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都,漪園。


    燕北羽將謝詡凰一行人帶到了這裏,請來的大夫和晏九都給她把過脈了,確實是已經開始毒發了,隻是連日未進食,加之內力耗損過度,人才昏迷未醒。


    “少主,大燕的追兵已經到紫陽關了。”賀英第三遍朝屋內的人催促道。


    燕北羽向大夫囑咐好了,方才出了內室道,“你留在這邊,別的人不用管,王妃決不能出園子半步。犯”


    “是。”賀英垂首應道。


    燕北羽側頭望了望屋內床榻上還昏迷未醒的人,接過賀英捧著的頭盔,疾步如風的出了門。


    他並不想在這個時候離開她,可是大燕的追兵已經逼近紫陽關,這一去燕京他已經誤了太多的事情,這個時候不能再置外麵的一切於不顧。


    晏西追出來伸著脖子望了望,問道,“原來你跑這裏來了,冥河那木疙瘩呢?”


    “明天就到江都了。”賀英迴道。


    晏西一想,一瘸一拐地進了屋朝晏九道,“九哥,趁著姓燕的這會兒走了,我們現在就帶小謝迴北齊吧。”


    看他那樣子,怕是不肯輕易放人走的。


    龍靖瀾聽了,不輕不重地一腳踢在她受傷的腳上,當即痛得她嗷嗷直叫。


    “都成瘸子了,你還跑得動?”


    “現在再不跑就來不及了。”晏西道。


    “他一個,帶一個半死不活的,還要帶著你個瘸子,能跑多遠?”龍靖瀾鄙夷的瞅了她一眼,冷哼道。


    “我瘸子是誰害的,還不是你們,要是早來一步,我至於成現在這樣嗎?”晏西坐到椅子上,鬱悶地哼道。


    龍靖瀾瞅了一眼床邊坐著的晏九,朝晏西道,“原來我猜的不錯,你爹娘果然是把容貌和腦子都傳給你哥了,真是可憐。”


    “龍靖瀾,你再說一遍試試?”晏西一拍椅子扶手,怒火衝衝地道。


    “江都在南,北齊在北,你們要迴去必然還要經過大燕境內,你以為那麽容易就迴去了?”龍靖瀾瞅了她一眼,繼續說道,“此事還是等燕北羽迴來再說吧,必須要迴北齊的話,我會送你們迴去。”


    “真的?”晏西一聽,全然忘記了方才她還損自己。


    “我送她,不是送你。”龍靖瀾道。


    師公說過,燕北羽不是泛泛之輩,她們不得留在這裏,大燕是迴不去了,折劍山莊怕也是要散了,所以能去的安身之處,也隻有北齊了。


    隻是,那詭計多端的北齊王,她實在是看不上。


    “反正大燕你也迴不去了,不如就跟小謝一起待在北齊算了,說不定還有意外之喜哦。”晏西興奮地道。


    龍靖瀾這樣的人留在大燕簡直太暴殄天物了,要是在北齊的話,必是會得以重用的人才。


    “我沒興趣對著你們那妖裏妖氣,不男不女的北齊王。”龍靖瀾毫不客氣地數落道。


    晏西搬著椅子跟她坐在一塊兒,指了指晏九道,“你覺得我哥怎麽樣,讓小謝來做我大嫂好不好?”


    “天還沒黑呢,你就做起夢來了?”龍靖瀾道。


    燕北羽這裏不肯放人,還有北齊王也虎視眈眈的,這兩個哪一個是會善罷甘休的,她這夢可不是做得太早了。


    “謝承顥那家夥宮裏的妃嬪都數不清了,燕北羽也不是什麽好東西,就我哥最實誠啊,又沒有拈花惹草,對小謝也是一頂一的好,她當我大嫂一點都不虧。”晏西連忙說道。


    如今算起來,能與小謝還沾親帶故的也隻有龍靖瀾了,以前關係就好,現在共患難一迴,小謝肯定會聽她的話,多在她麵前幫九哥說說好話肯定沒錯的。


    “那你跟她說,跟我說幹什麽,不知道的還以為你要把你哥送我呢。”龍靖瀾一副事不關己地哼道。


    她一向不幹涉別人的兒女私情,感情這東西別人說再多都是空話,重要的還是看自己。


    小謝那樣的性格,若是真喜歡一個人,必然是會為自己爭取的,若是不喜歡強塞給她也沒用。


    隻是,但願她喜歡上的,不要是燕北羽這個人才好。


    晏西將她從頭到腳瞅了一眼,道,“你?你太不像女人了。”


    <


    不知道的,還以為她給九哥招了個女婿迴來呢。


    “你像?”龍靖瀾側頭挑眉瞅著她問道。


    “我比你像。”晏西道。


    賀英站在一旁,被兩人的一番對話逗得陣陣憋笑。


    “你們要吵出去吵。”晏九冷冷出聲道。


    晏西撇了撇嘴,一瘸一拐地出了門,對跟著出來的龍靖瀾道,“死裏逃生了,要不要去喝點慶祝一下?”


