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楚暗流潛湧,北齊宮裏卻是一派的悠閑自在。


    晏西又一次被謝承顥拒之門外,不讓她再去島上了,一怒之上直接找上了躲在宮內飛花榭避暑的人。


    “謝承顥,你他娘的什麽意思。”


    謝承顥悠閑地享受完身旁美人喂到嘴邊的葡萄,微一抬手示意侍侯的人都退下,伺侯的嬪妃與屋內的宮人都陸續退了出去孤。


    “饒州參將犯了事兒,被貶了職了,如今那邊出了些亂子,朝中也無合適的人選過去,你過去瞧瞧,暫時統領饒州參將營的軍務。”


    “沒合適的人?”晏西走近,與謝承顥隔桌而立,“謝承顥,你不是又要整什麽幺蛾子吧?”


    “饒州是軍事重地,交給別的人,朕也不放心,原是想讓霍將軍去的,可他不願意,朕也隻有找你了。”謝承顥道。


    “可我怎麽覺得,你是不想我去島上見小謝他們呢?”晏西一手撐在桌案上,說道。


    “舉朝上下,你的俸祿和賞賜曆來是最豐厚的,你知道朕從來不養無用之人,難道天天讓你在這宮裏進進出出串門來的?”謝承顥反問道。


    “這話是不假,可是這個時候把我遠出中都,我怎麽想都覺得可疑呢。”晏西往桌邊一坐,毫不客氣地享受著冰鎮過的清涼水果,“你該不是怕我向小謝說了南楚現在的情況,她一知道燕北羽現在半死不活的樣子,準備跑了,你就什麽都撈不著了。”


    “旨意已經在萬裏那裏,一會兒拿了盡快啟程去,若是饒州再出了什麽亂子,朕唯你是問。”謝承顥並沒有迴答她的話,隻是麵色沉肅地警告道。


    羅蘭和那寶珠如今隻顧著和那兩個孩子玩得歡,根本不出來走動,霍雋也隻是偶爾出來,隻有晏西是生活在外麵的,對南楚那邊的情勢了解較多一點,保不準她什麽時候就跟她透露了。


    他太清楚小詡凰是什麽樣的人,若是知道了南楚如今是何境況,定然會坐不住了,而他與任何人為敵都無妨,卻不願這其中有她。


    晏西吃完了桌上盤子裏的東西,抹了抹嘴道,“再怎麽說,我還是北齊的朝臣,什麽事什麽分寸還是知道的,隻是你若是顧忌小謝,隻要你對南楚有圖謀之心,也不可能瞞她一輩子。”


    前些天,小謝已經問過她南楚最近有什麽消息,隻是那時她並沒有向她說起罷了。


    如今,她也隻是因著兩個孩子走不開,加之他們刻意隱瞞,所以她至今並不知道南楚的境況,可是這樣的事她也不可能一直都不知道。


    從先前在高昌的情況來看,若是知道那邊的境況,她定不會坐視不理的,而謝承顥要圖謀南楚,必然是要與燕北羽為敵的,如今南楚到那樣的境地,肯定少不了他在背後的手段。


    她會這麽想,小謝自然也會這麽想,他想要置燕北羽為死地的話,她不會眼睜睜看著的,謝承顥如今隱瞞這些消息,想來也是怕她知道了,會壞了他的計劃吧。


    “天下之爭,從來都是成王敗寇,朕沒有那麽慈悲心腸。”謝承顥說著,眉間掠過一絲寒意。


    他確實不想讓她難過傷心,但還沒有愛屋及烏到,為了她而放過燕北羽,他比誰都知道斬草不除根的後果。


    隻要燕北羽還在一天,就永遠都是他的威脅。


    晏西倒了杯茶,一飲而盡道,“所以,那你也別想著,天下你占了,對手你除了,小謝還不恨你。”


    其實,許多事情的結果,也都是緣自自己一開始的取舍而已。


    於北齊的大局而言,謝承顥所做一切無可厚非,他算不得一個人,卻絕對是一個合格的皇帝,他喜歡權力,更喜歡掌握權力。


    但是,他手握著再大的權力,也無法去讓一個不愛他的女人,愛上他。


    索性,他從來想要的隻是權勢和江山,而不是兒女之情。


    她不知道一個人,沒有任何感情的牽絆活著是什麽滋味,但是謝承顥應該懂,他沒有親情,也舍棄愛情,更遑論朋友之情,在他那裏永遠都隻有他感興趣的利益,感情這種看不到摸不著的東西,他從來不會要的。


