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夜,在高昌王宮裏難以入眠的人,又何嚐隻有她一個。


    另一邊燈火通明的宮殿,一身玄色龍紋錦袍的人已在窗邊佇立良久,容色峻冷地望著夜色中的宮廷。


    “陛下。”賀英推門進來擺。


    “人找到了嗎?”燕北羽沒有迴頭,淡聲問道瓜。


    “還沒有。”賀英迴道。


    燕北羽點了點頭,扭頭望了望他問道,“謝承顥帶了多少人來?”


    “除了王妃和晏西,還有幾個樞密院的密衛在宮外。”賀英坦言迴道。


    “北齊邊境可有異動?”燕北羽道。


    在來的路上,已經讓了人去追查,現在也該有消息稟報過來了。


    “並未有異動。”賀英如實說道,打量燕北羽的麵色試探問道,“陛下想在高昌拿下北齊王?”


    他自然知道,他的目的為了王妃來的,可是他真要帶人迴去,必然要過北齊王那一關。


    “讓房玄青在邊境待命。”燕北羽冷然道。


    雖然這一切來過突然,打亂他原本的計劃,可他不能謝承顥把他帶迴北齊的機會,絕對不能。


    “北齊王一向陰險狡詐,陛下還是小心為上。”賀英勸道。


    以北齊王一向的行事手段,不可能真的就這麽毫無防備地出來,他不是不知道如今高昌已經歸順於南楚,就算再怎麽隱藏行蹤過來,也一定會被南楚知道。


    同樣的,他也深知少主對王妃的心思,不可能知道了她在高昌,不會到這裏來,所以他更怕那北齊王,還有別的什麽準備是他們還沒有發現的。


    “朕知道了,冥河有消息過來嗎?”燕北羽側頭問道。


    賀英搖了搖頭,道,“還沒有。”


    這一路,他已經詢問過三次了,可他並不知他到底在等什麽消息。


    燕北羽皺了皺眉頭,沒有再問,“你先下去吧。”


    賀英拱手行了一禮,退出房門時看了看還佇立在窗邊的人,為了能把她那個人從北齊帶走,他不顧一切用了不到一年的時光,拿下了大燕,穩坐了帝位,就是為了有實力與北齊一較高下,掃清一切阻礙他帶迴她的障礙。


    可是,這一切真的能那麽順利嗎?


    次日一早,謝承顥起來時,隔壁的房間已經空無一人了,晏西和謝詡凰兩人早就在高昌王城的街上了。


    “小謝,咱們要出來找什麽?”晏西見她在街麵上似是在找什麽東西。


    “既然要做得像是天火大盜,當然得做得像了。”謝詡凰一邊在街麵上尋找能用的東西,一邊說道。


    天火大盜是個熟通西域幻術的高手,對於這個卻隻是曾覺得好遠學了些皮毛,所以要騙過高昌王宮裏的那些人,相信是天火大盜來了,就得做出天火大盜一向行事的痕跡。


    “這麽麻煩?”晏西苦著臉道。


    “宮中有密宗的高手,要騙過他們的眼睛,當然得做得天衣無縫。”謝詡凰道。


    其它的倒不怕,她擔心的是如果露出破綻,會被高昌王身邊的那些密宗高手識破,那麻煩可就大了。


    “可是那幾個人,好像挺不好惹的,咱們能騙得過嗎?”晏西道。


    那種真正過人的武者,便是不出手,都自有一股壓迫人的氣勢,所以從進了高昌王宮,她就渾身的不舒服。


    “不僅要騙過他們,還要偷走高昌王的國璽。”謝詡凰望了望四周,低語道。


    “這個……好像沒有那麽容易。”晏西道。


    可是,她也知道小謝要這樣做的用意,因為宮中寶物失竊了,高昌王才會去查看金曼陀還在不在,她們才有機會知道,東西被她藏在什麽地方。


    “我一個人不太可能,所以你選一樣,是去扮天火大盜,還是去偷國璽?”謝詡凰到了賣煙火的地方,買了些東西。


    “偷國璽吧。”晏西道。


    這是比較難的,可是小謝更引人注目,由她出手更不好辦。


    謝詡凰笑了笑,將買到的東西收好,道,“到時候我會引開所有人的注意力,你自己下手小心點就行了。”


    <


    “可是偷到了藏哪兒?”晏西道。


    這要是被發現了,可就說不清楚了。


    謝詡凰四下掃了一眼,與她在一處清靜的茶寮坐了下來,低聲說道,“隻是讓東西從禦案上消失,不是要你真的偷走,隻要藏在他們不會發現的地方就行了。”


    “不會發現的地方?”晏西皺了皺眉,看著她一臉淡定從容的笑意,微微湊近聲道,“你說就在高昌王的大殿?”


