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北羽與謝詡凰默然相互望了一眼,都默契地知道,他們的計劃已經成功。


    “我過去一趟。”他朝她說了一句,便跟著曹敬離開了大帳。


    鄭側妃站了一會兒,欠身道,“這裏沒什麽事了,妾身先迴皇後娘娘那裏去了。慌”


    說罷,帶著鶯兒也隨之離開了犯。


    一見沒生人了,晏西也不管主仆有別,往椅子上坐架起腿道,“皇帝見他,應該是要有大賞了吧,不然白白讓狼給咬了一口,那可就劃不來了。”


    她說著,望了望邊上沉默不語的人。


    雖然先前謝承顥陷害了燕北羽,害他被皇帝疑心失了兵權,可現在她又幫她都奪迴來了。


    若說她對這鎮北王真的還是如初來之時那般,她也難以相信了。


    可是這燕北羽將來終究是北齊的敵人,她們晏家的立場永遠是站在北齊這一邊的,可是小謝……她以後會站在哪一邊。


    介時,是友是敵也未可知了。


    “你要說什麽就說,悶在肚子裏,可不是你晏西的風格。”謝詡凰道。


    晏西被人戳破了心裏的想法,索性直接問道,“小謝,你是不是因為上次謝承顥的事,所以才幫他的。


    “就算我不幫他,他一樣能成事兒。”謝詡凰冷然一笑道。


    這一切是他早就打算好了,又怎麽可能因為這麽一件小事而壞了計劃,當日說出計劃的都是那些分堂主,他卻是什麽都沒說,不過心裏一定是有了打算的。


    她前去幫忙出了主意,也不過是想為之前的事做些彌補,減輕心裏的愧疚罷了。


    就算她不去,他也一定有了自己的計劃,到了今天也一害會達到他想要的目的。


    “小謝,你是不是把燕王爺想得太神了?”晏西哼道。


    “那你問問謝承顥,就知道我所說的是真是假了。”謝詡凰笑了笑說道。


    晏西撇了撇嘴,一個接連被削去兵權的人,這麽快又讓自己重得皇帝信任,還把事情嫁禍到了鄭家的人身上,又哪裏是泛泛之輩。


    難怪讓謝承顥忌憚了這麽多年,也咬牙切齒恨了這麽多年,兩個人完全是死敵。


    她說著,心中卻也有些擔心,皇帝召見他到底是何情形。


    另一邊,燕北羽跟著曹敬到了王帳,等著他進去通報了。


    “王爺,進去吧,皇上在等著呢。”曹敬出來掀著簾子,傳話道。


    燕北羽朝他微微頷首謝過,進了王帳朝著坐在榻上的長孫儀請安道,“皇上,微臣救駕遲了,讓您受驚了。”


    “罷了,哪那麽多禮數。”長孫儀麵上含笑,說著朝曹敬道,“快給鎮北王看座。”


    曹敬連忙搬了椅子過去,然後默然退到了一旁。


    “多謝皇上賜座。”燕北羽拱手謝了恩,方才落座。


    “傷勢怎麽樣了?”長孫儀關切詢問道。


    “多謝皇上掛念,隻是皮外傷,已經處理好了,過些日子就好了。”燕北羽一臉輕鬆地說道。


    長孫儀含笑點了點頭,頗是滿意,“那便好,大燕還有許多事要指著你來擔著呢,早些養好了傷。”


    “是。”燕北羽垂首迴道。


    長孫儀看著幾步之外坐著的年輕武將,似乎因為受傷的緣故,麵色有些失血的蒼白,不由想起了在野狼穀他帶著人趕去為自己救駕的場景。


    當時的狀況真是驚險萬分,若是他帶人晚去了一步,他這條命多半是要殞在那裏了。


    說起來,自己得鎮北王搭救也不是第一次了,可是自己怎麽就疑心了這麽一個人呢?


    明明知道他從入朝為官以來,從來不跟任何黨派同流合汙,也不與任何一個皇子的勢力來往,一心隻忠於他的旨意,自己怎麽就隻因為北齊王的幾句話,因為鄭家稟報的一件事就對他生了疑心,甚至連那些事是真是假,都沒有認真去追查過,僅憑別人的空口白話就疑心了一個跟隨自己多年的忠臣。


    “朕收迴了你的兵符,你心裏……可有怨言?”


    “大燕的兵馬都是皇上的,皇上收迴去自有皇上的道理,臣不


    敢過問。”燕北羽道。


    長孫儀滿意地笑了笑,比起那些權大勢大的家族,果然還是這個自己一手扶植起來的武將更可信一些。


    “這一次的事,依你看,是意外,還是……有人故意為之?”


