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節


    夏侯霸自顧的繼續說道:“吳大人,也不用這麽絕望,隻要你聽老夫一句勸,不但榮華富貴可期,甚至成為一路諸侯,官拜總督也是可行的。”吳明心頭一動,有點不明白他的意思,反問道:“不知督座何以教我?”


    夏侯霸慢悠悠地道:“古語有雲,叫‘良禽擇木而棲’,不知吳大人聽過沒有?”


    吳明點了點頭,道:“自然,這話已經是耳熟能詳。”


    夏侯霸道:“如今南北對壘之勢已成,形勢是一觸即發。吳大人覺得,祝淮現在和太尉開戰,勝算為幾何。”


    吳明有心想浮誇一點,但想了想,還是如實說道:“太尉控製著北方八省,其下幾乎也是鐵板一塊,現在更與北蒙達成了協議。而祝總督隻有江南五省,其中南陽不穩。南方還有一個敵意甚濃的南蠻帝國。首先從地勢一點上,就大大不如李太尉。其次麽,北方八省多年與北蒙接戰,多鐵騎以及百戰之兵,在戰力上也比南方強了不止一籌。雙方真打起來,目前李太尉確實占據了很大的優勢。”


    夏侯霸聽得吳明如此說,嘴角露出笑意:“久聞吳大人文武雙全,今日一見,果然是心思玲瓏。良禽當有擇喬木而棲之明,而非木有擇禽之理。這次前來追擊吳大人,太尉大人專門囑咐過,如果吳大人能夠棄暗投明,必將掃榻以待。”


    吳明抬頭望天,最後一抹夕暉終於沉了下去,隻在天空留下一縷淡淡的亮紫。而在南邊,黑壓壓的烏雲已經湧了過來,堆滿了半邊天。不時有閃電在雲層裏劃過,陣陣雷聲如同一個個鐵球從遠方滾了過來,然後越穿過田野,越滾越遠。南望感受到這緊張氣氛,有點不安地打了個響鼻。


    他拍了拍有點焦躁的南望,從容不迫地答道:“李太尉雖然現在看起來占據了很大的優勢。但他暴戾無度,這次更是陰謀篡位,民眾多有怨言。俗話說得好,‘天時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得道多助,失道寡助。’其所作所為大失人心。文武百官雖然嘴上不說,但所有人心裏自有一杆秤。真正的打起來,勝負可是難說得緊。”


    夏侯霸怔了怔,而後哈哈大笑起來:“吳大人,自古都是成王敗寇。什麽得道失道之類的,也就太學館的那些酸儒嘴上說說,你好歹也算個武將,還相信這個麽?再說了,太尉大人暴戾無度,他祝淮好得了多少?”


    吳明被他說得一陣氣苦,有心想反駁幾句。但心頭又隱隱覺得,他說得卻是對的。他不由得一陣迷茫,站在原地,心亂如麻。夏侯霸還以為吳明已經心動了,慢條斯理的繼續道:“以吳大人的才品人氣,到我們北方來,才能真正一展所長。吳大人,你還猶豫什麽呢?”


    吳明抬起頭來,就見到對方看著左手的赤宵。目光炯炯,眼中的殺氣卻怎麽也掩藏不住。他心頭一動,道:“督座,在下南征之時,曾失手殺死了你的二公子,如果我迴到北方,你難道一點都不記恨?”


    夏侯霸臉上的肌肉抖了抖,馬上就恢複了正常,如沐春風道:“既然以後也算是同殿為臣,自應互相扶持,吳大人自己也說是‘失手’殺了小兒。何來記恨之說?”他嘴上雖然如此說,但右手卻慢慢握住了腰間的武器。其他強弓營戰士見狀,也慢慢朝吳明這邊圍攏了過來。


    吳明站在場中,心頭卻似明鏡也似。李鐵拉攏自己,主要是看在赤宵認自己為主的份上。他們雖然嘴上不在乎人心的得失,但還是很在乎的。把自己拉攏到北方,不外乎是個拉攏人心的工具罷了。夏侯霸表麵上說得好聽,但心底肯定恨不得把自己大卸八塊。他心頭一陣苦笑,自己想這麽多有什麽用?一個夏侯霸自己對付起來就勉強,更何況加上幾百個如狼似虎的強弓營戰士了。


    正在這時,驛道南方煙塵大起。在淩亂的蹄聲中,許多騎士縱馬飛馳。在暮靄中,隻見到一片刀槍如林,也不知道有多少人。夏侯霸的臉色微微一變,再也顧不了其他,猛地一揮手道:“殺了,死活不論。”


    起風了,一陣狂風猛地刮來,吹得眾人的眼都眯了起來。就這麽一楞神的當口,吳明已然翻身上了南望,猛地一夾馬身,口中道:“夥計,這次又要看你啦。”剛才逃跑的話,不但連累那些驛道上的難民,而且南望的臀部傷口已經開始惡化,不能持久,早晚會被夏侯霸追上。所以還不如停下來。


    而現在有大隊人馬從南方來,肯定不是夏侯霸一起的。既然有希望,吳明肯定要舍命一搏了。雄駿異常的南望長嘶了一聲,淩空展蹄,竄起了近四米高。貼著前方一群人的頭頂竄了一段距離,最後落在了一個強弓營戰士的頭頂上。那戰士隻聽得一聲馬嘶,眼前一花,一頭龐然大物已經淩空而來,慌亂中連人帶馬被砸了個正著。隻覺得胸口巨痛,坐騎也被壓得跪了下來。他手忙腳亂的從地上爬起,正要順手展開反擊之時,赤宵已經帶著一道耀眼的金黃色,當頭掃了過來。他隻覺得眼前一黑,然後什麽都不知道了。


