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的消息,且不說她不信,便是謝詡凰聽了也一時慌亂不知所措。


    她們都從來不曾想過,那個強悍堪比男兒的女子,會有一天遇到連她也無法應付的困難,可她也終究是人非神,總有她也無法衝破的困境。


    “謝師姐,我們該怎麽辦?”羅蘭驚惶失措地說道淝。


    謝詡凰沉默了片刻,道,“準備馬匹,我們去虎丘山。當”


    “可是……可是陛下有旨意,你不能出華州……”羅蘭急得紅了眼眶,大師姐出了事他們固然著急,可若是這個人離開華州有什麽危險,事情就更加麻煩了。


    “這個時候,還想這些幹什麽,快去。”謝詡凰一邊說著,一邊折迴內室穿衣服,朝門外的人道,“把那寶珠也叫起來。”


    她的蛇上次可以找到龍靖瀾送信,這一次把她叫上,興許也能幫上忙。


    羅蘭見她準備上路,這才忙下去照了她的吩咐出門。


    謝詡凰以最快的速度穿好了衣服,取了兵器上放了多日未曾動的劍,匆匆出了房門,沒睡醒的那寶珠揉著眼睛過來,“是不是搞錯了,龍靖瀾那魔頭怎麽可能出事?”


    “別問那麽多了,先去了再說。”謝詡凰拖著她,便往山莊外去。


    “可是,你不是答應了不再離開華州,現在又食言?”那寶珠問道。


    正說著,一直守在莊內的冥河也聽到響動趕了過來,截住要出莊的兩人,“王妃,少主有令,不管外麵發生什麽事,你不得離開華州。”


    “他要怪罪,怪罪我便是了。”謝詡凰欲要繞過他出去,卻又被他給攔住了去路。


    “王妃,還請不要難為屬下。”冥河攔住去路道。


    “你這是要與我動手不成?”謝詡凰眉眼頓生淩厲,這都什麽時候來,他還來攔路。


    “為了王妃的安全,還請王妃留在山莊,若是有事,可告知江都去辦。”冥河死死攔著路,不願放人出去。


    不管外麵發生什麽,現下這個人的安全最重要,這是少主一再叮囑他的。


    “江都早就知道了,卻一直瞞著我們,誰知道是何居心。”羅蘭沉不住道。


    “羅蘭,你去莊內讓人明天一早轉告師公,在我們迴來之前,多注意著高昌王子的動向。”謝詡凰側頭對邊上的人說道。


    她這一走,折劍山莊就沒有盯著闞璽的人了,可現在當務之急,也得先去找到龍靖瀾才行。


    這個時候,她也沒時間去江都追問燕北羽,為何要瞞著折劍山莊這樣的消息,還是先自己去一趟虎丘山再說。


    “是。”羅蘭應完,連忙又去向莊內的管事弟子交待。


    “冥河,不管今天攔在這裏是你還是他,我都得出去。”謝詡凰一臉堅決地說道。


    龍靖瀾是因為她才從大燕叛逃到南楚的,她不能不顧她的死活,她已經對不起大哥了,不能再對不起她。


    冥河一手握劍,單膝跪地請求道,“請王妃迴房。”


    謝詡凰嗆然拔劍出鞘,抵上對方的眉心,殺氣凜凜道,“再不讓路,休怪我劍下無情。”


    “王妃若執意要走,那便殺了屬下吧。”冥河直視著她,堅定地說道。


    謝詡凰抿了抿唇,瞥了一眼邊上的那寶珠,冷然道,“那我就成全你。”


    她作勢要出劍,冥河閉上眼睛準備受死,鼻息間卻是聞到一陣詭異的香氣,再睜開眼這時,自己已經無法自製地倒在了地上。


    那寶珠拍了拍手,踢了踢倒地的人,“叫你讓路就讓路,哪那麽多廢話。”


    “走!”謝詡凰收劍,直奔莊外而去。


    兩人出莊剛上了馬,羅蘭交待完事情,也匆匆從莊內出來了。


    虎丘山是位於安陽和樂陽相交的山嶺,也正是當年她和大哥掉下山崖所在的山脈,隻是樂陽雖已屬於南楚,可安陽還是大燕的國土,她去那裏……到底是要做什麽?


    一行人奔馳了三天三夜,終於在第三天的清晨趕到了虎丘山一帶,山中還有江都派來搜救的人馬,是由燕北羽的親信侍衛帶得隊,看著出現在


    山穀的人,一時有些意外。


    “人找到了嗎?”謝詡凰勒馬,一臉焦急地問道。


    “還沒有,山穀裏麵塌了一段路,我們在那附近發現了馬蹄印,猜想龍大人是不是……”那人說道。


    “不會的,不會的,大師姐不會有事的。”羅蘭打斷那人的話。


    謝詡凰抿了抿唇,道,“帶路,我們過去看看。”


    “是。”那人上馬,帶著她們到了坍塌的山穀,指了指說道,“就是這裏了。”


    羅蘭看著被山石掩埋的去路,麵上一陣陣的慘白,道,“怎麽可能,大師姐怎麽可能在這裏。”


    他們許多弟子都是無父無母的孤兒,到了折劍山莊一直都是大師姐照顧他們,雖然一向兇悍又罵人,可卻是極護著他們的。


    她那麽厲害,從來就沒有事能難得倒她,怎麽可能就被埋在這裏呢?