    燕北羽抿唇沉默了一陣,道,“微臣不知其中緣故,不敢妄加議論。”


    他若真去這樣直麵去說是鄭家的人搞的鬼,隻怕這個人也是不相信的。


    不過,他不說,他自己心裏怕早是那樣猜想了。


    人就是這樣,不輕易相信別人口中的話,反而更固執地相信自己的猜想。


    長孫儀斂去了麵上的笑意,目光也變得陰鷙而沉冷,“好好的,朕的馬就驚了,還跑到了那送命的地方,這真是太巧了。”


    這一切看似都是意外,可他卻不認為是意外,今日他若送了命,朝中最得利的無疑是鄭家了。


    豫親王的南宮家的墊力都鏟除了,他一駕崩自然就是太子繼位,鄭氏一族自然在朝中一家獨大了。


    也許,最近他給鄭家的確實是太多了,讓他們都忘了,現在誰才是大燕真正的主子。


    燕北羽沒有說話,隻是靜靜的聽著,聽著一切都如他心中所想的一般發展著。


    “鄭側妃過府一切可還好?”長孫儀問道。


    “一切甚好。”燕北羽迴道。


    “新婚已然過了,你也別隻顧著新人,冷落了王妃,畢竟她才是正妃,又是北齊公主。”長孫儀道。


    自己先前那般無端猜疑,隻是就是中了北齊王的圈套,他想離聞他們君臣,將來他失了這員大將,再與北齊開戰,可就沒有再好的主帥了。


    鄭家那般急著說要把女兒嫁過去,借以試探鎮北王是否真的喜歡那北齊公主,可另一重用意怕還是想籠絡他,將來為太子效力吧。


    他這個皇帝還沒死呢,他們就開始千方百計地為太子籠絡朝臣了。


    “是。”燕北羽沉聲應道。


    他想,現在皇帝應該已經打消了之前對他的懷疑了。


    “好了,秋獵還有幾日才結束迴京,你也別再跟著那些人湊熱鬧狩獵了,安心養好你的傷,迴京之後軍中還有許多事情等著你去辦呢。”長孫儀道。


    鄭家再掌管那麽多兵馬下去,隻怕下一步就是要拿來逼他這個皇帝退位給太子了,但是皇後的母家,他們看重的也終究是太子而已。


    “臣遵旨。”燕北羽起身應道。


    “若是這圍場不便,那就先迴府去,這荒郊野嶺的地方確實不怎麽適合休養身體。”長孫儀道。


    “謝皇上隆恩,隻是皇上,若是……”燕北羽說著,欲言又止。


    “這樣的事,朕就不信,它還敢出第二迴了。”長孫儀說著,以拳抵唇咳了一陣,半晌平息下來方才道,“你最近安心養傷便是了,養好傷了再到宮裏來見朕,一堆的事事情等著你辦了,傷勢沒好怎麽扛得住。”


    “臣定早日養好傷,為皇上分憂。”燕北羽霍然一抱拳,一臉忠心耿耿地應聲道。


    長孫儀滿意地點了點頭,“罷了,你有傷在身,先迴帳休息吧。”


    “微臣告退。”燕北羽跪了安,方才出了王帳。


    曹敬沏了茶送到榻邊,長孫儀抿了一口茶,歎道,“這朝中上下,到底也隻有他還能讓朕信得過。”


    這麽多年來,吩過他的事,從來就沒有一件讓他失望的。


    “是啊,大燕有鎮北王這樣的忠臣良將,實在是大燕之福。”曹敬笑語附和道。


    長孫儀笑了笑,道,“自己的兒子,倒沒有個外人可信。”


    他確信這個鎮北王的忠心,可就在這個冬天,他做夢也沒有想到,就是這個自己一直深為相信的忠臣,帶著叛軍兵臨臣下,要取他的項上人頭。


    次日一早,燕北羽吩咐賀英安排了迴燕京城的車馬,謝詡凰也不得不跟著一起迴到了王府,隻有鄭側妃還跟著皇後留在了圍場。


    一迴府,他就順理成章地又住迴了西苑,謝詡凰雖然有些頭疼,但畢竟王府是他的王府,自己趕一個有傷之人出去,又實在不怎麽道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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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想著鄭側妃一迴府,大約他就自己迴南苑那邊了,於是咬咬牙忍了下來。


    晚膳後,她不想在屋裏對著他,拉上晏西在園子裏遛去了,快就寢了才迴了寢房,進去的時候燕北羽正自己在給傷口換藥。


    但傷的是右手,左手又要上藥又要包紮,總是不怎麽順手。


    她看了一會兒,看不過去走近前去,伸手道,“給我。”


    燕北羽抬眼望了望她,將手裏的帕子給了她,由著她幫著清洗傷口。


    “鄭側妃的事,你就一句都不過問嗎?”


    謝詡凰垂著眼簾給傷口上著藥,語氣淡漠,“我為什麽要問?”


    她要問什麽,問他們新婚生活過得好不好,那女人伺侯他伺侯得怎麽樣?