    謝承顥沒有說話,隻是握玩著手中的折扇,隻是麵色卻漸漸斂去了先前的笑意,天下快要唾手可得,燕北羽也活不了多少時間了。


    可是,他開始擔憂了,擔憂她終會知道那一切,擔憂她會痛恨他入骨。


    他不想要她恨她的,他隻是想她留在他身邊,永


    永遠遠的陪伴在他身邊,哪怕沒有愛情,可是誠如晏西所說,沒有人能將所有的好處都占盡的。


    既然她總會有知道的一天,那麽也讓這一天來得盡晚些吧,起碼讓他完成他所計劃的一切,將南楚收入囊中之後。


    “好了,我這就收拾東西到饒州上任去,南楚的事你自己看著辦吧。”晏西說罷,出了水榭找萬裏取了旨意,便出宮離開了。


    許久,萬裏迴到水榭來複旨。


    “王上,晏大人起程上路了。”


    “萬裏,你說喜歡一個不喜歡自己的人,是不是件很虧的事?”謝承顥突發其想地問道。


    萬裏怔了怔,失笑道,“奴才自小入宮淨了身,不曾喜歡過人,不知道那到底是什麽,不過詩文裏不是說得好,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可見這東西是沒有勝負輸贏的。”


    王上與南楚皇,感情上爭得都是王後娘娘,南楚皇雖不得人在身旁,可卻得了王後娘娘的心上牽掛,王上未得到她的眷顧,卻娶了她的人。


    謝承顥煩燥地合上折扇,起身道,“走了,有人過來,就說朕忙著。”


    “王上去哪兒?”萬裏跟上來追問道。


    “朕去找沅沅玩會兒。”謝承顥負手而去,轉眼就已不見了人影。


    最近不知怎麽的,竟突然間發覺,這一向喜歡算計人的,最近愈發覺得這些事兒太累人,隻有跟沅沅和璟兒玩在一塊兒,才不用有那麽多煩心事兒。


    可是璟兒那臭小子,跟他老子一樣,根本和他不對盤,還是沅沅好哄又好玩。


    一路到了島上,故意繞過了霍雋所住的房間,到了謝詡凰房間的窗口瞧了瞧,見兩個孩子似乎午睡了,她正坐在床邊給他們扇著風,這才繞到了房門前,躡手躡腳地走了進去,打開扇子給打盹兒的人扇了扇風。


    謝詡凰睜開眼,皺了皺眉,“你怎麽又來了。”


    “小詡凰,你睡,朕給你扇著。”謝承顥笑眯眯地說道。


    謝詡凰看了看床上睡著的孩子,起身到了外室朝著跟出來的人道,“謝承顥,沅沅是我女兒,你別總來打擾她。”


    但凡她一眼沒注意,他就把沅沅給帶到一邊玩去了,還教著沅沅叫他爹爹,以至於小丫頭現在剛剛才會說話的小丫頭,時不時地叫著找爹爹就是要找他。


    “他也是朕的女兒啊,朕一直當親生的呢。”謝承顥理直氣壯地說道。


    “謝承顥!”謝詡凰火大地喝道。


    謝承顥還一臉殷勤地給她扇著風,堆著一臉笑道,“你怕我搶了燕北羽的孩子啊,那我們早些自己生個,我就不搶他的了。”


    “你宮裏的娘娘們,一定很樂意幫你生兒育女的,找她們。”謝詡凰沉下臉來道。


    “你是正宮娘娘嘛,當然你先。”謝承顥笑語道。


    成婚都快要兩年了,他們竟然都還沒有洞房,想想都好憋屈,以前是有這兩個在她肚子裏,好不容易等他們出來了,大舅子又神出鬼沒地在周圍阻撓他的好事。


    “謝承顥,我不是你宮裏那些等待你寵幸的妃嬪,也不會向一個我不愛的人有肌膚之親,如果你非要打破我們現在這樣的相處方式,我也奉陪到底。”謝詡凰眉目含怒道。


    “不會與不愛的人有肌膚之親?”謝承顥冷冷地笑了笑,自己起手斟了杯茶,“難道,你第一次爬上燕北羽的床,一次又一次到沈園送上門去,那是你就愛上他了?”


    “謝承顥,你到底想怎麽樣?”謝詡凰咬牙道。


    “可見,也不是什麽非要喜歡不可,你那時也不喜歡他,不是一樣跟他顛鸞倒鳳。”謝承顥說著,自顧自地坐下道,“哦,那時是情勢所逼,你不得不妥協,也許朕也該試試相同的變化。”


    謝詡凰秀眉頓沉,一伸手擒住他的手臂,反手狠狠一擰。


    “啊,小詡凰,疼疼疼疼疼……”謝承顥頓時鬼哭狼嚎叫了起來,完全沒有了方才的氣勢。


    “謝承顥,雖然你一再算計我,可是你畢竟救過我和大哥的命,雖然你也有你的目的。”謝詡凰手上驟一使力,警告道,“可是你若非要用那麽下作的手段來脅迫我,這北齊宮裏也不得安寧,那我也待不下去了。”


    “小詡凰,我錯了,錯了,快放手,疼死朕了。”


    謝承顥叫道。


    謝詡凰鬆開手,沉聲道,“再讓我從你嘴裏聽到方才那樣的話,就算你能脅迫我,我也一樣能讓你不得安生。”


