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風卷著雪花凜冽如刀,吹得謝詡凰紅衣獵獵而舞,遠遠望去似是雪中一團雄雄燃燒的烈火,龍吟槍在她的手中靈活如同遊龍,每一招每一式都力發千鈞,震懾得周圍想圍攻的人不敢再貿然出手。


    隻是,霍家槍法靠得就是腕力與臂力,這也讓她手腕上的傷口崩裂血流不止,整隻握著槍的手都是血淋淋的慌。


    晏九一邊與人交手,一邊有些擔心地望了望她,此刻她是用盡了十成的內力在使出這套霍家槍法,可是在大理寺這三天,她幾乎是滴水未盡,虛弱的身體如何能負荷。


    可是,皇城本就是皇族親兵駐紮之地,僅憑他們這麽些人,要殺出重圍再打開城門出去,這並不是件容易的事。


    但是,這也是他們唯一的路了。


    謝詡凰執槍轉身朝著龍靖瀾的方向去,鷹揚衛見狀相互使了個眼色,齊齊動手攻向了她的後背…犯…


    “宛莛……”長孫晟見她轉身,情不自禁地喚出聲來。


    這個人不是她的麵容,可是這樣的霍家槍法卻是他再熟悉不過的。


    他也顧不上此刻是什麽樣的局麵,疾步追了過去,眼見著鷹揚衛的兵刃襲向了她的後背,她霍然轉身,黑發在風中狂舞,伴隨著陣陣龍吟槍的鳴響,偷襲的幾人斃命在了她的手中。


    一聲鳴響唿嘯而至,龍吟槍的槍頭以迅雷之勢刺在了他的胸前,他怔怔地望向握著槍尾的人,冰冷的槍頭刺進皮肉,可在她冷冽的目光中,沒有痛,卻隻感覺到透心徹骨的寒意。


    當年她隨霍家軍出征北疆之前,還要與他一較高下,也是這樣一招龍吟滄海指在了他的胸口,她揚眉一笑道,“我贏了。”


    時隔十年,她再以霍宛莛的身份站在他的麵前,這一槍卻是這樣冰冷而無情的刺在了他的心上。


    縱使他忘了這麽多年,可經過安陽郡一事,他便知道,隻要她還活著,這一天早晚都是會到來的。


    “這十年,你一定恨得很辛苦吧。”他苦笑道。


    他們將她生命裏一切美好的東西都毀了,她有多深愛霍家,就有多恨他和長孫家。


    “太子哥哥!”十公主見他過來,一路追著跑了過來,卻隻能眼睜睜地看著謝詡凰那一槍刺在了他的身上。


    “太子殿下!”周圍的鷹揚衛驚聲喚道。


    她驚恐地飛奔了過來,扶住了長孫晟,“太子哥哥,你為什麽不躲開?”


    長孫晟望著對麵的人,她手腕處染血的布鬆散開被風吹掉了,露出皮開肉綻的傷口,血一滴一滴地滴落在她腳邊的雪地裏。


    “宛莛姐姐,我知道你恨父皇,也恨我們長孫家的人,可是太子哥哥這些年一直都在找你。”十公主淚流滿麵的說道。


    謝詡凰麵無表情地看著兩個人,沒有咬牙切齒地痛恨,亦沒有一絲悲喜。


    “你想報仇的話,殺了我吧。”長孫晟絕望地歎息道。


    “太子哥哥,你在說什麽……”十公主驚惶地問道。


    這十年以來他一直在等著她,盼著她,如今卻是要她殺了他,這一切到底是怎麽迴事?


    “小謝,拿他當人質!”晏西隔了數丈遠,高聲朝她道。


    有了這個當朝太子在手,看這些人還敢再輕舉妄動。


    鷹揚衛一聽,瞬間齊齊又朝謝詡凰圍攻而去,她握槍的手驟一使力拔出刺入長孫晟胸膛的槍尖,轉身又與人纏鬥在了一起。


    長孫晟一個踉蹌,跪在了雪地裏,抬頭看著一身紅衣踏著血路漸去漸遠的人,悲慟出聲,“宛莛!”


    鷹揚衛統領帶著人將長孫晟和十公主圍在了間,道,“太子殿下,十公主,這裏不安全,你們還是迴宮吧。”


    可是,雪地裏的兩人誰也沒有動,他隻得吩咐了人將他們圍著保護起來。


    “太子哥哥,父皇他……真的殺了霍伯伯他們嗎?”十公主泣聲低問道。


    長孫晟定定地望著越去越遠的人,低語道,“不止是父皇,還有我。”