    燕北羽嘲弄地笑了笑,“罷了,當我沒有問。”


    他的事,她從來不想關心的,自己又何必去問呢。


    謝詡凰給他將傷口包紮好,收拾好了藥箱,舉步去了浴房裏淨手,半晌才走了出去就寢。


    一連幾日,兩個人除了正事方麵的商量交談,基本都沒有怎麽再說過話。


    五日後,聖駕迴宮,召了燕北羽進宮,將虎符重新交到了他的手裏。


    他迴到了每日早出晚歸的忙碌日子,卻遲遲沒有從西苑搬迴到南苑去,倒是鄭側妃每天晚膳後過來,送了燉好的參湯,讓她交給燕北羽迴來了喝。


    不過,參湯迴迴沒有喝到燕北羽嘴裏,倒是進了晏西的肚子。


    謝詡凰剛剛將鄭側妃送走,一轉身又瞧見晏西坐在榻上,端著湯已經喝了起來,“你不嫌膩得慌嗎?”


    晏西仰頭把一碗喝幹了,又盛了一碗道,“你要不要也來點,我覺得喝了幾天,我功力都有些大增了呢。”


    雖然這姓鄭的她不待見,但送來的參湯,都是用上好的人參燉的,補得她最近一身的勁。


    “那又不是給你的。”謝詡凰瞥了她一眼,好在她也實話跟他說了,他並沒有追究。


    “其實,我這也是為你好啊。”晏西笑嘻嘻地說道。


    “為我好?”謝詡凰哭笑不得。


    “那鄭側妃也不知道是怎麽想的,天天送這樣的大補湯給燕王爺,就不怕他喝多了獸性大發把你那個啥,我把這湯給喝了,不也是在為你好在幫你。”晏西為自己辯解道。


    燕北羽是受了那麽點傷,可還壯得跟頭牛似的,哪需要這些東西。


    她正說著,燕北羽就已經進了門。


    謝詡凰地無語地瞪了她一眼,晏西恨不得一頭紮到碗底去。


    “今天怎麽早迴來了?”


    “從西山圍場迴來之後,大約是因為上次受驚的緣故,皇上身體也漸漸不好了,隻是此事還不知是真的,還是他假意病倒試探人的。”燕北羽道。


    晏西捧著碗,偷偷地笑了笑,九哥親自動的手,哪還能是假的,隻不過她們不會跟他說實話罷了。


    “今日到沈園,那邊迴報說皇帝已下旨,一連貶了鄭家好些人,想來這病不是假的,他把上次圍場之事都算到鄭家頭上,這才會針對鄭家的。”謝詡凰道。


    燕北羽聽她這般一說,抿著薄唇點了點頭,“但鄭皇後和鄭國公還在,皇上現在身體每況愈下,他們一定也要開始為太子打算了。”


    “皇帝接連貶了鄭家的人,他們一定更想讓太子早日即位,暗中開始做準備,隻要盯緊了鄭家,合適的時候讓皇帝知道,鄭家的風光也就要到頭了。”謝詡凰冷然一笑說道。


    “隻是,皇帝這麽多年並未有要廢太子的念頭,對鄭家這些年明裏暗裏的事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怕隻怕到時候看在太子的份上,他也不會重處鄭國公府。”燕北羽道。


    這些年在燕京,鄭家明裏暗裏做了多少事,皇帝也都是心知肚明的,但從來沒有去過問,可見因為太子,他對鄭家是何其縱容的。


    “那是因為他們做的事,還沒有觸及到他的底線,以及他的地位,而現在鄭家要做的是要把他從皇位上拉下來,他還能寬容到哪裏去。”謝詡凰沉冷一笑,說道。


    長孫儀這個人,對官員的貪墨舞弊都可以容忍,唯獨對逆


    反之心忍不了,任何威脅到他帝位穩固的人和事都是,或許這也是曆來許多皇帝的通病,習慣了高高在上的位置,就格外害怕再從那個位置跌落下來。


    燕北羽奇怪地望了望她,淡笑道,“你對這些當皇帝的心思,還真是了解不少。”


    謝詡凰麵目平靜,道“王兄沒事的時候,就喜歡講這些東西,他也就是這個德行,容不得朝中的逆反之臣。”


    “皇上已經下旨宮中開始為太子和上陽郡主準備婚事了,隻怕這樁婚事也不會是喜事。”燕北羽道。


    皇帝對上陽郡主的殺心,他一清二楚的,又怎麽會是真的要讓她和太子成婚。


    “那看來,今年的冬天,燕京城可真是熱鬧了。”晏西插嘴笑語道。


    謝詡凰沒有說話,微微側頭望著窗外濃濃的夜色,算算時間從風雷原霍家出事,到今年冬天已然整整十個年頭了。


    為了能迴到為霍家那些冤死的亡靈討迴公道,這十年恍然已經熬盡了她一輩子的心血。


    如今,這所有的一切也終於要有個了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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