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王府正廳,妝容精致的新妃已經早早等著了,聽到外麵的腳步聲抬眼望向門口處,看到一身水藍裙衫的人進了門。


    宮宴之上,她倒也遠遠見過這鎮北王妃,沒想到今日竟都入了一府,共侍一夫。


    謝詡凰到了正位坐下,目光淡淡地望了望新入門的側妃,容色嬌豔,確實如傳言中是個美人胚子。


    她就那麽淺淺看了一眼,晏西昨天沒看到,這會兒把人從頭到腳看了幾個來迴,最後撇了撇嘴,也就打扮了一下看得還差強人意,臉上搽那麽多粉不怕掉渣嗎犯?


    寧嬤嬤沏了茶,鄭側妃接過走近到謝詡凰麵前,在軟墊上跪下含笑將茶奉了過去,“姐姐請用茶。”


    “別叫那麽親熱,我們北齊王就隻明凰公主一個王妹,可再沒有別的妹妹了,你這姐姐叫錯了人了。”晏西站在一旁出聲道慌。


    謝詡凰接過茶,還沒有說話,鄭側妃側頭望向晏西道,“北齊的人都是這麽不懂禮數嗎,主子說話,奴才也能插嘴。”


    她記得,昨天在王府門外逼著她走側門入府的人,就是她。


    謝詡凰抿了口茶,淡淡道,“晏西是個直性子,衝撞了側妃切莫見怪,不過她也不是我的奴才,她是我朋友,隻是奉旨過來為我護駕罷了。”


    她都這般說了,鄭側妃抿了抿唇低頭道,“妾身失禮了。”


    “說是奉茶,也不看看這都什麽時辰了,一早幹嘛去了?”晏西抱臂質問道。


    鄭側妃垂頭有些羞赧地笑了笑,低聲朝謝詡凰道,“妾聲服侍王爺早朝走了,不小心又睡過頭了,誤了敬茶的時辰,請王妃恕罪。”


    晏西冷冷地笑了笑,她那是什麽意思,告訴昨晚洞房花燭夜她跟燕北羽被翻紅浪,累得她今天起不來床了?


    “罷了,起來吧。”謝詡凰道,說著瞥了一眼晏西,示意她不要再多嘴。


    鄭側妃這才扶著貼身侍女的手站起身來,道,“王爺一早走時說午膳不迴來用了,咱們就不用等他了。”


    謝詡凰淺然一笑,起身到了桌邊入坐,似乎從那日爭吵之後,她不僅沒有再見過他,甚至都沒有從晏西和其它人口中聽到他。


    今天,卻是從這個人口中才得知。


    鄭側妃夾了菜到她麵前的碟子裏,笑著道,“妾身剛剛入府,對這府中許多事情都不熟悉,若是有什麽做得不周到的地方,還請王妃姐姐寬宏大量。”


    “你隻需盡心照顧好王爺就是了,府裏的事一向都是寧嬤嬤和管事在處理,我不怎麽插手,若有什麽需要你問他們便是了。”謝詡凰淡笑道。


    “是,皇後姑姑約了妾身明日入宮去看南方新進的錦鯉,不知王妃姐姐有沒有空一起去?”鄭側妃含笑詢問道。


    “你去就是了,本宮就不去了。”謝詡凰道。


    晏西咬牙拿筷子戳著碗裏的飯,一口一個皇後姑姑生怕別人不知道你是鄭家的人,還是怕我們欺負你,搬出鄭皇後來。


    真想收拾你,管你是鄭家的還是誰家的。


    不就個鯉魚有什麽好看的,還值得這麽得意,在中都他們都撈著烤來吃,長得是花裏胡哨的,還不如一般的魚烤出來香。


    鄭側妃有些被拒絕的尷尬,低著頭斯斯文文地用膳,再沒有說話。


    謝詡凰用完膳,便帶著晏西先走了。


    “大小姐,你看她那副不可一世的樣子,不就一個和親來的公主。”鄭側妃的侍女鶯兒瞅著門口忿然道。


    “行了,又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你平日裏也管住你那張嘴,別亂說話。”鄭側妃溫聲訓斥道。


