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都的天氣一天比一天熱,謝詡凰的肚子也漸漸顯懷,人也養著豐腴了不少。


    “謝師姐,錦繡坊的人已經過來了。”緹騎衛裏最小的師妹羅蘭領著人進來了。


    謝詡凰擱下手中的團扇起身,道,“讓她們進來吧。”


    前幾日,她自己出門買東西,一迴來正撞上燕北羽迴來,當天就下了令不準隨便再放她出漪園,又怕她遇上什麽危險,又怕太陽大了曬著中暑了,反正現在身子笨重了,走不了多久就腰酸背痛的,她索性也懶得出門了。


    隻是,這肚子一天天大起來,自己原先的衣服也都穿不了了,隻得請綢緞莊的人過來重新裁製,順便也想想有沒有好的料子給孩子預備著慌。


    錦繡坊的人抱著布匹進來,欠身行了一禮,“見過王妃。”


    如今整個江都誰不知道,漪園的主人鎮北王統領著江都以南,住在這裏的自然是怠慢不得的犯。


    “起來吧,不用這麽多禮數。”謝詡凰說著,挑選著她們帶來的布匹。


    “夏日裏天熱,王妃選這匹綠色的雲紗,輕薄柔軟,顏色又清新,最適合夏天做衣服了。”掌櫃的笑著提議道。


    謝詡凰仔細看了看,點頭道,“那就這匹吧,還有那匹水藍的。”


    “是。”掌櫃說著接過了仆人接過的繩子和尺子,道,“那小的要為王妃丈量了。”


    謝詡凰站在那裏,展著雙臂道,“衣服腰上做的寬鬆些。”


    南方的夏天長,別再過不了多久,肚子再大些了,又穿不下了。


    “是。”掌櫃地量完了,讓隨行的仆人都記了下來。


    “那匹水藍的和鵝黃的綢緞給我留些下來。”謝詡凰道。


    “王妃還要做什麽?”掌櫃的詫異問道。


    “留著給孩子的。”謝詡凰笑語道。


    “謝師姐,這匹桃紅的多漂亮,把它也留下吧,要是個女兒,穿這樣的顏色多漂亮。”羅蘭欣喜地說道。


    “萬一不是呢。”謝詡凰道。


    那兩個顏色,不管生下來的兒子還是女兒都能穿,要留著這桃紅的,萬一生下的是個兒子,穿這樣的顏色多不合適。


    “王爺說會是女兒的。”羅蘭說道。


    謝詡凰無奈失笑,孩子在她肚子裏,他說是女兒就是女兒嗎?


    掌櫃的將兩匹布放到了桌上,道,“過兩日衣服做好了,小的再差人送過來。”


    “羅蘭,送掌櫃的出去。”謝詡凰道。


    羅蘭送著人出去了,孫嬤嬤便端著酸梅湯送了過來,盛好了說道,“肚子裏有著孩子,涼的東西還是不要沾太多,我沒加多少冰塊。”


    謝詡凰接過碗,笑語道,“多謝孫嬤嬤了。”


    孫嬤嬤便是先前在燕京大婚那日,幫著她和南宮沐雪換嫁的嬤嬤,她從隴關迴到江都,燕北羽便將她帶了過來,讓她留在身邊照顧。


    龍靖瀾也不放心,將羅蘭也塞了過來。


    燕北羽要時常帶兵離開江都,每隔幾天借著軍營休整備戰的時候才會趕迴江都待上一兩天,龍靖瀾現在統領江都一帶,也是忙得一天難得見一麵。


    孫嬤嬤細心,生活起居都照顧得無微不至,羅蘭年歲小,知道她也師出折劍山莊,每日練功便要拉著她為自己指點,再閑了便是置辦些孩子出生要用的東西,倒也自得其樂。


    孫嬤嬤到桌邊仔細看了看留下的兩匹布,道,“這些給孩子做衣服,倒是正好。”


    “隻是得有勞孫嬤嬤了。”謝詡凰道。


    她自小舞刀弄槍的,獨獨對這些女紅絲毫沒有天賦,要從她手裏做出來,怕也沒法給孩子穿。


    “王妃和少主早些有了子嗣,那是大喜事,做這些都是奴婢應當的。”孫嬤嬤說著,將兩匹緞子收了起來。


    水榭外是一個小小的蓮湖,夏日裏荷花開得正好,羅蘭出去送了人順便摘了幾個蓮蓬迴來,進門便道,“孫嬤嬤,晚膳可以做蓮子羹。”


    “湖裏那麽些蓮蓬,幾天都得讓你給摘光了。”孫嬤嬤將東西接了過去道。


    “長著不就是讓人摘著吃的,是不是謝師姐。”羅蘭笑語道。


    “今晚的蓮子羹你怕是吃不成,王爺今晚就迴來了,你還是迴龍大人那裏去吧。”孫嬤嬤笑語道。


    羅蘭一聽垮下臉來,咕噥道,“他怎麽每次都挑這樣的時候迴來。”


    謝詡凰失笑,道,“晚上做了給她送過去以,我不怎麽愛吃這個。”