    “等我睡醒了再說吧。”龍靖瀾說罷,已經大步走開了。


    為了救她們兩個,已經忙活得好些天沒有合眼了,哪有精神去喝酒。


    晏西四下望了望,也沒什麽熟人做伴,隻能鬱悶地迴房去養傷。


    燕北羽結束了紫陽關的戰事,再迴到漪園之時,已經是深夜了,一身染血的盔甲都未來得及換下,便直接趕到了謝詡凰這邊。


    賀英正坐在外室打著盹,一聽到有人進門,驚得一下站了起來。


    “少主,是你迴來了。”


    “王妃怎麽樣了?”燕北羽一邊卸去身上沉重的盔甲,一邊望了望內室床榻上還躺著的人。


    “晏公子和大夫開了藥,已經給王妃服下了,說她身體太虛弱了,需得休息幾日才醒得來。”賀英如實迴道。


    燕北羽點了點頭,道,“這裏沒你什麽事了,迴房休息去吧。”


    “還是屬下在這裏看著吧,少主你也好些天沒有合眼了。”賀英看著他眼下重重的青影,出聲道。


    從接到消息馬不停蹄地迴京,迴來又要應付紫陽關和江都的戰事,明天隻怕也還有一堆的事情等著他去辦,哪能還這樣不休息。


    “不必了,你下去吧。”燕北羽道。


    賀英見他勸不聽,隻得退下了。


    燕北羽走近到床邊坐下,身上還沾著戰場上帶迴來的血氣,凝視睡得安然的人,高懸了幾日的心也悄悄放了下來。


    一直以來,他都不夠了解她,不知道她背負著什麽,不知道她害怕什麽,不知道她想要什麽……


    所以,那樣一意孤行的給予她的東西,都是她並不想要的,當她早已經曆過這世間最殘忍的背叛和陰謀,又如何會將一顆心再輕易相付。


    他怪她不夠喜歡他,可心裏已裝滿了仇恨的她,是難以去真心喜歡上一個人的。


    他本一直等著再見到她之時,她要給他的那個答案,此刻卻又莫名的害怕了,害怕那會是一個讓他再失望的答案。


    “梅山上的梅花第一年開的時候,我以為你會去的,我在那裏等了整整一個冬天,直到花都謝了,你還是失信沒有來。”燕北羽握著她微涼的手,緩緩訴說著,那些年她所不知道的過往。


    睡著的人沒有醒來,隻是指尖微微顫了顫。


    “第二年,我去的時候,門口有留了一封信,我想那應該是你留的,可是信放在門口,等我再拿到的時候,信早就被雨水浸得一個字都看不清楚了,至今也不知道那信上到底寫了什麽。”他說著,有些無奈地笑了笑。


    至今,那封字跡模糊的信,還留在踏雪山莊的書房裏。


    “直到有一迴,我再經過那裏的時候,想著再去看一看,你是不是又去過那裏。”他盯著她沉靜的睡顏,幽幽說道,“在去的路上,有個姑娘策馬與我的馬車交錯而過,我到山莊的時候,山莊的門口放著一盒紅豆糕,還有些熱著,我想那一定是你,於是折迴去追了,可是進了燕京城,我也沒能找到你。”


    直到,霍家在風雷原出了事之後,他升遷到燕京,才輾轉從別人口中得知,上陽郡主霍宛莛,小字鳳凰。


    隻是那個時候,她卻再也迴不來了。


    “你太可恨了,明明第一次去踏雪山莊的時候,你就知道我是誰了,卻還裝做什麽都不知道。”他嘴上說著責怪的話,眼中卻滿是似水的溫柔。


    縱使一再相錯,兜兜轉轉了這麽多年,他還是感謝上天又把她送迴到了自己身邊,也許她變了很多,甚至都不再是當初那個愛笑的小姑娘。


    可她不管怎麽變,還是輕易就偷走了他的心。


    他伸手撫上她明顯清瘦下來了的臉,數落道,“你這個騙子


    ,當年說好會去梅山的,失信了這麽多年,明明早就知道了我是誰,卻還要一直騙我,明明不是謝承顥的王妹,你還是騙我…………”


    她不是謝承顥的王妹,從她嫁入大燕,那每個月千裏迢迢送來的東西,那打著兄妹名號的親昵之舉,分明就是男女之情。


    他們要把她帶迴北齊,將她帶到那樣一個心懷不軌的人身邊,他如何肯就這樣放手讓她去,可是那個人也說得對,如果把她留在這裏,他真的要等著她毒發身亡嗎。


    他在她身旁躺下,靜靜地凝視著沉睡的人,喃喃低語道,“那些事,或許於你而言都是微不足道的,甚至都會遺忘的,可它們卻是我這些年最深的牽掛和思念……”


