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節


    兩人帶著十幾個近衛營士兵到達漢軍左路陣地時,整個黑甲軍營地已經恢複了安靜。空氣中還隱約可見漂浮的灰塵。吸入肺中,澀澀的,怪嗆人的。灰塵中,所有黑甲軍營帳整齊的排著。吳明雖然對戰陣之道不怎麽熟悉,卻也知道,這是有名的宿陣“偃月陣”。也是時常人們常說的“背水陣”,對主將的武勇要求是極高的。


    這時,巡邏的守兵走上前來:“來者何人?”


    這士兵是典型的北方大漢,倒是十分高大,隻是臉上,卻有幾分憂愁之色。


    張浩上前一步,答道:“在下是侍衛營張浩,這位是我家大人吳明。”他沒報青龍隊正,因為昨天太子一怒之下,已經把吳明的這個頭銜擼了。


    “吳明?可是素有‘仁義’之名的吳大人?”這漢子訝道。看來昨天吳明大鬧太子酒宴的事還沒在軍中傳播開來,不然,就不知道這漢子會不會這麽說了。


    “正是我家大人。”張浩得意洋洋的道。腰都比剛才直了幾分。


    “吳大人仁義無雙,英勇無敵,在下自是佩服的,既然是大人。我便帶大人去吧。”這漢子應道。


    跟著這巡邏兵,三人一路到達中軍營地,沿途所有的黑甲軍士都麵帶訝然之色。但不見喧鬧,顯示出很好的紀律性。


    李源正在營帳裏低頭沉思。這巡邏兵告了個罪,稟道:“大人,近衛營吳大人來看你了。”說罷,憂慮的看了吳明身後的十多個近衛營戰士一眼。


    “你下去吧,我來陪吳大人好好聊聊。”這李源站起身來。都快頂到帳篷頂部了。


    吳明算高大的了,他起碼比吳明高了一個頭。


    十幾個近衛營戰士拔劍,就欲撲上去。


    吳明伸手止住了他們:“李大人,殿下找你去中軍營帳議事。”


    李源突然重重一拳打在桌子上:“媽的個巴子,老子就知道。”


    “砰——”


    無數灰塵揚起,桌子上麵已經凹下了個手印。


    吳明吃了一驚,才發現李源穿著鎧甲,這鎧甲風塵仆仆的,加上李源臉上的汗水和淩亂的頭發,顯然早上訓練後還沒卸過甲。


    這家夥真的想造反麽?


    “我一介莽夫,但對吳大人卻是景仰。現在心裏悶得慌。吳大人可有興趣聽我倒下苦水?”這李源發過火了。迴過聲來,卻文縐縐的說道。


    “哦,李大人請說?”吳明沉聲說道。他倒是真想聽聽,這個全軍有名的“黑旋風”有何可說的。


    “吳大人對現在的朝廷有何看法?”這李源緩緩坐下,伸手指了指桌旁的另外一張椅子,然後盯向了吳明身後的十幾個近衛營戰士。


    吳明轉過身,對這些戰士說道:“我先和李將軍聊聊。你們先在外麵等等吧。”


    這十幾個戰士全是玄武隊的,對吳明自然是言聽計從。紛紛施禮退了出去。


    見所有戰士都出去了,李源才深吸了一口氣,說道:“其實,我最痛恨的,就是我這個身份。”


    吳明不語,隻是靜靜坐著。這李源按說是太尉之侄。在軍中應該非常吃得開才是。不知道,他痛恨的又是什麽。


    “我的初衷很簡單,隻想保家為國。做一個士兵最基本的東西。從什長幹到至今,都是自己在北疆一刀一槍拚殺出來的。我自問沒借助過伯父方麵任何力量。所以,伯父對我甚有意見。”李源悠悠的說道。


    他低下了頭,把雙手扶於額頭,做痛苦狀:“伯父在軍中威望日隆,與丞相文官一派的矛盾,我想大人已經知道吧。丞相對伯父意見很大,太子自然也對伯父意見甚深。”


    吳明腦中靈光一閃,似乎抓住了什麽。是呀,這李源現在是兩頭不受待見了。


    “而這次南征,不是我本意要來,也不是伯父的意思,更不是太子要求的。”這李源最後說道。


    吳明抬起了頭,滿臉訝然,這還真沒想到,除了這三個可能。誰還能把李源從北疆調到這次南征隊伍來。


    看見吳明疑惑的目光,李源輕輕說道:“是李衛,兵部尚書李衛。他想借太子的手把我除掉。”說到後麵,語調已經高昂起來。


    吳明恍然大悟,這李家家主的選擇,一向奉行能者上的原則。隻要是李家的人,不論是正支旁支。誰官大誰就是家主,正因為如此,才在近百年內慢慢崛起,滅掉虎門楊姓,成為東漢第一大軍事世家。


    雖然李衛是兵部尚書,但他太大了,當李源的爹都有餘。太尉李鐵百年之後,他自然是家主。但按照李源這種發展勢頭,李衛身死之後呢?


