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邊的雅室,龍靖瀾拉開了窗戶一條縫,看著匆匆上了馬車離去的兩人。


    “她走了?”老莊坐在桌邊,麵色平靜地問道。


    “嗯。”龍靖瀾關上窗戶,道,“我現在,也隻能安排你這樣看她一眼罷了。慌”


    “見到了就夠了。”老莊主深深地歎了歎氣道犯。


    若非她眼底那一瞬湧動的淚光,他都險些認不出,她就是當年那個風風火火的小丫頭,這一轉眼她經了這麽多事迴來,他也到遲暮之年了。


    “明天那件事,還有勞師公你開口了。”龍靖瀾道。


    若是師公在離京之前,能敲定了太子和上陽郡主的婚事,想來也算是幫了她的大忙了。


    “我自是可以開口提,可是對於太子……她真的就一點都不在嗎?”老莊主問道。


    當年,她和太子的婚事可是一時被傳為佳話,如今看那太子也並非全然無情之人,如今定這樁婚事,定下的雖然是上陽郡主,可終究不是她啊。


    “都到了如今這個地步,她哪還會在意這些,為了達到目標已經就沒有她不可舍棄的東西了。”龍靖瀾歎息道。


    為了能迴到這裏,她賠上了一個女子最寶貴的婚姻和清白,何況一個曾經加害於她的男人呢。


    長孫晟再怎麽舊情難忘,隻要他還是長孫家的人,就必然是她的敵人。


    “那得恨到什麽地步啊。”老莊主心疼地歎息道。


    原是那麽好好的一個丫頭,說話待人都是笑容飛揚的樣子,如今竟被人逼到了這個地步。


    “那樣深的血海深仇,她又豈能不恨呢?”龍靖瀾冷嘲地笑了笑。


    長孫家剿殺霍家,不僅毀滅的是霍家軍,還有她一直堅持的忠義和信仰,以及信任的種種美好,可這一切都隨著當年風雷原的茫茫大雪,永遠冰封了。


    “罷了,我這老頭子能幫到她,盡力幫一把,隻是以後你就暗裏多費心,務必要保她一條周全性命,也算不負當年霍家救下你的恩情。”老莊主道。


    “師公放心,等她了結了這裏的事,我會帶她迴折劍山莊。”龍靖瀾道。


    霍家沒有了,折劍山莊總還能給她一個安身之地。


    “好,師公就等著那一天。”老莊主慈愛地笑了笑。


    龍靖瀾雖是這般說著,心中卻憂慮起來,師公近年身體一年不如一年,可還能等到那死丫頭迴去相認的那一天?


    “方才那鎮北王……”老莊主端著茶抿了一口,驀然想起方才房中那名男子。


    “怎麽了?”


    “不是善類,你們都得離遠點。”老莊主認真地叮囑道。


    那個人,亦正亦邪,命中劫數太重,在他身邊必會被其牽連。


    “當然不是什麽好人,隻是現在為了達到目的,她還不得不跟那個人走在一起。”龍靖瀾道。


    若不是那人設法揭穿了他的真麵目,直到現在她也不知堂堂的鎮北王竟和天機閣主是同一個人,一個明裏在朝中手握重兵,被皇帝視為親信大臣,一個暗裏掌控著燕京城。


    若是以往,知道這樣的消息她絕計不會容他活,可現在動了他,必然會牽連到她,她隻能忍了下來。


    “總之,不要與那人走得太近。”老莊主道。


    活得久了,見得人多了,但那個人總給他一種不祥之感。


    “我會牢牢盯著他的,一旦他有威害到她的時候,我第一個殺了他。”龍靖瀾說著,眼底一片凜然。


    “我怕你還殺不了他。”老莊主意味深長地說道。


    龍靖瀾聞言失笑,道,“他的武功我試過,雖然單打獨鬥比我略勝一籌,但若加上緹騎衛,要殺他也未必做不到。”


    老莊主緩緩搖了搖頭,道,“那隻是他想讓你看到,他真正的實力遠勝於你。”


    武功是可以隱藏,但隱藏得再深,總有一些蛛絲馬跡可循,像他這種與武學打了一輩子交道的人,一個人有幾斤幾兩一眼就能看得出來。


    “那還真是不簡單了。”龍靖瀾眸子微微眯起,神色幾分凝重。


    那個人和這樣一個危險的


    人在一起,實在不是什麽好事,尤其一想到前段日子還有她孩子小產的消息,她都心有餘悸。


    “潛龍在野,騰必九天,這個人前途無量,但卻也是個危險的人,你務必要記住我的話,你們一定要離他遠遠點。”老莊主道。


    “我管他是龍是蛇,找死撞我龍靖瀾手裏,不讓他死也廢了他去。”龍靖瀾冷哼道。


    若非現在那鎮北王與她夫妻一體,一損俱損,她定要試試他到底有多少斤兩。


    “還有你,現在皇帝知道你與上陽郡主有瓜葛,切勿再這麽鋒芒畢露,以免惹禍上身。”老莊主叮嚀道。


    龍靖瀾一邊看著菜單,一邊笑語道,“師公,我知道了,你還真當我是第一天出來混的,這燕京城裏能耐何我的人沒幾個。”