    “大小姐你怕她做什麽,她雖說是個和親公主,可是宮裏宮外有幾個真把她放在眼裏的,便是真有什麽事,皇後娘娘自然也是偏向大小姐你的。”鶯兒道。


    她家小姐雖然不是什麽郡主公主,可鄭家的女兒在燕京也是舉足輕重的,到了這王府竟對她低聲下氣的。


    “讓你別說了,你還說?”鄭側妃微微沉下臉來斥道。


    她何嚐想如此,可是姑姑一再叮囑過,讓她在府裏勢必不要與王妃起爭執,凡事讓著,隻要好好服侍著鎮北王,抓住他的心就夠了。


    至於這明凰公主,她還在大燕待多久,他們都心知肚明。


    她一走了,這鎮北王府的正妃之位,不還是她鄭沅宜的。


    而她要做的,無非是耐心等一段日子罷了,等到她滾迴他們北齊去,抑或是……死在燕京。


    鶯兒乖乖地閉上了嘴,不好再議論下去了。


    那邊迴西苑的路上,晏西一路罵著迴去的,“瞧她那裝腔作勢的樣子,老娘最見不得這樣的繡花枕頭,還比誰都不可一世。”


    大約是一向跟習武之人打交道的關係,她一向不喜歡和那些嬌滴滴的貴家千金打交道,因為那些人往往腦子裏裝的是胭脂水粉,珠釵玉鐲這些東西,再然後就是在男人麵前爭寵,背地裏使些小手段。<


    這些年常在中都的宮裏走動,早就見夠了謝承顥後宮裏那一班子妃嬪爭寵的各種手段。


    果然,她還是欣賞有身手,有智慧的人,像這種兩樣都沒有的人,站在她眼前,她都嫌汙了眼睛,一想到自己硬逼著她從側門進府,丟盡了顏麵,心中就好一陣痛快。


    “你啊,咱們是有正事要辦的,你別一天有事沒事地去找人麻煩,不知道還以為你對燕北羽有意思呢。”謝詡凰笑語道。


    “我呸!”晏西一聽,險些氣得跳腳,“我是在替你出頭,你竟然還拿我開涮。”


    “我又沒計較,你出什麽頭?”謝詡凰無奈道。


    晏西一聽,挑眉道,“你沒看她剛才的樣子……”


    “鄭側妃剛才規矩禮數都盡到了,我覺得很好,你是哪裏看不順眼了?”謝詡凰道。


    “哪哪都看不順眼,那你也覺得好,是不是隻有人刀架在你脖子上了,你才覺得是受欺負了?”晏西反問道。


    謝詡凰實在難以理解她這個火爆脾氣,無奈地搖了搖頭,迴去照看她種的葡萄樹去了。


    夜裏,寧嬤嬤帶人到西苑送了晚膳,朝她行了一禮道,“王爺說最近宿在南苑那邊,讓奴婢拿些換洗的衣服過去。”


    謝詡凰抿唇點了點頭,道,“在那邊櫃子裏,你們自己拿吧。”


    “是。”寧嬤嬤帶著人,將燕北羽平日裏穿的衣服取了一部分,帶著送去了南苑。


    謝詡凰一個人坐在桌邊,對著一桌的飯菜,全然沒有了胃口。


    新妃入府,除了他不再迴西苑,不再與她見麵,似乎一切並沒有太大的變化,大約這樣的日子也會持續到她離開燕京的時候。


    她很清楚,逼著他走到了這一步,他們之間便再也難迴頭了。


    二日後,晏西接到北齊探子的消息,約好了在城內見麵的地方,一早用了早膳謝詡凰便帶她出府準備去碰麵。


    哪知,兩人剛一出王府正門,便看到了外麵正站在馬車旁的燕北羽和鄭側妃,一時有些尷尬地停住了腳步。


    “王妃姐姐是要出去嗎?”鄭側妃走近笑語道。


    “嗯,我和晏西出去走走,買點東西。”謝詡凰淺然笑語道。


    鄭側妃抿了抿唇,說道,“今天王爺要陪妾身迴鄭府一趟,王妃姐姐不會介意吧。”


