擒賊擒王 終章


    長風掠過山岡,水珠飛濺,幾滴調皮的晶瑩掉落下來,浸在了楊雄額頭上,涼涼的。他頓時怔了怔,緊了緊手中的大槍,望向了洞口懸在半空中的那巨大的鍾乳岩。


    這裏是達涯行宮後山的一個岩洞口,南蠻本就多山,這種石灰岩洞自然是隨處可見,冬暖夏涼。行宮建立起來後,鎮南王就把這洞收拾好了,平時用來當存儲物質之用,倒也物盡其用。


    盡管帕王爺早就稱帝了,但楊雄從內心裏,還是傾向於叫他王爺,想到這裏,他心裏不由苦笑了一聲,這也許,就是自己心中的那份倔強和堅持吧。


    從被王爺救援之日算起,自己來到南蠻,也有十多年了。十多年的時間,實在可以改變太多。他可以讓一個小孩子長大成人,也可以讓人忘記很多。然而,十多年的時間,對大自然來說,不過是一瞬,這石種乳和以前一樣,還是那麽猙獰,而記憶裏有的東西,就如同這石鍾乳一樣,永遠難以忘懷,恆久不變。


    十幾年來,自己一直在痛苦和煎熬中度過,多少次午夜夢迴,卻全是刀光劍影,滿門被屠,一片血紅。八歲那年,父親送自己外出學藝之時,言憂在耳:“學得武藝,報效家國。”然而家已亡,破家的,則是自己的國家。這夢想,已成了一個衝突的矛盾體,已經快成一個虛無飄渺的笑話了。


    想到這裏,他更是抓緊了手裏的長槍,王爺以國士待我,我必以國士還之。今日,就讓自己用生命來償還吧。


    洞裏麵,傳出來一個中年人的聲音,中正醇厚:“楊統領,你還是進來吧,咱們一起避避,‘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


    楊雄轉過頭去,懷裏抱著大槍,微微的欠了欠身,說道:“伯父但請放心,小侄就是拚得性命,也要阻他一阻,為山下的部隊多爭取一點時間。隻要他們突破了漢軍的阻攔,形勢逆轉,我們就安全了。”


    裏麵的人沉默了,半晌才迴道:“那好罷,楊統領你小心。”這聲音字正腔圓,操著純正的中原口音,如果不是楊雄對他的態度,確認這人就是南蠻皇帝,幾可認為他是一個中原學者了。


    現在盡管已經是秋季,但南蠻依然是烈日炎炎,幾同盛夏。洞口之處,山泉飛濺,那一滴滴水珠四下飛起,濺落在四周的草地上。四處還盛開著不知名的小花,紅的,白的,黃的都有,美不勝收。這些自然不是野生的,是行宮的花匠種植的。不過現在,楊雄全然沒有心情去欣賞這些。他抬起頭,看向了遠方。


    遠方,轉角之處,出現了一個高大的身影,當先提著一把華麗的長劍,健步如飛,似慢實快的朝這邊奔了過來,他心裏不由暗歎一聲,這裏終究還是被對方發現了,隻是比預想中的要早得多。


    吳明抬起了手,看向了傲立在洞口的楊雄,他微微一笑,慢吞吞的說道:“楊大人,沒想到我們這麽快就相見了。”


    楊雄也是微微一笑,提著槍杆,往後退了一步,然後把槍斜斜舉起:“吳大人的劍法,令在下也是傾慕得緊,今日就好好的戰上一戰吧。”


    吳明搖了搖頭,看向了身後的陶雨,然後轉過頭來,緩緩說道:“楊兄,事已至此,請束手就擒,以免又動刀兵。”


    聽聞是抓捕帕卜裏,陶雨也被兩個戰士用滑竿抬著,來到了後山,畢竟,她才是這支隊伍真正的首領。由她來和帕卜裏打交道,也方便許多。


    他這話雖然說得和緩,但是用內力激發而出,雖然山泉聲聲,但一字一句卻如有千鈞之重,清清楚楚地傳入眾的耳中。楊雄頓時仰天笑道:“事已至此,吳大人多說無益,要想進去,請先放倒在下吧。”


    吳明臉上仍是聲色不動,說道:“如此,那就得罪了。”


    話才落音,他把赤宵往旁邊一丟,然後輕喝一聲,就這麽空著雙手,直直的朝楊雄撲了過去。現在這洞口太窄,長劍實在施展不開。更何況對方還提著這麽一把大槍,吳明就這麽空手撲過去,正是準備“以己之長,攻彼之短。”他打定注意,用“少林擒拿手”來對付楊雄。


    擒拿是武術的四大技法之一,是利用人體關節、穴位以及要害部位的弱點,通過擒拿對方身體一部,使其產生疼痛、不適或受傷,失去反抗能力而束手就擒的技術方法。擒拿因其突出的技擊價值而備受兵家和拳家們所重視,明代抗倭將領戚繼光在《紀效新書》中介紹各類拳術名家時,就有關於“鷹爪王之奴手”的記載。


    馳名中外的少林功夫,擒拿之術自成一家。吳明涉獵頗廣,這“少林擒拿手”因在地球,擂台之上非常實用,故而也是熟練,卻沒想到在這裏派上了大用場。


    吳明這一突然撲上。他原先與楊雄相距丈許,但這一步卻象是從地上滑過來一般,兩人已是相對。楊雄頓時嚇了一跳,難道對方已到八段,以前隻是扮豬吃虎?