    這李源長長的吐了一口氣:“吳大人,謝謝你聽我把話講完,我舒服多了。走罷”


    說完,當先站起身來。


    兩人出得營地,十幾個近衛營戰士正要上前把李源捆了。


    吳明擺了擺手:“不得對李大人無禮。”


    張浩卻在旁說道:“大人,太子明令你把李將軍綁去,你這樣,恐怕不好交代。”他倒是知道,太子現在正在火頭上,怕吳明再觸了太子黴頭。


    李源迴過頭來,盯著吳明說道:“你這親兵說得有理,軍法無情,豈同兒戲。不然,焉能服眾?”


    說完,伸出雙手,讓張浩捆了。等捆好了,張浩看了一眼沉默不語的吳明,說道:“走吧,李將軍。”


    吳明突然說道:“李將軍,你放心,我盡力保你。”


    以吳明和太子的關係,這話說出來,卻是十拿九穩了。


    李源做出一個如釋重負的長笑:“以吳大人的智慧,自然把我的小心思看得通透,但李某所說的全部屬實。望吳大人勿怪。”


    剛出營地,卻見外麵人山人海,隻見近兩萬名黑甲軍士全部列隊在場。個個都是刀劍出鞘。


    見李源出來,當先一個領頭的軍官跪倒,說道:“在下偏將軍左憂,忝為左路軍副統領。現率全軍一萬八千零三名戰士,願為李將軍殉死。”


    這話說得可憐,但威脅的意味就重了。


    身後近兩萬黑甲戰士同時翻身跪倒:“願為將軍殉死。”


    李源站立場中,喝道:“你們做什麽,此次帶隊的,乃是吳大人,不得衝撞了吳大人。”他身高八尺,站立場中,全身鐵甲隨著語氣嘩嘩抖動,雖雙手被縛卻自有一股威勢。


    場下的左憂聽得李源如此說,轉頭看向了吳明。他雙手抱拳。望著吳明喊道:“吳大人!”雙眼依稀可見淚花。


    “走吧!”吳明輕聲對張浩說道。帶著十幾個近衛營戰士離去,心頭,卻是沉甸甸的。


    迴到太子營帳之時,卻見各路武官老早就到了。靜靜的立在營帳的右邊。左邊就趙飛一個人站在前列,燕厚卻是不在,估計外出巡邏去了吧。身後是一大幫近衛營武者。趙飛麵色鐵青,太子免去了吳明的玄武隊正職務。目前近衛營就他一個隊正了,但他卻怎麽也高興不起來。


    李源走到太子案前,跪倒:“卑職南征左路軍統領李源,為殿下請安。”


    他不說自己建武將軍官位,卻說這次南征軍的實位。著實用心良苦。


    太子果然麵色稍見緩和:“李將軍,昨日有戰士舉報,你左路軍進攻不力。怯而不戰,可有此事?”


    李源垂頭說道:“屬實,我麾下兒郎全是馬上勇士,且攻城器械不足。屬下不想讓他們白白犧牲性命,所以就命令他們暫緩進攻。”


    太子剛見緩和的臉再次漲紅,怒聲道:“你知不知道?如此一來。浪費了我軍大好時機。讓敵方有了從容布置的機會。”


    李源還是平靜的說道:“卑職玩忽職守。違令不遵,殿下發落便是。”


    “好,好,好”太子一連說了三個好字。狀若癲狂。


    吳明此時站出來道:“殿下,做人應喜怒不形於色,待人應外寬內深。李將軍此次雖有過錯,但念在其本念為仁。這次南征,更是功勞無數。目前我軍用人之際,望殿下不要陣前斬將,失了軍心。”


    這話似勸實諫。普通人肯定不敢說,太子也不會聽,但吳明有穿越的光環護體,那就另當別論了。


    太子深吸一口氣,使勁坐在身後椅子上:“李源,軍中令行禁止,人人都如你一樣。那軍紀豈不是一紙空文。來人,拉下去重責二十軍棍。再觀後效,希望你將功補過。”


    等到兩個五大三粗的行刑手把李源架出去後,太子才冷冷的盯著吳明說:“近衛營青龍隊員吳明。私闖軍宴,妄殺同僚。念夏侯飛調戲你小妾在先。既然已經革去你的青龍隊正。且捉拿李源有功,現暫不追究,仍為我親衛,隨時聽用。”


    這話就是說給下邊站著的所有官員聽的了,但吳明卻清晰的聽見,太子把“小妾”兩個字咬得很重。不由苦笑。這迴去了,可這麽向小靈交代。自然又是一番頭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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