    謝詡凰這才想起,今天是她迴門的日子,淡然一笑道,“不會,你們路上小心。”


    說罷,望了一眼站在馬車邊上麵色峻冷的男人。


    突然發覺,眼前的這個鎮北王,與她記憶中那個蠻不講理的男人真的相去甚遠。


    “那妾身就先走了。”鄭側妃朝她行了一禮,迴到馬車邊上笑意溫柔地道,“王爺,我們可以走了嗎?”


    燕北羽將人扶上了馬車,望了望站在王府門口的主仆兩人,跟著上了馬車離開。


    謝詡凰帶著晏西朝著相反的方向走去,走了許久迴頭望了望,去往鄭府的馬車早已經沒了蹤影,隻剩下空蕩蕩的街道和三三兩兩來往的行人。


    晏西走在前麵,倒沒注意到後麵的人神色有異,遠遠瞧見前麵一品齋裏的糕點剛出爐,好些人在外麵擠著買。


    “你等我一下,我去買點吃的。”


    說罷,便一陣風似地衝過去,使盡一身力氣擠了進去,想吃的一樣買了些又擠出來。


    “剛吃了飯出來,你就餓成這樣?”謝詡凰笑語問道。


    “這些糕點就是要剛出爐的才好吃,不信你嚐嚐。”晏西說著,拿了一塊遞給她。


    謝詡凰瞧著她遞來的東西一時有些失神,好一會兒才伸手接了過去,拿到嘴邊咬了一口,滿口都是暖暖的甜甜的味道。


    這是紅豆糕的味道,卻不是她記憶中那個人給他的紅豆糕的那種味道,她竟驀然間有些想念那份紅豆糕的味道了。


    他說,如果她生氣了,他給她一盤紅豆糕,如果她吃了,他們就和解。


    從前她並不覺得那些小事有多麽重要,可如今一件一件迴想起來,才發覺他為她做的每一件事都是那麽獨特,獨特得隻為她……


    隻是,她再也收不到紅豆糕了。


    “咱們最近要一直這麽閑下去嗎?”晏西一邊走,一邊朝她低聲嘀咕道。


    他們留在燕京的時間不多了,總不能一直這麽閑著浪費下去。


    “大概是要閑一段日子了。”謝詡凰笑了笑說道。


    “啊,那九哥那裏也不用管嗎?”晏西道。


    那冒牌貨現在一天頂著她的身份,過得別提多舒坦,他們卻要閑著什麽都不做。


    “不用,現在她隻要等著她的婚期就行了。”謝詡凰道。


    “你不會是因為燕北羽娶了側妃,心情低落得什麽都不想幹了吧?”晏西懷疑地瞅了瞅她,可又沒有瞧出什麽破綻來。


    “還要再等些日子,讓韓家在朝中的勢力站穩腳根。”謝詡


    凰道。


    “韓家?”晏西一時弄不明白,她又在打什麽主意。


    “對,韓家。”謝詡凰神秘地笑了笑,說道。


    皇帝現在最為倚重的就是鄭家的人,而等到晏西在他藥裏動的手腳起作用,他的身體一天不如一天,鄭家就會大力扶持太子,那個時候長孫儀便是知道自己再無力氣支撐朝政,但也不希望自己早早地被人從皇位上拉下來。