    “你啊,收斂一些總沒有壞處,真當自己天下無敵了?”老莊主語重心長地勸道。


    折劍山莊老一輩的弟子,走的走,死的死,如今身邊剩下的也沒幾個了,有生之年他實在不想再白發人送黑發人了。


    “好好好,我收,我收。”龍靖瀾討饒地道。


    與此同時,鎮北王府的馬車已經離開順風茶樓,駛往城北的王府。


    燕北羽小心地吹著她手上的燙傷,抬眼瞧了瞧她,人卻還是心不在焉的樣子。


    “還疼嗎?”


    謝詡凰迴過神來,垂下眼簾點了點頭。


    “再忍一會兒,到府裏抹了燙傷膏就好了。”燕北羽說著,催促了冥河盡快趕車迴府。


    謝詡凰垂著頭不再說話,腦海裏還想著方才那匆匆的一麵,一直避著不想與他們見麵,卻不想就那麽猝不及防地撞上了。


    在曾走投無路的時候,她不是不曾想過去向折劍山莊求救,但是經曆過南宮沐月的欺瞞和長孫晟的追殺,她已經分不清自己該去相信誰了。


    於是,她選擇了投奔了曾經與為敵的北齊,因為他們與她有著一樣的目標,就是對付長孫皇族,覆滅大燕。


    “你見過折劍山莊的老莊主嗎?”燕北羽問道。


    方才那個人看她的眼神,有些奇怪。


    “沒有,那是折劍山莊的人?”她訝然問道。


    “那就是折劍山莊的老莊主,今天也得虧他在皇上那裏要為上陽郡主討公道,南宮家的事兒才這麽快有了結果,是個在江湖上和朝中都頗有名望的人,隻是離京多年一向不怎麽過問政事罷了。”燕北羽一邊打量著她手上的燙傷,一邊向她解釋道。


    大約是自己多想了吧,折劍山莊的莊主從未去過北齊,而她一直在北齊,怎麽可能見過麵呢。


    可是那個老翁的眼神總讓人有些害怕,似是那一眼就能把人裏裏外外都給看通透了,讓人無所遁形的感覺。


    “是嗎?”她淡淡應道,有些疲累地閉目靠著馬車。


    曾經她有三個家,第一個是霍家,第二個是長孫家,第三個折劍山莊,可如今霍家沒了,長孫家視她如死敵,折劍山莊也迴不去了。


    曾經不知是周圍的人偽裝得太好,還是她受到的保護太多,沒有見過那麽多的爾虞我詐,人心險惡,當這一切無情地毀滅霍家的時候,她險些崩潰欲死。


    她怎麽也不明白,那些人為什麽要這樣對霍家,後來她漸漸明白了,心也寒涼如冰了。


    不一會兒,冥河停下馬車,道,“王爺,王妃,到王府了。”


    管事匆匆迎了出來,道,“王爺不是說要去順風樓用午膳,怎麽這麽快就迴來了。”


    “去拿燙傷膏來,讓寧嬤嬤準備午膳。”燕北羽扶著她下了馬車,匆匆進了王府大門。


    管事不敢多問,連忙差人去拿了藥送到寢居。


    燕北羽低眉給她上著藥,抹上了藥膏,小心地吹了吹問道,“有沒有好些?”


    “嗯。”謝詡凰輕輕點了點頭。


    燕北羽將藥收起,而後一本正經地望著她,“詡凰,你有心事,不能說嗎?”


    她此刻坐在他麵前,心思還不知飄到何處了,可她從來不會向他說,她在想什麽,她到底要什麽?


    “說什麽?”謝詡凰淡然而笑,一如往昔的平靜。


    “剛才一路迴來你都心不在焉的,到底在想什麽?”燕北羽有些焦燥地問道。


    他很不喜歡這種感覺,自己總她心門之外徘徊,怎麽也走不進去。


    “隻是看到了龍靖瀾和折劍山莊的人,在想他們曾與霍家交手,上陽郡主有了他們做靠山,若她重傷醒來,會不會對咱們的計劃有影響。”謝詡凰不動聲色扯開了話題。


    “折劍山莊的老莊主一向不過問朝中事,也就此次事情牽連到了上陽郡主,他才入京來看在霍家的份上替她說句話罷了,相信不會在燕京久留,至於龍靖瀾和緹騎衛,他們也是皇帝的親信,在還沒有弄清楚事情的來龍去脈,龍靖瀾不會輕舉妄動。”燕北羽道。