    八段高手,真氣液化之後,因真氣綿延不絕。使出輕身功夫,就如同行雲流水一般,吳明自然沒到八段,不過在步伐上,卻用上了“縮地成寸”。這種輕身功夫雖然較草上飛不能持久,但在突然性和暴發性上卻是草上飛不能比擬的。


    不過楊雄想歸想,手上可不慢,輕喝了一聲,手中大槍往上一拋,那丈二長的大槍在他手中頓時震了震,隻聽得“嘩啦”一聲輕響,那大槍頓時短為兩截,一截落於地上,滾落山澗小溪,另一截約有六尺來長,呈亮銀色。槍身順勢一彈,如一條白蛇,反身就朝吳明卷了過來,竟然是條軟槍。


    這次卻是輪到吳明吃驚了,對方敢於站在山洞口等自己,看來也是有所憑借。沒想到,對方的大槍竟然是根子母槍,這大槍裏麵竟然還藏了根六尺來長的軟槍。


    勁風獵獵,這軟槍一彈之力,卻是聲勢驚人。吳明腳下不停,側身讓過了這一砸,右手前伸,已經探上了對方的左手臂。順勢一個“風卷殘雲”,反手把對方負於背上,一個過肩摔,就托起了楊雄身子,反手就把對方朝小溪裏摔去。


    楊雄一生浸於武道,幾曾見過如此怪異的近身打法。猝不及防之下,身子已被對方負於身上,眼看就要飛起。他鋼牙暗咬,雖然左手被製,但右手前伸,照著吳明的腋下就是一掌印去,竟然是兩敗俱傷的打法。


    隻聽得“砰——”的一聲輕響,他這一掌竟然如同擊在了棉花隻上,軟綿綿的,不見絲毫著力。正吃驚間,人已經飛了起來。


    騰雲駕霧一番後,身子著地,卻聽得“嘩啦”一聲,身下頓時傳來一股涼意,他心頭頓時了然,看來自己已經跌到了溪水裏。右手一撐,正欲翻身而起,一個熟悉的槍尖已經抵上了自己咽喉,耳邊傳來吳明的聲音:“楊兄,得罪了。”睜眼一看,卻見吳明已然拿著軟槍,抵上了自己咽喉。


    楊雄心下一聲長歎,然後閉上了眼睛,幾個近衛營戰士跳了下來,幾下把他綁了。然後押著他,從溪水裏爬了上來。剛走到洞口,吳明卻是“哇”的一聲,吐了一大口鮮血。楊雄睜眼一看,卻見到對方麵如金紙,顯然也是受傷不輕。他冷冷一笑,說道:“吳大人,你可真舍得。”


    吳明剛才運足真氣,雖然削減了對方大部分掌力,但七段高手的全力一掌,豈是那麽好受的。但現在卻沒有時間拖延,隻能用這種兩敗俱傷的方式,先拿下楊雄再說了。此時見到楊雄如此說他,蒼白的臉上掠過一絲笑紋,說道:“楊大人,暫時先得罪了。等此間事了,咱們再好好談談。”


    他轉過頭來,看向了陶雨,陶雨對著她,微不可查地點了點頭。吳明運足真力,朗聲道:“帕王爺,都如此地步了,你還不出來麽?難道,還要下官進洞來請?”


    過了小會,從山洞裏陸續鑽出來四個人,三女一男,三個女子俱是褐發棕膚,頗有幾分姿色。披金戴銀,全身亮銀閃閃,走起路來,環佩叮當之聲不絕於耳,別有一番味道。當中那男子著白色休閑長袍,約五十來歲,卻是皮膚白皙,他一臉的虯髯,出得洞來,仍然是雙手倒背,負於身後。雙目顧盼之間,卻自有一股威勢。


    陶雨緊走幾步,上得前來,對著這男子福了一福:“帕伯父,幾年不見,您風采依舊,侄女在此給您請安了。”


    帕卜裏看著麵前如玉般的人兒,長歎了一口氣,卻是麵色複雜,一時間,似乎不知道如何出口。


    他身邊的一個妃子急了,彎下了腰,抓起了地上一大把野花,野草,兜頭朝陶雨的頭上灑了過去,嘴裏兇狠的罵道:“你們竟敢挾持皇上,這可是誅滅九族的大罪,你們知道麽?知道麽?知道麽?……”她一連問了好幾個“知道麽?”越說越大聲,最後幾乎帶了哭腔了。


    吳明頓時吃了一驚,此時見到這女子情緒激動,竟有撲向陶雨的趨勢。於是踏前一步,正欲有所動作時,帕卜裏突然反手一耳光抽在了這女子臉上,隻聽得“啪”的一聲脆響,那女子粉底被抽得稀爛,現出五個紅紅的手指印。他輕聲喝道:“瑪妮,還沒鬧夠麽?你給我退下去。”


    他轉過頭來,臉上已經恢複正常,臉上已經堆起了一副慈祥的笑容:“小雨,幾年不見,你已經長大了,伯父很吃驚,記得上次在京都見麵時,你還隻有十二歲吧,如今,都已經出落成一個標致的美人兒了,變化真大啊!”說到這裏,他長歎了一聲。


    那些野花野草全都傾瀉在陶雨頭上,她恍如不覺。蹲了下來,撿起了地上的一朵杯口大小的花兒,輕輕把玩著:“伯父風采,不減當年,現在就請伯父和我一道,下得山去,叫雙方戰士們停止廝殺吧。”


    她站在那裏,娓娓而談,拈花而笑,四周花香陣陣,流水潺潺,更把他襯托得猶如人間仙子。她如玉般的臉上現出如釋重負的笑容,笑顏如花,花如笑顏,整個天地為之失色起來。


    第二計 擒賊擒王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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