    而那些他等待著她,尋找著她的歲月,她早已把他遺忘。


    許久,他疲憊地合上了眼簾,沉沉睡去。


    可是,睡在裏側的謝詡凰,卻悄然睜開了眼睛,微微側頭望著已經睡著的男人。


    她睡覺一向輕,他在邊上絮絮叨叨說了這麽多,早就被吵醒了。


    他說的對,那個時候她早就忘了梅山之約,那個時候他對她而言隻是個萍水相逢的過客而已,輾轉了十多年直至今天,這一刻她卻有些慶幸,這個過客還在。


    她曾以為,在那一番天翻地覆的劇變之後,那些她曾認為的快樂和幸福,再沒有一絲值得迴憶……


    可她沒有想到,還有這樣一個人,為她牽掛至今。


    歲月流轉,她從受盡萬千寵愛的上陽郡主落為背負血仇的孤苦一人,而當初的病弱少年也已成長為參天大樹一般的男人,在最初相遇又別離的燕京,他們又一次以不同的身份相遇。


    燕京的計劃因為她而失敗,這個關頭他不該去燕京的,如果繼續在江都暗中籌謀更周全的計劃,他不至於陷入現在這樣的困局。


    而且,她的死,遠比活著帶給他的價值大。


    在離開燕京之前,她的心是求死的,甚至一開始就想了,所有的事情解決之後,也不會再活著迴北齊的,可現在……她想活下來。


    她一直沉浸於霍家的事,以及身世的劇變,卻忽略了周圍這些真正要救她,要她活下來的人。


    不管她身上是不是流著霍家的血脈,但霍家的人永遠是她至親至愛的人,至於燕京城裏的那些人,與她又有什麽關係呢。


    隻是,燕京的事情失利,謝承顥沒那麽容易肯給她解藥的。


    一連好幾日,謝詡凰臥床休養,燕北羽忙於前線戰事,都是隻到夜裏了才有時間過來,一早天還沒亮就又在賀英的催促下離開了。


    每天都有他秘密從各地請迴來的大夫過來診治,但對於她所中之毒都束手無策。


    晏西看著賀英又送走了兩名大夫,哼道,“九哥都沒辦法製出解藥,請這些人來治,能有用嗎?”


    “你不是說你哥醫術天下第一嗎,怎麽連個毒都解不了。”龍靖瀾鄙夷地哼道。


    “可這毒,是北齊宮裏的密藥,謝承顥連毒藥的配方都不告訴九哥,九哥怎麽製解藥,一不不心藥錯了,會死人的。”晏西連忙替自家人開脫道。


    龍靖瀾眯著眼睛曬著太陽,思量了一陣道,“北齊怎麽才肯拿解藥出來?”


    “除非小謝親自迴去,否則謝承顥是不可能拿出解藥的。”晏西悶悶道。


    小謝要是執意留在江都跟燕北羽在一起,依謝承顥的稟性,絕對不可能給她解藥解毒的。


    “那就去北齊。”龍靖瀾道。


    這幾日,謝詡凰也已經恢複得差不多了,是得盤算著上路了,她不喜歡繼續在這個地方待著。


    “可這是他們的地盤,燕北羽不放人,我們怎麽走?”晏西咕噥道。


    “今晚他肯定還會過來,找他談。”龍靖瀾道。


    此去北齊路途遙遠,雖然晏九已經設法壓製她毒發,可這終究不是長久之計,還是必須得拿到謝承顥手裏的解藥。


    於是,兩人下午就倒頭睡,天一黑就在園子裏貓著,終於逮到了半夜匆匆趕來的燕北羽。


    “時間不多了,我們要帶她去北齊。”龍靖瀾攔在謝詡凰的屋外,開門見山地說道。


    “我已經說了,你們隨時可以走,她必須留在這裏。”燕北羽冷


    然道,他已經派了人前去中都,看能否暗中找到謝承顥手裏的解藥。


    明裏要他肯定是不肯給的,隻有暗裏搶了。


    “她留在這裏,毒發死了,怎麽辦?”晏西道。


    “我不會讓她死。”燕北羽道。


    “你說不會就不會,你以為你是大羅神仙,還是玉皇大帝。”晏西沒好氣地哼道。


    燕北羽不再搭理這兩個人,繞過她們準備進屋。


    “我想去北齊一趟。”屋內的人扶門走了出來,朝著門外爭執的三人說道。


    燕北羽麵色一陣沉冷,“你說什麽?”


    “我想去北齊一趟。”謝詡凰在他怒意沉沉的目光中,平靜地重複了一遍。


    ——


    29,30會加更,這幾天喘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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