    南望落地,吳明一劍結果了那戰士的性命。血水如箭,把他半邊身子都濕透了。所有人都沒想到吳明在如此情況下還會暴起發難,頓時好一陣亂。夏侯霸連聲道:“纏住他,纏住他。”強弓營不愧是百戰之兵,短暫的慌亂之中,兩個小頭領模樣的戰士同時取下了坐騎上的長槍,拍馬朝吳明衝了過來。


    其中一人一展手中長槍,對著吳明胸口挺槍便刺。普通的槍頭也就三十到五十厘米,這人的槍頭竟然比一般人的粗了整整一圈,和楊雄的母槍槍頭有得一拚,而且槍頭還帶有倒刺,有近七十厘米長。真要被刺中了,不死也要脫層皮。槍勢如電,吳明正催馬急走,想要躲避,肯定對速度大為影響。無奈之下隻有橫劍於胸,隻聽得“當”的一聲巨響,他隻覺得右手一震,半邊身子都晃了一晃。那杆槍已經被他挑起老高。那騎士的前衝之勢也停了下來,滿臉驚愕之色的望著吳明。吳明不及他反應過來,赤宵順勢而為,鼓足真氣,一劍撩了過去。


    那人正自吃驚,等他反應過來時。赤宵森森劍氣已然臨身,頓時駭得大叫了一聲,一頭從馬上栽了下來,也不知道死了沒有。


    吳明暗叫了一聲僥幸,來不及高興,另外一人已經大喝了一聲,連人帶馬衝了上來,直取南望左目。吳明剛才的精力全在應付另外一個騎士上邊去了,此時想躲也來不及。他勉力拉了拉馬,正要努力迴避之時。突地聽到南望熟悉的暴叫聲,它那碩大的馬頭一偏,讓過了這必殺的一槍,然後猛地前竄,一頭朝對方的坐騎撞了過去。對方的坐騎雖然也是百裏挑一的精騎,但和南望相比,差距不啻雲泥。聽得南望暴叫,腿肚子都開始打顫。此時更見到馬王紅著眼睛衝了過來。那裏還能鎮靜,再也不聽主人使喚,撒開四蹄就要跑開。


    才剛轉身,南望怒嘶了一聲,四蹄騰空,幾乎飛了起來。正好一頭撞在馬身上,那騎士連帶著戰馬同時倒地,四周同時發出一聲驚唿。吳明暗自舒了一口氣,帶了帶南望,一人一馬頓時加速,就要朝不遠處的隊伍趕去。


    還沒跑去幾步,就聽得後麵發出一聲怒喝:“吳明小兒,休走。”人隨聲落,已然從飛馳的駿馬上騰空而起,朝著正欲拍馬離開的吳明一掌拍了過去。


    一個九段高手的全力一擊得有多厲害?當初吳明還未到八段,在新河城牆上和久持全力一掌對轟,整個城牆都出現了一個近三米長的大口子。雖然這也有吳明借力打力的成分在內,但八段高手的全力一擊尚且如此,更何況是九段?而吳明現在正騎在南望上,斷不可能把掌力引到南望身上的。否則就算南望是一代馬王,也恐怕得一命嗚唿。


    吳明把心一橫,人也跟著從馬身上一躍而起。赤宵交於右手,一劍朝空中的夏侯霸刺了過去。上次晚上,他害怕自己身份被對方戳穿,所以遲遲不敢把赤宵亮出,但現在雙方已經是圖窮匕現,自然少了這些顧忌。


    夏侯霸看見吳明舉劍迎上,不驚反喜,大笑道:“來得好。”右手一探腰間,一根近五尺長的黝黑長鐧被他抖了出來,橫鐧擋於胸前。正好迎上了赤宵全力一刺。“當”又是一陣脆響。這次輪到吳明怔了怔。對方那不起眼的長鐧竟然擋住了赤宵,而且毫發不損。夏侯霸冷笑了一聲,道:“小子,神兵名器,也不是你一人獨有。你去死吧!”烏黑長鐧順勢掄圓了,化為一道烏光,朝吳明當胸砸了下來。


    吳明恍然,夏侯霸一代總督,手上正有一柄名器叫做“烏龍鞭”。說是鞭,其實是一根粗長的鐵鐧。也不知道是用什麽材質做成,重量近百斤,普通人連提起的力氣都欠奉,更別說提鐧傷人了。據說夏侯霸曾經用此鐧在戰場上,創造了一個衝鋒砸死敵騎近百人的神話。這裏麵可能有誇大之嫌,但夏侯霸的勇力可見一斑。


    剛才那騎士連人帶馬一個衝撞,他的手臂本就沒恢複過來。此時再和夏侯霸一個硬碰硬,整個手臂更是酸麻不堪,幾乎不是自己的一般。看見夏侯霸舉鐧砸來,隻得咬了咬牙,勉力提起赤宵相迎。剛把赤宵橫於胸口,夏侯霸的長鐧已經淩空襲到。就聽得“啪”的一聲暴響,震得他耳朵“嗡嗡”做響。他右手一麻,赤宵幾乎脫手而出。胸口也是一陣氣悶,眼前一黑,人也直挺挺的朝下跌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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