    霍家在風雷原出事之前,他已經發現了端倪,可他趕到北疆的時候,風雷原上已然是一片人間地獄,他在屍橫遍野的雪地裏找了一天一夜,也沒有找到她。


    他再從北疆迴到燕京之時,卻收到了她向他求助的信,可同樣收到這封信


    的還有南宮沐月,她已經先一步向父皇告了密,他知道……父皇一定要斬草除根殺了她和霍雋。


    他走投無路之下,與父皇做了交易,他去找到他們殺了霍雋,拿霍雋的命換她的命。


    那時候他們藏起來了,父皇又不能明裏大肆搜捕他們,於是答應了他的條件。


    他帶著人出京,依照她留給他特殊的暗號輾轉到安陽找到了她和霍雋,她說風雷原的事是朝中有人動的手腳,但那時候她並沒有直接懷疑到長孫家的頭上。


    他騙她說,讓她先去安全的地方休養等消息,他帶霍雋迴京查清事情真相。


    她真的信了他,上路去了他安排的地方,他在她離開之後想趁霍雋沒有防備下手,可霍雋又是何等聰明的人,已然發現了端倪,懷疑霍家之事與長孫家有關。


    他們交了手,他並不是霍雋的對手,父皇派來一路跟著他的暗衛趁著他們交手之際,以毒箭射殺了霍雋。


    正在他與他們準備放火燒了廟宇的時候,他沒有想到,她半路又折了迴來,親眼看到他拿著火把點火燒廟,親耳聽到了他與侍衛所說的一切,她不顧一切衝進了火裏要救霍雋。


    暗衛將他帶走,他眼睜睜地看著他們被大火包圍,卻什麽都做不了。


    那一年,他十六歲,還不曾真正經曆過權謀殘酷的他真的以為父皇會在他殺了霍雋之後放過宛莛,可直到那些暗衛現身他才知道,即便宛莛沒有折迴來,也會被他派去的人所暗殺。


    他不過,想利用他來早一點找到他們罷了。


    他迴京之後大病不愈,且與父皇已然快到反目成仇的地步,母後派人讓鄭家找到了苗疆的巫醫,給他下了蠱,讓他將那一年發生的一切都忘了,而他身邊那些當年跟著他一起參與其中的玄衣衛也被秘密處死了。


    這一忘,便是十年,他真的就信了父皇對天下人那番冠冕堂皇的說辭。


    直到十年後,她自己重新迴來,一步一步向當年參與到謀害霍家的所有人報仇,直到這最後一刻,他才想起那段不堪迴想的記憶。


    十公主含淚望著說話的人,怎麽也不敢相信從他口中說出的話,“太子哥哥,你到底在說什麽?”


    剛剛才得知是父皇謀害了霍家軍,現在竟然連太子哥哥也說自己是兇手,可是他那麽喜歡宛莛姐姐,又怎麽會去殺她呢?


    這一切,到底是怎麽迴事?


    長孫晟起身,拒絕了她的攙扶,沒有聽鷹揚衛的勸說迴宮去,反是捂著傷口一路追著她們逃走的方向去了。


    他找到了落在最後的晏西,說道,“我做你們的人質。”


    父皇是打定了主意要把他們困死在燕京城的,再這樣下去,他們也根本不可能出了燕京城逃生,他知道他勸不了父皇收手,便也隻有如此,能幫他們逃出去吧。


    晏西一刀砍了邊上攻近的一人,有些不相信地看了看他,思量著他是在玩什麽花招。


    “太子哥哥!”十公主跟過來,聽到他的話嚇得大驚失色。


    “保護太子殿下!”鷹揚衛統領連忙召集人道。


    晏西已經快一步將刀架上了長孫晟的脖子,冷哼道,“你不要真以為我不敢殺你,你這條命,我早就想動手了。”


    長孫晟木然,絲毫沒有因為她的恐嚇而畏懼退縮。


    晏西有了他在手,鷹揚衛一時間不敢再出手,她押著他趕去和龍靖瀾一行會合,一邊走一邊冷哼道,“你若真有那麽想救她,就早該殺了你那喪心病狂的老子,那樣就不會有今天這一切。”


    長孫晟一路被她推搡著,始終沒有再說一句話。


    她說的對,如果十年前他發現了父皇的意圖,謀害了父皇坐上皇位的話,也許她和霍雋就不用死,也不會有今天這一切的發生。


    可是他沒有做,他也做不到。


    “太子哥哥,你快迴來,他們會殺了你的。”十公主一路追著,哭著朝他道。


    晏西一路押著長孫晟,與龍靖瀾一行會合了,鷹揚衛礙於太子在他們手裏,也不敢再繼續圍攻了,讓一路拚殺的眾人有了喘息之機。


    龍靖瀾掃了一眼被晏西押著的人,沉聲道,“去城門。”


    緹騎衛一吹口哨,先前因為混亂


    而跑開的馬,都紛紛從周圍的巷子裏跑了出來,一行人上了馬疾馳而去。


    鷹揚衛統領派了人入宮稟報太子被劫之事,自己帶著人一路追趕而去,聖旨說了無論如何不得讓這些人活著出燕京城,可現在太子在他們手裏,畢竟是大燕的儲君,他們又豈能不顧他的生死。