    謝詡凰微笑點了點頭,道,“你隻要趁人不主意,將東西換個地方放著就行了,到時候天火大盜的行蹤出現,所有人都會懷疑東西被偷走了,搜哪裏也不會搜那大殿的。”


    一般王族隻有早上朝議時會用到國璽,所以她們有足夠的時間下手。


    “小謝你真是太聰明了。”晏西興奮地一拍桌子道,經她這麽一提醒,那事也就沒那麽難了。


    “後天高昌王大壽那天,是宮裏人最多的時候,也是最容易下手的時候。”謝詡凰道。


    晏西興奮得躍躍欲試,可又擔心起來道,“可是你,要是扮天火大盜,被人抓住了怎麽辦?”


    “不會的,放心吧。”謝詡凰笑了笑。


    一來是熟悉高昌王城的地形,二來也不想迴去撞上在宮裏的燕北羽,故而兩人在外麵一直晃悠到了下午。


    晏西知道她的用意,卻也沒有點破,難得耐心的跑著她跑了一天。


    “晏西,你在前麵茶寮先坐著,我想起來還有別的東西沒買到。”謝詡凰道。


    “好。”晏西點了點頭,坐在茶寮迫不及待地向店家要了吃的東西,準備一邊吃,一邊等她迴來。


    謝詡凰離開茶寮,繞進了行人較少的街道,一邊走一邊注意著身後和四周,從下午開始,她總覺得有雙眼睛在盯著她,可是對方隱藏得太好,一直沒有現身。


    不可能是謝承顥派的,因為犯不著這麽暗地裏跟著她,燕北羽也不可能,他知道她在辦完事之前,是不可能離開這裏的。


    那麽,這雙眼睛就讓她不得介意了。


    直到四下無人處,一道黑影倏地出現在她身後,她早有防範自是沒能讓對方得手,一彎腰讓對方一掌落空,直起身便出手反擊。


    一番交手之後,不相上下。


    對方雖然向她出手,可交手之間招式也淩厲逼人,可卻似乎並未有取她性命之意,於是她在便一心想要看清對方的真麵目。


    雖然對方未能傷她,可她也一時之間難得手,兩人在暗巷之內拳腳相交,難分勝負。


    直到對方一掌擊向她麵門,她格擋住那一掌,卻意外看到了對方手掌正中心的一顆痣,頓時愣在了那裏,就在這時對方收了掌,快速快失在巷子盡頭。


    她飛快追了過去,朝著前方時隱時現的人影,叫道,“你到底是誰?”


    對方並沒有停下,她亦緊追不放。


    “龍靖瀾!”謝詡凰朝著前方的人叫道。


    她記得兒時還在折劍山莊的時候,她與龍靖瀾在華州遇上了個算命道士和和尚搶生意,然後他們就去試試,看誰算命算得準。


    龍靖瀾伸過手去讓兩人看,那和尚和道士都說,那是兇煞痣,天煞孤星的命,龍靖瀾當場翻臉把他們的攤子都給砸了,而且迴迴在華州碰見了都去找人麻煩,最後逼得那兩人再沒敢在華州出現。


    這世上不會有那麽巧合的事,那顆痣的位置都長得一模一樣,她之所以那一瞬愣了,因為那個時候她還專門抓著她的手研究大半天,所以長在什麽位置,再清楚不過。


    她一直追到快出了高昌城,那個人卻消失不見了,她在周圍找了好久,也再未找到那人的蹤影。


    可是,她到底是不是她,當初明明和羅蘭她們親手葬的,可是那時的人身上傷得太重,看不清容貌,連手上也血肉模糊,她根本看不到手心那顆痣還在不在,隻憑大哥留在她身上的那個紫檀木雕斷定那是她。


    如今想來,那時實在太過武斷,可剛才那個人手心和她長得一模一樣的痣不會隻是巧合,加之方才交手之間,她並未要娶自己性命,而且那內力吐息之法雖有改變,卻隱約還是有折劍山莊內功心法的底子。


    如果真的是她沒有死,為何會出現在這裏,為何又與


    她避而不見。


    她想找到她問清楚,可是卻怎麽也找不到了,一直在四周徘徊也一無所獲,突地聽到一座破落的廟宇內傳出響動,快步趕了進去。


    然而,裏麵並沒有方才所見到的黑衣人,隻有一個衣袍破舊的老僧,和一個破頭散發蜷縮在牆角草堆裏的婦人。


    “老師傅,你有沒有看到一個黑衣人?”謝詡凰朝那老僧問道。


    那老僧似是不會說話,搖了搖頭表示自己沒有看到。


    她歎了歎氣,正準備離去,那蜷縮在牆角的婦人突地驚叫道,“黑衣人,黑衣人在哪裏?”