    “那倒是我多想了。”謝詡凰淺然笑了笑,道,“但願明天宮裏的宮宴,一切都不要再出差錯才好。”


    “你安心在府裏等著消息就夠了,宮中一切我會不心。”燕北羽望著她手上的燙傷,心疼地歎了歎氣,“早知會出這樣的事,我就不該跟著晏九起哄。”


    “罷了也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過些日子就好了。”謝詡凰望了望燙發傷的地方,雲淡風輕地說道。


    “你啊,到底什麽事才肯放在心上。”燕北羽道。


    “對了,明天在宮裏,你少不得會與龍靖瀾和長孫晟會碰上麵,在華州你與他們交過手的,仔細別被他們瞧出了什麽?”謝詡凰一想到今天猝不及防的碰麵,不禁有些擔心起來。


    何況,這個人還有傷在身,一旦被他們發現,也就讓人知道了那天帶頭刺殺上陽郡主的還有他了。


    “放心吧,我會小心應對的。”燕北羽笑語道。


    龍靖瀾和長孫晟倒是好說,隻要不跟那大夫碰上麵就行,畢竟傷勢再怎麽隱藏,卻很難瞞得過行醫的大夫,尤其是醫術過人的大夫。


    次日,黃昏時分,宮中為折劍山莊老莊的接風洗塵的宮宴開始,謝詡凰沒有前去參加,跟著晏西在院子裏架起了火堆做起了烤魚,吃得不亦樂乎。


    燕北羽半夜裏才迴來,身上略有酒氣,讓她換藥的時候,她才發現傷口已經紅腫起來了。


    “知道自己有傷,我還喝酒了?”


    “燕北羽端著解酒的茶飲盡,龍靖瀾將皇上親信的武將一一敬了酒,怕也是想試探那天跟她交手的刺客,我要不接豈不惹人起疑。”燕北羽道。


    謝詡凰抿唇歎了歎氣,這謊是圓過去了,這傷本就不怎麽好,這又沾了酒更惡化了幾分,不知得多久才能好全了。


    “不過,今天宴上還有一件大事。”燕北羽笑語道。


    “什麽事?”謝詡凰一邊給他處理著傷口,一邊詢問道。


    “折劍山莊的老莊主,主動向皇上提起了上陽郡主和太子的婚事,要皇上作主定下來。”燕北羽道。


    謝詡凰上藥的動作一滯,半晌迴過神來問道,“那皇上怎麽說?”


    “來參加宮宴的,也都是老莊主的舊相識,也都知道當年太子原就是和上陽郡主訂了婚約的,如今太子妃已經不在了,再提起這樁婚事,自然得他們讚成,皇上也沒有辦法,隻得答應了下來,不過要等到過了太子妃的一年喪期才準完婚。”燕北羽說著,側頭望了望她。


    這樁婚事定下來,也就讓南宮家更加靠譜豫親王府了,事情比他們預計的還要順利,這個老莊還真是幫了不小的忙。


    “一年後完婚,也不過是權益之計,一是為了打發折劍山莊老莊主,二來也是為了試探南宮家的人罷了,隻怕上陽郡主沒命等到一年後的婚期了。”謝詡凰冷笑地嘲弄道。


    皇帝和皇後那麽反對這樁婚事,現在隻是下不來台,暫時答應下來。


    既然已經推托不下了,到時候隻要新娘子死了,這樁婚事也自然成不了。


    “老莊主說莊內還有事,已經向宮裏辭行,這兩日就準備迴華州了,龍靖瀾也會護送他迴去。”燕北羽道。


    那個老翁,自己實在不喜歡和他打交道,那雙眼睛好似能洞悉一切,每次被他看到,他都忍不住心頭一緊。


    “這幾日,你該去見見豫親王了。”謝詡凰給他包紮完傷口,拉上衣衫說道。


    她也該上陽郡主從昏迷中醒過來了。


    “我也正有此意。”燕北羽攏上衣襟,眼底笑意


    微冷。


    太子和上陽郡主婚事已定,正是豫親王府拉攏南宮家的時候。


    龍靖瀾護送折劍山莊的人前往華州,謝詡凰和燕北羽各自行事也一切順利進行,因著婚期已定,上陽郡主向她提出,晏九不便再留在宮裏,以免被人非議。


    於是,晏九被安排到了新造的敬國侯府居住,偶爾可入宮為她診斷病情。


    隻是,好景不長,數日之後出門的晏西一直沒有迴府,直到天黑了外出打聽消息的冥河迴來稟報,“王妃,晏姑娘今日在皇城外行刺上陽郡主,被太子下令關到刑部大牢了,明日還要受審呢。”


    謝詡凰微微皺了皺眉,看來……她的棋子,已經開始不聽話了。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將門嬌,皇後要出嫁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納蘭初晴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納蘭初晴並收藏將門嬌,皇後要出嫁最新章節