    可若這樣下去,這些人很快就要逃出燕京了,到時候人頭落地的可是他們了。


    一行人快馬趕至太平門,城門緊閉,城內和城牆之上早已遍布了鐵甲衛和箭機營的人,絲毫不比刑場布置的人少。


    一馬當先的龍靖瀾最先勒馬停下,朝身後幾人道,“你們先解決城牆上的箭機營,我去想辦法開城門。”


    晏西將長孫晟押了出來,道,“你們的太子在我手裏,再不開城門,就等著給他收屍吧。”


    鐵甲衛和箭機營的人一震,有些意外太子被俘,卻還是沒有打開城門,隻是靜靜地與他們僵持著,等待著宮裏的旨意。


    “城門的鑰匙,今天午時都已經送進了宮裏,沒有皇上的旨意和鑰匙誰也開不了這門。”鐵甲衛副統領道。


    午時關閉四道城門,鑰匙皆送入了宮中,就是要防著有人盜取鑰匙開城門。


    “這老匹夫,果真陰險。”晏西恨恨地罵道。


    這裏的人隻守城門,鑰匙根本不在他們手裏,他們便是殺光了他們,也還是出不去。


    “師姐,現在怎麽辦?”一名緹騎衛朝龍靖瀾問道。


    城門出不去,他們隻能被困死在這燕京城了。


    龍靖瀾微微仰頭望了望城牆之上,略一思量道,“從上麵下去。”


    晏西一聽瞥了一眼高高的城牆,這跳下去不死也全身骨折了,難不成讓他們跳下去。


    緹騎衛聽後紛紛解下了自己腰際帶著的玄鐵絲,扔給了龍靖瀾身後的兩個人,晏西這才明白,他們是要上城牆,將玄鐵絲結在一起,讓大家能借助它從城牆上下去。


    龍靖瀾一伸手取出了馬上的弓箭,朝身後的兩人道,“我們掩護你們上牆,攔住下麵的鐵甲衛,你們解決城牆上的人。”


    箭機營擅遠攻,隻要他們上去,這些人就不是擅近身戰的緹騎衛的對手。


    “是。”兩人沉聲迴道。


    龍靖瀾迴頭望了望謝詡凰和晏九,“你們就負責解決這些近的雜碎了。”


    他們射殺城牆上的人掩護那兩人上去,發箭已經快狠準,自是無暇再應付下麵這些圍攻她們的鐵甲衛了。


    晏九點了點頭,“自當盡力。”


    謝詡凰一夾馬腹,提槍衝在了最前,晏九和兩名緹騎衛也隨之跟了上去,龍靖瀾幾人則在其後,搭箭拉弓瞄準了城牆上的箭機營侍衛,數箭齊發,直讓對方招架不及。


    箭機營不敢亂放箭傷了被晏西押著的太子,個個再去搭箭瞄準龍靖瀾幾人,卻又被謝詡凰和晏九等人打落了箭矢,屢屢不得手。


    晏西押著長孫晟不敢放,卻又不敢現在殺了,隻要長孫晟一死,這些人便更加傾盡全力要殺了他們,可有這個人在手就算不能讓他們開城門,至少也讓他們有所忌憚。


    隻是,已經刑場一路拚殺過來,大家的體力都消耗了太多,再次麵對這樣的圍攻,即便身手再好,也難免有些疲於應付。


    晏九擔憂地望了望衝殺在最前的謝詡凰,一邊要替龍靖瀾擋去箭矢,一邊要應付周圍的鐵甲衛,她的招式和力道卻並沒有絲毫的減緩。


    原本這三日就滴水未進,加之未能好好處理的傷口一直失血,那需要何等強大的意誌力才能支撐著自己到這個地步。


    然而,饒是他們計劃再周詳,配合再默契,兩個攻上城牆的緹騎衛,還是被箭機營的人射殺,龍靖瀾恨恨地咬了咬牙,難道她們真的已經走到絕路了嗎?


    突地,城外傳來一陣一陣兵刃砍在什麽東西上的聲音,緊閉的城門開始詭異的顫動,一身黑羽大氅的人策馬踏著緩緩倒塌下來的城門出現在眾人的眼前,城門轟然倒地掀起一陣狂風。


    “鎮北王……”曾受鎮北王府統領的鐵甲衛士,認出了進城的人。


    可是,他為何要這般攻進城來?


    晏西看清來人,瞳孔微縮,在宮裏他的天機閣安排的人並沒有按計劃接應他們


    ,現在他這個時候迴來,也不知是來救他們,還是來殺他們?


    燕北羽看到遠處正在與鐵甲衛交手的紅衣如火的身影,胸腔一陣微微顫動,那就是他曾錯失多年的小姑娘,他終於……找迴她了。


    謝詡凰剛剛將圍攻的鐵甲衛擊殺,便聽到背後有疾馳而來的馬蹄聲,霍然轉身出槍刺了過去……


    馬上的人卻一把握住銀槍狠狠一拽,她再迴神時已經被人撈上了馬背,耳邊是男人溫柔而滿滿思念的聲音,“鳳凰,我找到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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