    謝詡凰轉頭看了看,那婦人緊緊抓著一塊碎瓷片,手都被割得流了血,四下張望著尋找道,“黑衣人在哪裏,還我兒命來,還我而命來?”


    “你見過她?”謝詡凰走近,扶住那婦人問道。


    “闞錦瑤派來的,闞錦瑤你還我兒命來,你還我兒命來!”那婦人發了瘋一樣的撲向她,她一時閃避不及,手被劃出一道血痕,才出手製住了對方。


    闞錦瑤?


    那不是先前高昌和親大周,做了大周太子妃的闞錦瑤,這個瘋婦到底是誰?


    她製住了那人的穴道,扶著她坐下,蹲在她麵前,撥開她臉上的頭發,卻發現對方臉上滿是燒傷的痕跡。


    “夫人,你兒子是誰?”謝詡凰問道。


    “王兒,王兒……”那婦人喃喃地念道。


    謝詡凰皺了皺眉,道,“到底是誰殺了你兒子,我可以替你找到兇手報仇。”


    那婦人一聽,定定地望著她,“你能替我王兒報仇?”


    謝詡凰點了點頭,伸手拿到了她手裏的碎瓷片,解了她的穴道,“可我還不知道兇手是誰?”


    “闞錦瑤,是闞錦瑤那個賤人,她殺了我王兒。”那婦人有些語無倫次,一把抓住她的手,道,“告訴陛下,要告訴陛下。”


    謝詡凰驚震,繼續追問道,“你的王兒……叫什麽名字?”


    “闞璽,大王子闞璽。”那女人似是抓著救命的稻草,喃喃念道,“是闞錦瑤,就是闞錦瑤那個賤人殺了我王兒。”


    謝詡凰怔怔地看著眼前瘋瘋癲癲的婦人,她原以為她說的是她的兒子叫王兒,竟不知他說的是高昌王子闞璽。


    她說闞錦瑤殺了闞璽,可是闞璽明明還活著,而且親姑姑如何會殺了自己的侄兒,這個女人說的,到底是真的,還是瘋話。


    而且,闞錦瑤不是早在十幾年前就死在了燕京,她說的到底又是何時的事情。


    “你會替我兒報仇是不是?”那婦人定定地看著她問道。


    “我查清楚了,會幫你的。”謝詡凰道。


    那婦人大喜過望,似是想到了什麽,爬起來到了先前踡縮的牆角,挖開一塊鬆動的泥磚,從手洞裏摳出了一隻紫金鐲子,遞給她說道,“你替我殺了闞錦瑤那個賤人,我會讓陛下給你更多,更多的財寶。”


    謝詡凰伸手拿過她遞來的鐲子,拂去上麵的塵土,這樣的作工和上麵的鳳紋花樣,不是一般人能擁有的,定是出於王族之物。


    她抿唇看著前眼前的瘋婦人,她不知道這個人到底是誰,但一定與高昌王族有著莫大的幹係,而她所說的話雖然謎團重重,可十有八/九會是另有內情的。


    難道,方才那個黑衣人引她過來,就是為了讓她找到這廟裏來,不然不會那麽巧合,就把她帶到了這廟宇附近。


    “你還記得,你自己是誰嗎?”謝詡凰問道。


    那婦人想了想,然後開始揪扯著自己的頭發,“我是誰?我是誰?……”


    謝詡凰抓住她的手,製止了她的動作,說道,“你在這裏待著,我過幾天再過來。”


    這個人說的話斷斷續續,她需要迴去打聽,弄清楚這個婦人的身份,才能知道她所說的話,到底是怎麽迴事。


    那瘋婦人重重地點了點頭,滿懷期盼地看著她,“你一定要替我兒報仇,一定要殺了闞錦瑤那個賤人。”


    謝詡凰起身到了啞巴老和尚跟前,放下了一些方才買東西剩下的碎銀子,道,“老師傅,好好照顧著她,我過些日子再過來。”


    那老和尚聽了,衝她點了點頭。


    謝詡凰拿著那女人給的鐲子出了破廟,一路上滿腹的疑問,那個人到底是不是龍靖瀾,而那廟裏的瘋婦人說闞錦瑤殺了高昌王子闞璽,可闞璽又好好的活著,這一切到底是怎麽迴事?


    當初,她和羅蘭她們要追查龍靖瀾的事情,燕北羽極力阻止,是不是……她早就知道內情的?


    她迴想起龍靖瀾出事前後的種種,越想越覺得可疑。


    她若去找燕北羽追問,能問出什麽來嗎?


    她故意避著不想再與他碰麵,可是方才那個引她過來的黑衣人,到底是不是龍靖瀾,也隻有他可能知道真正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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