    但是,她還是要等朝中韓家的勢力起來,起碼到時候皇帝想要打壓鄭家的時候,可以拿韓家去頂替鄭家的人,否則為了大局,他不會對鄭家有太多的處置。


    那個時候,隻要她再稍微給鄭家一點麻煩,皇帝就會開始壓製鄭家的勢力,若是鄭家想再趁機將太子推上皇位,那麽……一切就更好了。


    長孫晟真的要接近皇位的時候,大約那段他遺忘了多年的記憶也該是記起來的時候了,到時候會成什麽樣的局麵,她現在還無法預知,但那個時候是她要跟他們了結一切恩怨的時候了。


    “應承祖自南宮家出事時候,暗中投靠了皇帝,最近是愈發得重用了,趁著最近閑著,咱們是不是得……”晏西望了望她,目光中已有殺意。


    “他現在深得皇帝重用,殺了他反而給咱們自己惹麻煩,算了。”謝詡凰道。


    “可就這麽放過,未免太便宜他了。”晏西道。


    “現在不能殺,不代表以後不能,走之前你想去取他的人頭,去就是了。”謝詡凰沉冷一笑,說道。


    兩人去了約定的地方見了探子,辦完事便早早迴了王府了,至於迴門去了鄭家的燕北羽和鄭側妃是何時迴的府,她也沒有再去打聽。


    之後,她除了出門辦事,甚少再出西苑,便更與燕北羽打不了照麵了,就連去沈園都是與他去的時候錯開的。


    偶爾便是在沈園撞上了,她在暗道知道了他在,便也會悄然先折迴來。


    直到兩個月後的夜裏,她在沈園交待完天機閣注意鄭家及宮裏的各方動靜,正準備迴府,沈園的仆人匆匆趕了過來。


    “王妃,出事了。”


    “怎麽了?”謝詡凰神色一緊,問道。


    “先前跟主子參與到南宮家謀反一事的天機閣人,一直藏身在軍營裏,今天被歸降的南宮家的人給識出來了,這會兒已經報到宮裏了,他待的軍營正是主子統治的。”那仆人一臉緊張地說道。


    這若是一稟報到宮裏,燕北羽必然會再被牽連在內,這個時候……萬萬不能再出這樣的變故了。


    “沒有派人截下嗎?”謝詡凰問道。


    那仆人搖了搖頭,道,“這會兒人已經進了皇城,事情發生的倉促,我們得到消息又晚了一步,便是現在通知宮裏的人,能不能趕在稟報到皇帝那裏之前得手也是未知。”


    謝詡凰抿唇沉吟了一會兒,道,“你盡快通知宮裏的人,趕在他麵聖之前不管用什麽手段,先殺了,我迴府去找他商量,看他能不能自己進宮一趟攔下此事。”


    “是。”仆人聽完,匆匆退下了。


    謝詡凰打開迴府的暗道,急急迴了王府,尋到前廳問道,“王爺迴府了嗎?”


    “已經迴來了,在南苑。”管事的迴話道。


    可是這會兒都到就寢的時辰了,王妃怎麽突然要見王爺了。


    謝詡凰聽罷直接朝著南苑過去了,還未及走近那邊的燈火就已經熄了,她頓了頓步咬牙繼續走了過去。


    “王妃,這麽晚了來南苑有何貴幹?”鶯兒提著燈籠,攔住去路道。


    “我有急事要見王爺一趟。”謝詡凰道。


    鶯兒瞥了一眼已經熄了燈火的寢客,道,“現在王爺和側妃娘娘已經睡下了,王妃有什麽事還是明早再說吧,這會兒闖進去若是撞見什麽,奴婢也不好交待。”


    謝詡凰一把推開她,走近到寢房,大力敲了敲門,朝著裏麵說道,“燕北羽,我有事找你,咱們到書房談。”


    說罷,轉身離開了南苑到書房等著。


    ——


    一更五千,二更明早起來再寫,身體不太好,不敢再熬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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