    “謝師姐你真好,不像大師姐什麽好事就隻顧著她自己。”羅蘭抱怨道。


    “是嗎?”龍靖瀾正好從外麵過來,一進門便道,“那我當年真不該把你撿迴去,讓你在街頭要一輩子飯才好。”


    羅蘭連忙換上一臉笑,倒了涼茶送過去,“大師姐你辛苦了,我剛剛說著玩兒的。”


    龍靖瀾接過茶一飲而盡,瞥了她一眼,“我看你說得挺認真的


    嘛。”


    “我真的說著玩兒的。”羅蘭道。


    “背後說我壞話,很好玩?”龍靖瀾挑眉問道。


    “不好玩,我再也不說了。”羅蘭說著,一把捂住自己的嘴以表態度堅決。


    謝詡凰瞧著好笑,道,“今天怎麽有空過來了。”


    “全園子就你這個地方最涼快,我不過這裏來,能去哪裏。”龍靖瀾拿了她手裏的扇子,扔給羅蘭讓她給自己扇風。


    羅蘭不敢多說,拿著扇子殷勤地給她扇著,一邊扇一邊問道,“大師姐,涼不涼快?”


    “午膳用了嗎?”謝詡凰笑問道。


    “已經吃過了。”龍靖瀾瞅了瞅她鼓起來的肚子,道,“這家夥,長得還真快。”


    她前腳一過來,幾個緹騎衛也跟著跑了過來納涼,一直待到了天黑才走。


    水榭是涼快,可一到了夜裏又蚊蟲多,雖然窗戶都釘了輕紗,內室也換成了紗簾隔著,還是有飛進來的,謝詡凰煩燥地撓著手上被叮咬出的疙瘩,早早用了晚膳,卻也沒法入睡。


    燕北羽開了門進來,瞧見紗簾後的人影,“還沒睡?”


    “迴來了。”謝詡凰下了榻,道,“我讓孫嬤嬤給你送晚膳過來。”


    燕北羽挑了簾子進來,一身汗水淋漓的樣子,“不用,路上已經吃過了。”


    “衣服給你備著了,先去沐浴吧。”謝詡凰道。


    燕北羽拿上衣服,出去沐浴完換了身月白的輕衫,迴來時屋裏的人已經躺下睡了,他剛一躺下摟了過去,她便拿開他的手往裏挪了挪。


    他再貼了過去,卻被人嫌棄道,“熱死了,貼過來幹嘛。”


    燕北羽伸手摸了摸有些突起來的肚子,道,“你說,孩子出生了叫什麽名字好?”


    “還早著呢。”謝詡凰道,這才勉強四個月,還有半年的功夫才出生,他這就著急著取名字了。


    “要是兒子就叫璟兒,要是個女兒的話,就叫楚楚。”燕北羽自顧自地說道。


    “你都取好了,還問我?”謝詡凰道。


    燕北羽撫了撫她頰邊的發絲,道,“你要是不喜歡,我再另想就是了。”


    謝詡凰抬眸問道,”為什麽女兒要叫楚楚,不能取個更風雅詩意的?”


    燕北羽抿唇而笑,在她唇上落下一吻,方才道,“我記得,在燕京梅山雪地裏第一看到你的時候,你就是楚楚可憐又楚楚動人的樣子。”


    那時候她腿傷了坐在雪地裏,小臉凍得通紅,一雙大大的眼睛水汪汪的,甚是動人。


    他說完,再去看,邊上的人已經睡著了。


    他在漪園待了兩天,謝詡凰送了她離開,剛迴到水榭,錦繡坊的人便將趕製好的衣服送了過來,她都一一試了一下,倒也正合適。


    她看著包袱裏最下麵一套碧色羅裙,拿起來看了看,“我沒有定這樣的,這是……”


    她沒有要這個顏色,而且衣服也明顯不是她現在能穿的大小。


    “哎呀,小的裝錯了,這是要送到賀英賀總管那裏去的。”那人連忙將東西收了起來,放進了另一個裝有胭脂水粉的包袱裏。


    羅蘭瞧著好笑,道,“賀英一個大男人,怎麽會要女人的衣服,還有胭脂水粉。”


    “小的隻管送東西,前些日一個姑娘過去訂下的,說近日不在江都,讓送到賀總管那裏。”那人說道。


    “這香粉味道不錯。”謝詡凰笑語道。


    “錦繡坊的綢緞和胭脂水粉都是頂好的,這香粉是最上等的,都還往宮裏供著呢。”那人說著,拿給她瞧了瞧,“王妃若是喜歡,迴頭讓人給你也送過來。”


    謝詡凰抿唇笑了笑,拿著香粉和發油都聞了聞,味道有些熟悉。


    在她初嫁入鎮北王府時,燕北羽深夜會佳人,迴來的時候……身上就是這個香味。


    天機閣的人都迴到了江都,看來……她也迴到了江都,還是一如往昔地鍾愛這種香粉和發油的味道。


    這個人他認識,賀英也認識,怕是孫嬤嬤也是認得的,隻有她……還對其一無所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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