    “寶珠,你的蛇看能不能找到她。”謝詡凰鎮定著,朝邊上的那寶珠請求道。


    那寶珠拿出先前讓大寶找龍靖瀾嗅過的東西,讓它盤在上麵許久,一聲口哨下令,纏在手腕的蛇閃電般的躍了出去,爬行在山石土堆之間。


    謝詡凰下了馬,一路追了過去,看到小蛇停在了一堆碎石邊上,噝噝地吐著蛇信子,整個人隻覺一股寒意,讓她從頭涼到了腳。


    羅蘭和那寶珠怔怔地站在邊上,都定定地看著在原地徘徊的小蛇,一時不敢上前。


    良久,那跟來的侍衛詢問道,“要清理出來嗎?”


    謝詡凰沉默了很久,很久,“清理吧。”


    說罷,上前幫著一起把石塊搬開,刨開堆積的泥土。


    她也不知道是要找什麽,但她絕不是想在這裏找到龍靖瀾。


    羅蘭和那寶珠也跟著過來幫忙,羅蘭越挖越哭,她們在這裏找她,卻又真的在這裏找到了她,這麽多天過去了,便真是人在這裏,找到了也是於事無補了。


    山穀坍塌比較嚴重,一行人加之在這裏搜救的侍衛幫忙,挖了半天也什麽都沒有挖出來,那寶珠有些鬆了口氣道,“也許是大寶搞錯了,龍靖瀾並沒有在這裏……”


    羅蘭聽了她的話,看了沉默地站在一旁的謝詡凰,“謝師姐,可能我們真的搞錯了,大師姐她……一定去了別的地方。”


    謝詡凰也正要放下心來,可是不經意看到了泥土中的一截東西,整個人不由一震,一步一步走近前去,一點一點刨開泥土把東西挖了出來,


    “這是……大師姐的劍……”羅蘭說著,淚水奪眶而出。


    她隻要出門在外,雙劍從來不離身的。


    謝詡凰握著挖出來的劍,一時沒有了勇氣再去繼續挖掘出最終的答案……


    搜救的侍衛見她挖出了劍,連忙帶著人往下挖,不知過去了多久,聽到有人道,“找到了,找到了。”


    謝詡凰腦子裏嗡地一聲,霍然轉過頭去,看到已經挖出一條腿的人,唿吸都不由顫抖了起來,那是龍靖瀾時常穿的衣服,就連靴子上繡的花樣都是她所獨有的。


    她僵硬地扭頭著,看著他們將她從碎石堆裏一點一點地挖出來,卻始終不敢上前去。


    羅蘭踉蹌著撲了過去,想要找出這個人不是龍靖瀾的證據,可是這是她穿的的衣服,身邊也是她的另一把劍,就連手臂上曾經受過傷留下的傷疤也都和他們要找的那個人一模一樣,唯獨因為山石撞擊,臉上和另一隻都血肉橫糊了。


    “謝師姐,她不是大師姐……是不是?”她淚流滿麵的抬頭望向一旁一直靜默著的人。


    謝詡凰沒有說話,站起身一步一步走了過去,跪在那具屍首旁,伸手拂去她臉上的泥土,卻一把捂在了她的臉上,含淚仰頭望著天上,不忍再去看那已經扭曲變形的麵容。


    “謝師姐,你說話啊,她不是大師姐對不對?”羅蘭固定地想要得到她口中地否認,讓自己不去相信眼前這樣殘酷的事實。


    謝翊凰深深地沉默,她也不願相信,可是這個人身上所有的一切,都已經讓她們昭示了她是誰,讓她想否認,都無法否認。


    “大師姐她那麽厲害的,這麽多年再難對付的人她都能對付了,從來


    沒有人能打倒了她,她怎麽可能……怎麽可能就死在這裏呢?”羅蘭哭泣著說道,不願相信眼前的這個人,就是她們要找的人。


    謝詡凰顫抖地伸手剝開她的衣領想要找什麽,卻發現空無一物,眼中現出一陣狂喜,“這不是……”