    謝承顥捂著被她擰疼的手,哭喪著臉道,“朕的手都要斷了。”


    他到底哪根筋不對了,怎麽會想要把這麽野蠻的女人娶迴來。


    “現在沒斷,若是我再聽到那樣的話,想來就真斷了。”謝詡凰冷聲道。


    “娘娘……”沅沅從床上爬下來,揉著眼睛叫道。


    謝詡凰聞聲扭頭,這才發現自己吵醒了女兒,“沅沅怎麽醒了。”


    小丫頭小手指了指桌上,意思是她要喝水,謝詡凰連忙去給她倒了水,可那剛一轉身的功夫,謝承顥就湊過去了。


    “沅沅,爹爹手被擰疼了,給爹爹唿唿好不好?”


    說著,可憐兮兮地把手伸到了沅沅麵前。


    小丫頭看了看他,噘著小嘴給他吹著,樂得他眉開眼笑。


    “沅沅,喝水。”謝詡凰抱了她起來,給她喂水。


    “沅沅,喝了水,跟爹爹出去玩好不好?”謝承顥笑嘻嘻地說道。


    小丫頭喝了口水,連忙點了點頭。


    “沅沅,不是說好,要去看舅舅的嗎?”謝詡凰沉下臉道。


    謝承顥先前隻是帶孩子在島上玩,先前竟讓萬裏把宮裏禦花園的人都給趕出去,偷偷帶著她在宮裏玩了。


    沅沅看了看她,又看了看謝承顥,皺起了小臉。


    “晏西最近怎麽沒過來?”為免女兒再被***擾,她問起了晏西的去向。


    “饒州參將營出了點變,她暫時過去接手了,恐怕得耽誤一段日子才迴得來。”謝承顥拿著桌上的小玩意,逗著她懷裏抱著小丫頭。


    謝詡凰微微皺了皺眉,她沒法往宮外去,就算出去了,也不好打聽南楚那邊的事,原先問了晏西的,她說幫她問問,後來就沒再進宮來了。


    高昌與燕北羽匆匆一別,雖然在那之前說好了下一次見麵的事,可是一直沒有音信,他也不知南楚是何境況,亦不知那一天需要多久。


    但是,總這麽等著,總不是辦法。


    可是,她若去打聽了南楚的事,一旦被謝承顥所察覺,就會對她和孩子提防,到時候要想走,那就更加難上加難了。


    “怎麽,你找她有事?”謝承顥眉梢微挑問道。


    “先前她和晏九給沅沅和璟兒帶的糕點,他們挺喜歡吃的,想讓她再帶些的。”謝詡凰隨口說道。


    “一會兒朕讓人出家中去買了送過來就是。”謝承顥道。


    “不必了,大哥一早出宮了,說去晏九那裏看看,順道會買迴來的。”謝詡凰道,最近大哥去晏九那裏好幾次,可問他身體到底出了什麽狀況,他也說都是小毛病。


    “大舅子最近倒是經常出去。”謝承顥嘀咕道。


    當然,去了什麽地方,買了什麽東西,就連從晏九那裏帶些什麽藥迴來,他也都是一清二楚的。


    “晏西那邊鋪子裏要去看看,還得給兩個孩子置辦東西,出去有什麽好奇怪的。”謝詡凰道。


    隻是,自從大哥去了高昌,見了龍靖瀾迴來,也甚少再與她商量南楚的事。


    她向他問起,他也說要她安心等著那邊的消息便是,可是要離開北齊也不是燕北羽一個人的事,若是她自己不了解情勢,就無法做出準確的判斷,何時才是可用的時機。


    但是,她又不得讓謝承顥察覺她要帶孩子迴南楚的事,所以也就無法去明目張膽的詢問南楚的消息。


    而且,最近這樣越等越是不安,總覺得是要出什麽變故。


    謝承顥抬眼瞅了瞅外麵,屋子周圍的小水渠,道,“璟兒和沅沅挺喜歡小魚的,過兩日朕讓人送些小錦鯉放到這水渠裏,他們就能時常看到了。”


    “不用。”謝詡凰拒絕道。


    兩個孩子自出生以來,大多的花銷一開始是大哥從晏西那裏借來的,再後來幫著晏西做了首飾鋪子,每個月會有一筆銀子送過來,倒也夠了日常的花銷。


    這並不是他的


    骨肉,所以她也不想用他的銀子來養他們。


    “小孩子正是好奇的時候,就該讓他們見些新東西。”謝承顥逗了逗沅沅,說道“反正這地方也是朕的,朕願意把魚養在什麽地方,就養在什麽地方。”


    謝詡凰懶得再與他辯駁,抱起又昏昏欲睡的沅沅去了床上安置,把孩子放好,一轉頭便撞上謝承顥看著自己的眼睛。


    那目光,是在這個人身上少有的寂寥和沉重。


    “謝承顥,你是不是……有什麽時候在瞞著我?”


    ——


    二更會晚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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