之隔。自然成了李鐵攻擊的首選。


    漢水也是四道城門,不同的是,南門為水門。和南方的南寧僅是一江之隔。現在孫雲龍已經投靠了祝淮,李鐵攻擊漢水。肯定要麵對戴稟的水軍。孫雲龍說整個南門無虞,卻也沒有誇大其辭。


    看見兩人沒有疑義,孫雲龍雙手分別把這梯形的左右兩邊正了正,繼續道:“漢水城在建城的時候,就考慮到如何用水軍協助防守,東西兩門離大江大堤都約為一裏之地。這樣,一旦對方攻擊漢水的東西兩門,戴大人的水軍也可以從中協防,所以問題應該也不是很大。”


    戴稟的水軍戰船,吳明也見識過。在這個世界,可說是大江上的無敵堡壘了。不到五百米的距離,水軍確實可以起到震懾作用。不過,想要用來協防,戰船上弓箭的距離是不是短了點?不過吳明見戴稟並無異議,也就沒問。


    孫雲龍抬起頭來,盯著吳明,目光灼灼地道:“吳大人,北城門是最艱苦的地方,肯定也是李鐵的主攻方向。我想請借你的近衛營協防。”他說著,右手指向了那個梯形頂部。


    經曆過這麽多事,吳明早也不是那種頭腦一熱,就可以把生死置之度外的楞頭青了,他想了想道:“孫大人,這次京都之行。朱雀隊非但沒能和我一起南下,甚至連隨我一起北上的十幾個兄弟也暫時不能歸隊。現在整個近衛營連百人都不到。就算能給予你的幫助恐怕也有限。”


    孫雲龍微微一笑道:“吳大人但請放心,北門城牆較短,肯定也是李鐵重點進攻的地段。老夫借助近衛營的力量,隻是防止對方的武者精銳進行突然襲擊。至於守城戰,我自會派最精銳的隊伍堅守北麵城牆。”


    他這麽一說,吳明反而有點不好意思,臉上一紅道:“孫都督,非是小子懼戰,李鐵蓄謀已久,傾兵來犯。在下以為,漢水現在雖然有戴將軍的水師之助,不虞成為一座孤城。但據此對抗李鐵的八省大軍,卻仍嫌力有未殆。”


    孫雲龍目光一閃,端起杯子喝了一口茶,正欲說話。戴稟卻搶著問道:“吳大人覺得,我方應該如何應對?”


    “南遷,以大江之險,舟楫之利對抗北方鐵騎。然後侍機聯絡西北路總督,離間北蒙和李鐵的關係。遠交近攻,尋找機會。”


    窗外,一道霹靂當頭打下。孫雲龍的手一抖,杯子裏的茶水全部抖了出來。他有些失態的放下茶杯道:“吳大人,你能這麽想,那是最好了。隻是就算我們南遷,這幾日陸續從北方趕過來難民卻不及撤走,也是個麻煩。所以,我們無論如何也要堅守個幾日的。”


    這時候,吳明才發覺自己的話一出口,連旁邊的戴稟的臉色也有點變。顯然這話正說到了點子上。他大為疑惑,繼續道:“孫大人,江南五省的人口有一億多,雖然比李鐵的八省人力稍有不如,但也相去不遠。你讓這麽多百姓渡江南下,讓他們顛沛流離,背井離鄉。未免有點小題大做……”


    吳明雖然未曾明說,但話裏的責怪意思非常明顯。孫雲龍如此做,勞民喪財不說,還讓這麽多人成為難民。還不如讓這些百姓安穩的呆在家鄉,李鐵雖然陰險毒辣了點。但所謂聯合北蒙一起南犯,肯定是漢水方麵誇大其辭。李鐵也不是傻子,這種引狼入室的事情是斷斷不會做的。


    孫雲龍歎了口氣,想了想才道:“吳大人,你隻知一不知其二。南遷慶陽之民,非是我等頭腦發熱,而是經過深思熟慮的。正如吳大人所說,一旦我軍南撤,必將和李鐵隔江對峙。而整個大江沿岸,如果全讓水軍巡邏警戒。這樣,縱使戴大人有通天之能也難以勝任。所以,就需要在大江兩岸,有屯民協防警戒……”


    吳明腦中靈光一閃:是了,這一手使出來,既讓李鐵的大軍不能臨時就地征糧,起到了堅壁清野的效果。另一方麵,又解決了沿江警戒的人員問題,可謂是一石二鳥。隻是如此一來,卻苦了整個慶陽省百姓了。


    他心頭一陣煩躁,也許,在所有對弈爭霸的人眼裏。天下百姓也隻是用來利用的炮灰而已。不過孫雲龍所說,確實很有道理,他沉吟了一會,正要點頭應承下來。外麵突然一陣大亂。三人同時麵色一變,難道李鐵已經攻來了?


    孫雲龍再也顧不上討論軍情,和兩人略一點頭,領著兩人就朝外麵急急走去。


    走到都督府門口,就見到田洪正提著把樸刀,和另外兩個近衛營戰士把小碧背對背圍在中間。和一隊巡邏的士兵正在大聲的爭執著什麽。


    小碧披頭散發,全身也濕透了。在風雨中冷得簌簌發抖。她的懷中竟然還抱著個嬰兒。許是她保護得極好。這孩子竟然沒哭,小嘴緊抿,睡得正甜。吳明吃了一驚,小跑上前問道:“小碧你怎麽跑到這裏來了?這孩子是怎麽迴事?”他離開南寧到現在也就四個月不到,這孩子斷不可能是小碧的。


    小碧一見到吳明,馬上撲過來叫道:“姑爺,救救我們,救救小公主。”


    這話如同一個霹靂當頭打下,吳明幾乎要呆住了。結合以前的種種,他隱約猜到了什麽。戴稟和孫雲龍顯然還沒清楚什麽事,有些茫然地看著幾人。正在這時,遠方突然響起胡管家氣急敗壞的叫聲:“戴將軍,趕快抓住那女子,這女子意圖刺殺娘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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