    她正要說,卻驀然看到那人手中似攥著什麽。


    她深深地吸了吸氣,方才去扳開那人死死緊握的人,從她手心裏摳出一個染血的紫檀木雕墜子,頓時崩潰地哭出聲來。


    這個木墜子是當年大哥親手雕的,是送給龍靖瀾及笄的禮物,這些年她一直寶貝似地帶在身邊,若說她身上所有的東西都無法讓她相信這是她,可這件東西……卻讓她不得不相信。


    或許,她上一次見她,就不該向她說起大哥的事,讓她最後一絲念想斷了,也斷了她想活的生機。


    難怪,她上一次走的時候,那麽的不正常。


    她若細心一點,就該有所發覺的,卻一心隻顧著自己,忽略了她的心思。


    “你不是說要替他報仇的,你都沒有做到。”


    “龍靖瀾,他一直想你好好活著,才不準我告訴你那樣的話,你為何就是不明白。”


    ……


    那寶珠站在邊上怔怔地瞧著哭出聲的兩人,隔著幾步站著,還是難以相信此刻躺在地上的這就是她所認識的那個女魔頭。


    苗疆平亂,那麽要殺她,她都沒有死,現在怎麽可能就死在這裏呢。


    天不怕地不怕,連閻王都懼怕她的龍靖瀾,怎麽可能會死呢。


    “王妃,人已經找到了,先帶出去吧,這裏若是再有坍塌你也會有危險的。”侍衛過勸說道。


    “走開,都走開。”羅蘭發瘋似的推開要過來抬走屍身的侍衛。


    謝詡凰緊咬著下唇,都破得流了血,卻也絲毫減輕不了心中的愴痛。


    “對不起,對不起……”她一遍一遍地朝著已經再也起不來的人道歉道。


    若不是她,大哥不會變成那個樣子,如今天連這個人也走上了死路。


    兩人跪座在亂石堆裏,不願相信眼前的一切,卻又找不出證明她不是龍靖瀾的一絲證據……


    時間一點一點的過去,侍衛過來勸說道,“王妃,天已經快黑了,還是先離開這裏再作打算吧。”


    原本就瞞著華州那邊的,也不知她們是怎麽得了消息,比少主還一步趕來。


    謝詡凰抹了抹臉上的淚痕,將地上的人扶起,邊上的羅蘭見狀也趕緊過來扶著另一邊,兩人跌跌撞撞地架著早已經周身冰冷的人朝山穀外走去。


    那寶珠撿起地上的雙劍,默然捧著走在了她們身後。


    燕北羽剛剛策馬到達虎丘山下,看著夕陽從山穀內出來的一行人,麵上一陣凝重之色,她就怕她知道了會來,終究還是沒瞞過她。


    “詡凰。”她下馬走近。


    “我幾番拜托過你,要好好注意她,好好代我照顧她,為什麽她在這裏,為什麽?”謝詡凰血絲遍布地眼睛,冷冷地直視著來人質問道。


    燕北羽看了看她們扶出來的人,道,“她說到樂陽布防,我並不知她來了這裏。”


    謝詡凰和羅蘭小心地將人放在了草地上,細細地整齊了一番她身上的衣物,伸要擦去她身上手上的血跡,卻因為血跡已幹,怎麽都擦不掉了。


    “詡凰,讓她好好去吧。”燕北羽蹲在她邊上,抓住了她顫抖的手。


    “如果她沒有離開燕京,也許……就不會是這樣的結局。”謝詡凰嘶啞著聲音道。


    若不是因為她叛逃離開大燕,她還是赫赫有名的緹騎衛指揮使,決計不會落到這個地步。


    她將緹騎衛都派在華州保護她的安全,自己卻孤身一人,遇險連個搭救的人都沒有,就這麽被埋在這麽冰冷的山穀裏。


    燕北羽伸手抱著她,低聲道,“詡凰,不是你的錯。”


    他說罷,吩咐了身後的賀英帶人紮帳。


    天漸漸黑了,她們所在的地方已經紮了帳蓬,帳內燃了燈火,卻沉默得一片死寂。


    燕北羽吩咐了人安排後事,進帳道,“明天帶她迴


    華州安葬吧。”


    他原想定墓地,可依她們折劍山莊的規矩,是要葬迴去的。


    謝詡凰隻是一動不動地跪坐在草地上,手裏緊緊攥著從那人手裏摳出來的紫檀木墜子,一句話也不說。


    雖然龍靖瀾不是霍家人,可她們也早將她視為霍家的一份子,若是大哥未死,他們……該是多麽幸福的兩個人。


    帳內壓抑的沉默,被掀帳衝進來的那寶珠所打斷,“王妃姐姐,山穀的坍塌不是意外,是有人動了手腳,有人要害死她!”


    ——


    不想讓這個文太沉重,所以放棄了剛開始直接描寫龍靖瀾死,而是換了謝詡凰等人的角度去寫了,哎,我真是個溫柔的親媽。


    別掐我,別掐我,先讓她死一死,我高興了再讓她活一活也是可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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